君然漫不經心地扇著折扇,看著岑隱,怎么看,怎么怪,就像是貍貓群里忽然掉進了一頭狐貍…不對,自己才不是貍貓呢!
端木紜淺啜了口花茶后,就饒有興致地去看一旁的戲折子,還是老規矩,戲折子上寫著一折老戲以及一折臘月的新戲。
“今天唱的是武戲。”端木紜挑了挑柳眉,隨口對岑隱道,“岑公子,你喜不喜歡看武戲?”
本來她和哥哥就是特意撿著武戲的日子來的。君凌汐一邊飲花茶,一邊心道,感慨不僅是緋緋不簡單,緋緋的姐姐也是女中豪杰啊,她似乎完全沒覺得和岑隱一起看戲有什么不對。
“文戲武戲各有千秋,我不挑。”岑隱含笑道。
說話間,又有人斷斷續續地進了九思班一樓的大堂,距離開戲還有一炷香功夫,人越來越多了。
“姑娘們,里頭請。”小二熱情地引著七八個姑娘家進了大堂,“姑娘可訂了位子?”
以耿聽蓮和羅蘭郡主為首的幾個姑娘說說笑笑地進來了,同行的除了幾個部族貴女外,還有一個著翠色衣裙的京城閨秀,是英國公府的朱六姑娘。
耿聽蓮點了點頭,對小二道:“我姓耿。訂了大堂的位子。”因為羅蘭郡主、玉真縣主她們喜歡熱鬧,所以她這次特意訂了大堂的位子。
幾個姑娘一進來,就下意識地朝四周看了一圈,很快就看到了在二樓憑欄而坐的端木緋、岑隱等人。
羅蘭郡主和耿聽蓮腳下的步子一緩,表情復雜。
耿聽蓮的目光落在了岑隱那絕美的面龐上,微咬下粉唇,有些猶豫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尤其是…
想著端木緋借著岑隱的名頭在外頭招搖撞騙,飛揚跋扈,甚至連二皇子妃都敢打,耿聽蓮就覺得自己必須去提醒一下岑隱,讓他別被端木家的這對姐妹騙了。
再想到至今還對端木紜癡心一片的兄長耿安晧,耿聽蓮的眼眸更幽深了。
她深吸一口氣,忍耐了下來,既然端木家那對姐妹也在,她們肯定不會坐視自己拆穿她們的真面目,以端木緋的巧舌如簧,恐怕只會讓岑隱誤解自己。
耿聽蓮正要說話,眼角的余光就瞟見羅蘭郡主朝端木緋他們的方向走了一步,急忙拉住了對方。
“郡主,”耿聽蓮對著羅蘭郡主微微一笑,“我訂的位子離戲臺近,看得清楚,聽得也清楚。”
羅蘭郡主目光灼灼地朝封炎看了一眼,想著反正封炎就在這里,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就心不在焉地應了。
“耿姑娘,還有幾位姑娘里面請。”
小二伸手做請狀,引領著幾位姑娘往戲臺正前方的那張桌子去了。
姑娘們隨意地點了些茶果點心,不一會兒,桌子上就被擺得滿滿當當,小二一看就知道這些姑娘都是貴人,服侍得周到殷勤。
玉真縣主神情興奮地說道:“我來京城也兩個多月了,還是第一次來看中原的戲呢!”
