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岑隱認識小八哥,小蝎也認識這只蠢八哥,神情古怪,若非鳥不會說話,他真想問問它跟來做什么?
小八哥斜了小蝎一眼,叫了兩聲:“真!真!”
小蝎默默地移開了目光,心道:好吧。這只鳥還是稍微能說幾個字的。
驛丞再次傻了,沒想到這只烏鴉,不,這只八哥竟然是督主的鳥,他真恨不得扇自己一個嘴巴子。他剛才說的什么蠢話!
岑隱沒注意驛丞,若有所思地看著小八哥。
真!真!
它說的莫非是“蓁蓁”?
難道說這只小八哥難得聰明了一回,聽懂了自己和端木紜的話,知道自己是要去找端木緋,所以才跟來了?
岑隱學著端木紜的樣子在小八哥的下巴上輕輕撓了一下,不知道該夸這只八哥聰明,還是該斥它膽大。
它都出來大半天了,端木紜恐怕已經發現它不見了吧…她要著急了。
岑隱把左臂朝小蝎一橫,將小八哥送到它跟前,吩咐道:“小蝎,你親自送它回去吧。”
小蝎連忙領命,正要去抓小八哥,小八哥似乎感覺到了什么,沿著岑隱的左臂就往上爬,一下子就爬到了他的肩頭,激動地在岑隱的肩膀上又叫又跳,“壞壞”地喊叫著。
小蝎不敢深思這只蠢鳥到底是在罵自己,還是罵督主,有些為難,既怕抓鳥時沖撞了督主,又怕這只鳥被嚇得爬到督主的頭上去…
岑隱低頭看著左肩上的小八哥,至少能看出一點——
請神容易送神難。
這只蠢鳥顯然是不愿意回去,跟鳥也沒法講理。
岑隱靜靜地與小八哥對視,沉默不語,小八哥則是聒噪得很,“壞壞”,“呱呱”,“嘎嘎”,“真真”,“美美”…把所有會說的詞匯都賣弄了一遍。
岑隱在心里默默地嘆氣,已經好些年沒感受到那種無力的感覺,轉而吩咐小蝎道:“你跑一趟,去告訴端木姑娘一聲。”
“是,督主。”小蝎對于岑隱的命令一向無不遵從,抱拳領命。
他轉身離開前,忍不住多看了岑隱肩頭的那只蠢鳥一眼,眼神有些復雜。
督主為人行事一向意志堅定,幾乎沒有人能讓他改變主意,這一次居然為了一只區區的八哥破例了。
這話說出去,恐怕也沒什么信吧?!
小蝎行色匆匆地出了院子,踏著夜色策馬又朝京城的方向去了,外面的那些東廠番子見他又回京,皆是一頭霧水,也沒人敢隨便打聽督主的事。
留在屋子里的岑隱自然不能讓蠢鳥給逃了,令人把門窗都關上了,然后就打發驛丞去取些小米來。
然而,小八哥一點也不給面子,就是不肯吃,看得驛丞差點沒下跪,他對著天地發誓,他帶來的是最新鮮最上等的小米啊。
小八哥不安分地在桌面上跳來又跳去,把那些細碎的小米灑了一地,燈光下,那雙金燦燦的鳥眼一直灼灼地盯著岑隱。
岑隱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從他袖中的一個荷包里把里面的松仁全部倒了出來,和桌上的小米混在了一起。
“篤篤篤…”
小八哥再也不叫了,專心地啄著松仁,仔細地從小米中把松仁一粒粒地挑了出來。
“…”岑隱垂眸看著它,眉頭動了動,心里忍不住浮現某個想法:它不是為了去找端木緋,不會只是為了吃松仁吧?
吃完了松仁后,小八哥就滿足了。
它又往岑隱的肩上一趴,兩眼閉上,頭一歪,鳥嘴半張著,就再也沒動過。
驛丞一眨不眨地看著它,心中默默地數著數,數到了十五,都沒見鳥再動彈一下,試探地說道:“督主,您的八哥是不是睡著了?”所以,他是不是該退下,免得擾了督主的寶貝鳥安睡?
驛丞心里正猶豫著,就見岑隱揮了揮右手,把他給打發了。
驛丞連忙規規矩矩地作了長揖,然后躡手躡腳地退下了,又替岑隱合上了門。
屋子里靜了下來,燈火通明。
直到小蝎四更天時趕回,窗戶里頭的燈還亮著。
“咚咚。”
小蝎敲了兩下門后,就聽岑隱輕柔的聲音響起:“進來。”
“吱呀。”推門時,門軸發出細微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半夜尤為刺耳,小蝎步履輕巧地進去了,就見岑隱正坐在窗邊,手里拿著一本《六韜》,隨意地翻著。
小蝎自然也看到了趴在岑隱左肩以一種古怪的姿勢安眠的蠢鳥,心中一言難盡。
這只蠢鳥實在是膽大包天,居然沒有變成烤八哥!