“是啊,是啊。”花城縣主也是目露異彩,“等我回族里后,一定要和家里的姐妹們好好說說,她們一定羨慕死我了。”
幾個部族貴女說得神采飛揚,也唯有羅蘭郡主和耿聽蓮一直心不在焉,前者在看封炎,后者在看岑隱,看著他正對著端木緋露出和煦柔軟的淺笑。
“端木四姑娘,”岑隱抬手指了指身前的玫瑰花茶,“你剛才說錯了一句,這九思班好的可不止這花茶,還有一樣…”岑隱笑著逗小姑娘。
端木緋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摩挲著她身前的那個茶盞,嬌艷的玫瑰花在澄澈的花茶中倏然綻放,一片片花瓣隨著茶水的漣漪微微顫顫…
“我知道了。”端木緋歡快地撫掌道,“您說的是這泡茶的水對不對?這應該是山泉水,口感特別清冽甘醇…”
這是山泉水嗎?君凌汐下意識地去看杯中的茶水,怎么她喝著與平常的水也沒什么差別啊,唔,也不知道緋緋的舌頭是怎么長的,也太敏銳了吧。
岑隱笑容更深,“這山泉水是從西郊的翠微山運來的,泡茶正好。”
端木緋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端木紜笑瞇瞇地看著妹妹,心里琢磨著要不要也使人去翠微山弄些山泉水回來。
封炎看著端木緋杯中的茶水不多了,殷勤地親自給她斟茶,隨口插了一句:“岑…公子還真是見聞廣博。”
是啊,岑隱真是“見聞廣博”。慕祐景心里感慨著,久聞東廠耳目眾多,京中沒什么事能瞞住東廠的耳目,還真是所言不虛,岑隱的權勢與耳目太深不可測了。
“過獎。”岑隱淡淡道,又端起茶盞,不緊不慢地呷了兩口茶水。
戲臺上傳來了熱鬧的鑼鼓聲,一聲比一聲響亮,代表著戲開場了。
頭戴華麗頭戴纓冠、身穿大紅行頭的刀馬旦手持一把槍頭下系著紅纓的花槍登場了,隨著弦樂聲與鑼鼓聲,她利落地舞動著手里的花槍,亮閃閃的花槍在她手里宛若身體的一部分,不時地將那花槍刺出,收回,橫掃,轉圈,噼啪作響,又忽地拋出,腳一踢,花槍在半空中轉了一圈,又穩穩地落入她手中…
臺上的刀馬旦顧盼之間,英姿颯爽,豪氣頓生,引得下方的觀眾一陣熱烈的鼓掌聲。
端木緋看得是眼花繚亂,簡直不舍得眨眼了,也跟著其他人一起拼命鼓掌,又轉頭對封炎道:“長公主殿下說得不錯,九思班的刀馬旦可真厲害!”
封炎正要應和,就被君凌汐搶在了前面,“是啊是啊,這槍法絕非花拳繡腿,一看就是十幾年的功底。”君凌汐眸生異彩,似乎躍躍欲試地想上去和對方切磋切磋。
知妹莫若兄,君然不由扶額。
很快,又是一個手執大刀的長胡子大漢上了臺,吆喝著與刀馬旦對搏起來,兩人打得上下翻飛,大堂里的氣氛更熱鬧了。
客人們都看著戲臺上,沒有人注意到一個身穿玄色道袍、手執銀色拂塵的中年道姑跨入了大堂。
那道姑烏黑的頭發以一支竹簪挽起,相貌慈眉善目,溫婉嫻靜,只是這么信步走來,就帶著一股仙風道骨的味道。
偌大的大堂中,也唯有小二注意到了那中年道姑,趕忙上前,笑容可掬地說道:“這位仙姑可是來看戲的?”語外之音是,化緣就免了。
“非也。”中年道姑甩了一下手里的拂塵,徐徐道,“小二哥,貧道乃是在終南山修行的道士,最近夜觀天象,發現彗星入太微,白氣貫北斗,此乃不祥之兆…”
小二聽著怔了怔,這道姑說的話他多數沒聽懂,但至少這彗星就是掃把星。這掃把星可是不祥之兆。
中年道姑繼續說著:“貧道三日三夜不眠不休,才找到了一縷紫氣東來,便循此一路找到了京城,適才看到此處天降鳳鳴,這可是吉兆。”
自古以來,紫氣都是祥瑞之氣,是帝王、圣賢等貴人出現的預兆。
小二皺了皺眉,搞不清這個道姑是在故弄玄虛,還是真的通仙術。
中年道姑朝大堂里看了一圈,就越過小二,箭步如飛地朝西北方走去。
“仙姑留步。”小二回過神來,想攔住中年道姑,卻遲了,對方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了羅蘭郡主和耿聽蓮的那桌前。
她清瘦的身形正好擋住了戲臺,耿聽蓮微微蹙眉,正要讓丫鬟請這道姑離開,就見對方上下打量著自己,又伸指掐算了幾下,然后激動地行了一禮,高呼道:“紫氣就來源于這位女居士的身上,女居士乃是真鳳命格,有母儀天下之命!”
當最后一個字落下的時候,四周靜了下來,戲臺上正好一折戲唱完了,偃旗息鼓,幾個戲子蹬蹬蹬地下去了。
耿聽蓮皺了皺秀氣的眉頭,不悅地看著那中年道姑,斥道:“胡說八道!你若是想要招搖撞騙,就找錯人了。”鳳命是隨便能掛在嘴上說的嗎?!
耿聽蓮的丫鬟急忙對著后方追來的小二道:“小二,還不趕緊把這招搖撞騙的道姑趕出去!”
小二快步走到那道姑跟前,有些為難地說道:“仙姑,您趕緊走吧,別讓小的難做。”
“小二哥不必為難。貧道只再說幾句就走。貧道也知道這位女居士不會輕信…”中年道姑嘆了口氣,又甩了下拂塵,一陣寒風正好自大門那邊拂來,吹得她身上的廣袖和袍角翻飛著,仿佛要乘風而去般,滿身仙氣。
她似乎遲疑了一下,才又道:“這樣吧,貧道再透露一點天機,”她舉起拂塵指向了旁邊一桌某個身形矮胖、著石青色錦袍的中年男子,“這位居士今日馬上就要喜得貴子,恭賀居士了。”
中年道姑對著那個中年男子行了一禮,然后不等對方反應過來,就揮揮衣袍,轉身離去,身上那寬大的衣袍隨著她的步履飄飄蕩蕩,步履輕盈,一副飄飄欲仙的樣子,留給眾人一道仙風道骨的背影。
大堂里又靜了片刻后,四周漸漸地喧囂起來,其他的客人忍不住交頭接耳地討論著剛才的那個道姑。
也包括二樓的君凌汐。
“大哥,你說那個道姑說得是不是真的?”君凌汐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壓低聲音問身旁的君然。
她的聲音雖然低,但是同桌的幾人自然是聽到了,表情各異。
君然收起折扇,以扇柄在君凌汐的發頂輕輕地敲了一下,“我們是來‘看戲’的,想那么多干嘛。”他漫不經心的語氣透著幾分意味深長,“信則有,不信則無。”
端木緋默默地吃著姐姐給她剝的栗子,覺得君然難得說了句人話,沒錯,他們是來“看戲”,她眨眨眼,放空腦袋,又順手接過了左邊遞來的一個栗子。
她下意識地把那顆剝好的栗子送入口中,編貝玉齒才咬下,忽然發覺有些不對,姐姐是坐在她右手邊啊…
端木緋急忙咽下栗子,轉頭對著左手邊的封炎露出討好的笑容。
封炎覺得甚是受用,繼續給自家蓁蓁剝起栗子來。
樓下大堂中的討論聲漸漸地愈來愈響亮。
“劉兄,我看這道姑也不一定是個騙子。”一個著湖藍錦袍的青年對著那矮胖的中年男子道,“她人都走了,也沒得什么好處,許真是個得道的仙姑呢。”
坐在劉姓男子另一邊的褐衣老者附和道:“劉老弟,弟媳不是快生了嗎?”