小蝎走到近前,垂首稟道:“督主,屬下見到了端木大姑娘,也說了小八偷偷跟著您的事,端木大姑娘說,讓小八跟督主去江南找端木四姑娘吧。”
說話的同時,小蝎神色更為復雜,其實,應該說是有其主必有其寵。無論是端木大姑娘還是四姑娘,都是膽大得很。
岑隱怔了怔,跟著有些好笑地朝肩頭睡得正香甜的小八哥看去,唇角微翹,那雙烏黑狹長的眸子在燈火的照耀下,如寶石般熠熠發光。
這果然是她會說的話。
他放下兵書,抬手做了個手勢,把小蝎打發了,右手落下時,指尖卻是碰在黑鳥那油光發亮的黑羽上。
被打擾了好眠的小八哥立刻就在岑隱的手背上啄了一下,然后翻了個白眼,繼續睡。
“呼嚕,呼嚕,呼嚕…”
鳥的呼嚕聲與外面的寒風呼嘯聲交錯在了一起,凌晨又開始下雪了,一直下到了天明。
車隊于次日一早繼續啟程南下,不同于錢義斌北上時“八百里加急”地日夜兼程,這一路南下相對悠閑得多,該吃吃,該睡睡,該趕路時就趕路,該渡江時就坐船。
車隊漸漸南下,臘月的天氣從北到南都是寒風呼嘯。
等他們抵達姑蘇時,姑蘇城內外也是一片冰天雪地,銀裝素裹,這兩天連著下了大雪,今日是大年三十了,隨處可以聽到噼里啪啦的爆竹聲回蕩在空氣中。
“踏踏踏…”
釘著鐵蹄的馬蹄在官道上飛馳著,雪水混著泥水飛件,一眾披著黑色披風、戴著褐色尖帽的東廠廠衛看來就像是一大片冰冷的黑鷹飛翔而過,渾身釋放著一種生人勿進的氣息。
官道上的行人無不避讓,比起錦衣衛,東廠很少在江南出沒,但是江南乃繁華之地多的那種走南闖北的行商,某些人一眼就看出了這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東廠,嚇得差點沒從馬上摔下去。
眾人的目光也難免落在了一眾廠衛最前方的麗色青年上,青年的身上披著一件繡白鷹的黑色披風,寒風中,披風隨風肆意飛舞,獵獵作響,披風下隱約可見一件血紅色的衣袍…
當岑隱一行人來到姑蘇城的北城門外時,城門上放哨的士兵早就遠遠地看到了他們,急匆匆地去稟報孟知府。
孟知府那邊還沒消息,岑隱等人已經抵達了城門外。
自打風陵舫沉船后,姑蘇城一直處于一種戒備的狀態,照理說,像這么百余人當然不能隨意放進城,需要盤查核實身份,不過今天是例外。
守在城門口的不僅是姑蘇城的城門守衛,還有錦衣衛的人。
錦衣衛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把城門內外的閑雜人等全數都清理了,優先恭迎岑隱進城,并隨行在側,與東廠的人一起為岑隱開道。
“呱呱!”
一進城,一只黑鳥終于耐不住寂寞地從岑隱的披風下飛了出來,激動地拍著翅膀,繞著岑隱轉了兩圈,最后落在了他的左肩。
“呱呱!”
小八哥一邊跳腳,一邊扯著嗓門叫著,意氣風發。
只可惜,它沒叫幾聲,就被周圍如雷動的馬蹄聲和馬群的嘶鳴聲壓了過去。
然而,小八哥從來不是什么會輕易放棄的鳥,鍥而不舍地大叫不已,也把車隊那種冷峻的氣勢一掃而空。
路上的一些孩童興奮地對著小八哥指指點點,嘴里叫著:
“娘,快看,是烏鴉!”
“呱呱!小烏鴉!”
“什么烏鴉,那是八哥好不好…唔。”
那些大人生怕孩子胡說八道得罪了這群官府的人,連忙捂住了孩子的嘴。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今日是除夕,街道兩邊的鞭炮聲此起彼伏,似乎在歡迎岑隱一行人的到來。
走到半途,孟知府終于帶著當地的官員趕到了,與岑隱等人迎面相對。
兩邊的馬都停了下來,隨著馬蹄聲漸止,街道上都安靜了下來,那些百姓路人都朝岑隱、孟知府等人張望著,周圍只剩下了馬匹們噴著鼻息的聲音回蕩在寒風中。
孟知府等人連忙下馬相迎,恭恭敬敬地給馬上的岑隱行了禮:“見過岑督主。下官乃姑蘇知府孟鷺。”
孟知府在行禮的同時,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岑隱。
他當然聽說過岑隱的大名,畢竟對方可是堂堂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東廠廠督,深受皇帝的信任,可謂權傾朝野。
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岑隱。
岑隱的五官完美無缺,仿佛上天的杰作,那種俊美不僅奪人心魄,而且透著一股子侵略性,尤其那雙眼尾斜飛的眸子幽深如無底深淵,令人不敢直視。
“呱呱!”不安分的小八哥催促地又叫了兩聲,仿佛在說,怎么停了?