他們三人的對話一下子就吸引了四周其他人的注意力,眾人一個個地豎起了耳朵,目光齊刷刷地盯著那個劉姓男子。
“大夫和穩婆都說還有十來天呢。”劉姓男子揮了揮手,粗聲道,“我家里都七個閨女了,都湊成七仙女了,這一回怕又是一個賠錢貨。”
果然是個騙子!其他客人不禁心道,轉眼就把那個道姑拋諸腦后,各自與友人喝茶說話。
沒一會兒,第二折戲就熱熱鬧鬧地開始了。
那個濃妝艷抹的刀馬旦再次粉墨登場,一出場,就連翻了好幾個跟頭,然后手持長槍,擺了一個姿態漂亮的定格動作。
樂聲隨之停了一瞬,四周寂靜無聲。
“生了!老爺生了!”忽然,一個形容瘋癲的老頭沖進了大堂中,語無倫次地喊著,“少爺生了!”老頭四下張望了一眼,就朝某個方向沖了過去。
那劉姓男子猛地站起身來,一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椅子,發出咯噔的聲響。
與此同時,戲臺上,悠揚的弦樂聲又響了起來,伴著戲子咿呀的吟唱聲。
然而,已經沒人去看戲臺,眾人好奇中透著期待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個劉姓男子,心里浮現某種可能,難道說那個道姑…
“老胡,你…你說什么?!”劉姓男子的面孔漲得通紅,激動地問道,語氣磕磕碰碰。
那發須花白的老頭停在了劉姓男子的身旁,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老爺,夫人生了,是個少爺。”
“兒子…我有兒子了?”劉老爺結結巴巴,幾乎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合掌拜了拜,“我們家三代單傳有后了。以后我到了地下,也有面目見列祖列宗了。”說著,他眼眶都紅了。
一旁的兩位友人看著也不由一陣唏噓,沖著劉老爺連連道喜,就聽那湖藍錦袍的青年又道:“劉兄,還是快快回府…”
劉老爺連忙對著兩位友人拱了拱手,“那徐老哥,程老弟,我就先告辭了。”
他急匆匆地跟著那個老頭走了,大堂里,一片嘩然,唯有戲臺上見慣了各種場面的戲子毫不受影響,自顧自地唱著舞著。
四周的騷動越來越激烈,一道道神態各異的目光再次看向了耿聽蓮的方向,看她的眼神都不同了,或是震驚,或是敬仰,或是羨慕,或是將信將疑。
“既然剛才那仙姑是真有神通,那么那位姑娘豈不是真的是鳳命?”一位面容圓潤的少婦忍不住道。
她的聲音不輕不重,但此時此刻卻極具穿透力,傳遍了整個大堂,這句話說出了很多人的心聲,也包括耿聽蓮身旁的朱六姑娘、羅蘭郡主等人。
連耿聽蓮自己心里都浮現了同樣的想法,她表面平靜,心底卻起了一片驚濤駭浪,幾乎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幕幕。
“不過,”又有一個商人模樣的中年男子道,“宮中已有皇后娘娘,這位姑娘莫非是未來的太子妃…”太子妃自然就是未來的皇后娘娘!
不少人都頻頻點頭,覺得必是如此。看這位姑娘不過十五六歲,不是堪配皇子嗎?!
“可是皇上不是到現在都沒有立太子嗎?”也不知道是誰又嘀咕了一句。
“現在沒立,也遲早會立太子的…”
二樓的封炎、端木緋他們津津有味地看著戲,君然慢條斯理地和君凌汐一起嗑著瓜子,桌上的瓜子皮早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慕祐景悠然自得地喝著茶水,目光卻是不著痕跡地看著下方的耿聽蓮,瞳孔幽深。
對于方才那個道姑是否真有神通,慕祐景也沒全信。
撇開那個道姑,慕祐景想到的是衛國公,以衛國公的身份和地位,若是這個消息再廣為流傳些,恐怕連父皇都不會無動于衷的,耿聽蓮是衛國公府的嫡女,她確是有機會的。
樓下大堂的討論聲越來越激烈了,有人言辭鑿鑿地說道:“我剛剛一看那個仙姑,就覺得是慈眉善目,仙風道骨,這一身的仙氣撲面而來啊。”
“是啊是啊。我瞧她氣質超然,這怕是半仙了吧。”
眾人的聲音幾乎把戲臺上的吟唱聲壓了過去,岑隱微微蹙眉,淡淡地說道:“真吵。”
他這輕飄飄的兩個字仿佛當頭倒下一桶涼水般,讓原本有些頭腦發熱、蠢蠢欲動的慕祐景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耿聽蓮能否有那個造化還不好說,現在岑隱卻是近在眼前。
慕祐景眸底一陣權衡利弊,心思飛轉,很快眼神就沉淀下來,有了決定。他急忙吩咐近身服侍的小內侍:“你去查查剛才那道姑到底是何來歷…膽敢在此大放厥詞!”
話音還未落下,就見岑隱放下手里的茶盞,對封炎說道:“封公子,這該是五城兵馬司管轄才是…”
正在埋頭剝栗子的封炎抬頭看向了岑隱,眉梢漫不經心地動了動,然后就吩咐一旁的阿斂道:“阿斂,你跑一趟五城兵馬司。”
他一邊說,一邊又剝好了一顆栗子,殷勤地遞給了端木緋,跟著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對慕祐景道:“煩勞表弟了,在五城兵馬司的人趕到前,這里的人可全都不能走。”
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岑隱的份上,慕祐景毫不猶豫地應下了,又吩咐身旁的小內侍一句。
小內侍匆匆地下樓去了,從戲臺旁借了鑼鼓,然后又回到了二樓。
“咣”的一聲,鑼鼓被重重地敲響了,如驚雷響徹整個大堂,戲樓里的那些客人全部靜了下來,也包括戲臺上的戲子也驚得噤了聲,靜止不動。
周圍一片死寂。
慕祐景從容不迫地站了起來,那小廝打扮的小內侍慢條斯理地說道:“各位,我家主子…三皇子殿下有話要說。”
三皇子?!
大堂里的不少客人皆是一驚,倒吸一口冷氣,再想著方才道姑的事,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慕祐景負手而立,神情泰然地俯視著下方的那些客人,朗聲道:“今日在場的各位都給本宮坐著,誰都不許離開!”
什么意思?!這是要扣押他們,還是…周圍的眾人心里皆是驚疑不定,面面相覷。
但是忌憚于慕祐景是三皇子,誰也沒敢反對,也包括耿聽蓮那一桌的幾位姑娘。
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弦樂聲又響了起來,戲臺上的戲子在那小內侍的示意下,又開始唱戲了,又唱又跳,精彩紛呈。
然而,氣氛卻再也回不到之前了。
眾人皆是心不在焉,大概也唯有君然、封炎他們還有心情看戲,偶爾鼓掌喝彩著,其他人幾乎是如坐針氈。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等這一波三折的第二折戲好不容易唱完時,五城兵馬司副指揮使率領二十來人浩浩蕩蕩地來了,一下子就把九思班封鎖了起來。
副指揮使蹬蹬蹬地上了二樓,給封炎行了禮,他當然也看到了岑隱,想著對方是微服,就沒去揭破對方的身份,拘謹地躬身候命。
“王副指揮使,命人全城搜索一個四旬左右的道姑,她方才來過這個戲班…去查查她到底是哪里來的‘妖道’,竟敢當眾妖言惑眾!”封炎漫不經心地下令道。
“是,封指揮使。”王副指揮使急忙抱拳領命。
“還有,讓今日在場的所有人都留下名字和住處。”封炎又隨口吩咐了一句。
王副指揮使領命后,就又蹬蹬蹬地下了樓。
端木緋默默地喝茶、看戲、吃栗子,兩眼放空,腦海中飄過一個念頭:這戲可真精彩,不虛此行啊。
等五城兵馬司的人核查記錄了在場每個人的身份,已經是一個多時辰后了。
戲班一解封,不少客人也沒心思看戲了,紛紛結賬離開,四散而去,有的人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回家與親友叨念一番…
當天下午,身處養心殿的皇帝就知道了九思班的事,他是從岑隱口中得知的。
岑隱如實把自己今早為何會去了九思班,又恰逢一個道姑來了戲班,道姑當眾說了一番玄之又玄的話,說什么天有彗星入北斗,又說天降鳳命之女等等。
皇帝默不作聲地聽著,面無表情。
“皇上,封公子就在殿外…”岑隱最后道。
今日天氣不錯,高懸碧空的太陽已經開始西下,那金色的光輝透過透明的琉璃窗戶灑進了屋子里,照亮了皇帝的臉龐,也襯得他的眸子愈發深邃,隱約透著一抹陰鷙。
“讓他進來吧。”皇帝道。
不一會兒,內侍就把著一襲紫色錦袍的封炎引進了東暖閣中。
“皇上舅舅。”
封炎對著坐在窗邊的皇帝抱拳行了禮,皇帝這段時日龍體抱恙,整個人看來都清瘦了不少,眼窩中留下了深深的陰影,看來有些憔悴。
封炎目不斜視,行了禮后,就直接進入了正題:“皇上舅舅,外甥已經命五城兵馬司的人仔細查過了。那日在九思班里喜得貴子的劉老爺乃是都察院的正四品右僉都御史,家中三代單傳,劉大人年過四旬方才得了這一嫡子。”
都察院的御史?!皇帝手里的茶盅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往唇邊湊。他記得耿海的夫人姓史,這史家和劉家應該是姻親。
皇帝心不在焉的淺呷了口茶水,食不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