它那粗嘎的叫聲打破了原本肅穆的氣氛,岑隱抬手在它的下巴上揉了一下,讓它稍安勿躁,并安撫了一句:“別鬧,快到了。”
后方的錢義斌、曹千戶等人連眉毛也沒抬一下,神色冷峻如常。
曾經,他們第一次見到岑隱對這只八哥如此和顏悅色時,驚得下巴都快掉了,但這一路南下,他們早就見怪不怪了。誰讓這是督主義妹的愛寵呢!
前方,還維持著作揖的姿勢的孟知府就這么被無視了。
孟知府神情微妙,嘴角抽了抽,心想:早就聽聞這位岑督主在京中可謂目中無人,仗著皇帝的寵信和手下的東廠,橫行霸道…看來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孟知府心里雖然對岑隱略有不滿,但臉上也沒露出半分,清清嗓子又道:“岑督主,您千里迢迢而來,舟車勞頓,一路辛苦了。下官就不耽誤督主的時間了,請隨下官去滄海林面見皇上。”說著,孟知府對著滄海林的方向抱了抱拳。
岑隱淡淡地說道:“煩勞孟大人帶路了。”他的態度不冷不熱,形容間就透出一種高高在上的味道。
孟知府連忙又上了馬,攔著韁繩調轉了方向,并對岑隱伸手做請狀,“岑督主,請。”
一眾人就浩浩蕩蕩地往位于城中央的滄海林方向去了。
隨著馬蹄聲遠去,城門附近再次歸于平靜,對于這些普通百姓而言,也就是看一場熱鬧,無關緊要。
岑隱一行人在孟知府的引領下,一路暢通無阻,不到一炷香時間就來到了滄海林。
孟知府既然陪著岑隱一起來了,自然也是要去向皇帝請安的。
岑隱在大門處下了馬,早就有聞訊的內侍候在了那里,內侍恭敬地給岑隱行了禮,并道:“督主,皇上正在西花園里觀雪賞梅,且隨小的來。”
內侍也看到了岑隱肩頭的小八哥,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沒敢問,帶著岑隱、孟知府、曹千戶、錢義斌等人朝西花園那邊去了,其他大部分的東廠廠衛都被打發下去洗漱休息了,也包括負責侍候小八哥的小蝎。
雪后的滄海林又是另一番美景,皚皚白雪覆蓋在飛檐翹角、樹枝花草、假山亭臺上,美得清冷幽靜,不染人間煙火。
園中有不少宮女內侍正在掃雪,把庭院、甬道、小徑上的積雪清理得干干凈凈,免得不小心滑倒了哪位貴人。
“刷刷刷…”
一路上都不時可以聽到掃雪聲。
不知道穿過多少道門后,眾人進入一處銀裝素裹的花園,小內侍指著前方湖畔的花廳道:“督主,皇上就在花廳里賞雪。”
雖然天氣嚴寒,但是花廳四面的窗戶還是大敞開著,能看到廳堂里有幾人憑窗而坐,說笑聲偶爾隨著寒風若隱若現地傳來。
內侍指的是花廳,可是岑隱看的卻是湖邊的假山群,那假山群由許許多多奇峰怪石組成,洞壑盤旋,曲折起伏,乍一眼看去,那怪石千奇百怪,像是有許多野獸棲息在湖邊般,或蹲或站或趴或匍匐或嚎叫…
內侍起初還以為岑隱是對這片假山林感興趣,正要介紹幾句,忽然就看到某座假山后有兩個少女正探頭探腦地看著花廳那邊,指指點點。
這兩個姑娘只顧著看別人,完全沒注意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她們自己早就落入了岑隱一行人的視野中。
內侍定睛一看,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兩人,呦,這不是四公主殿下和端木四姑娘嗎?
這要是別人偷看皇帝,內侍早就令人去趕人了,可是這兩位小主子就有些不好辦了…
岑隱看著端木緋那歡快的側臉,唇角微微翹了起來,那雙幽魅的眸子隨之變得柔和了不少。
后方的曹千戶一看督主笑了,心里不由發出慨嘆:四姑娘與督主果然是兄妹情深啊!
岑隱抬手做了一個手勢,一個隨行的小內侍連忙湊了過去聽命,岑隱附耳說了一句,那小內侍朝端木緋那邊看了一眼,就匆匆地退下了。
而岑隱則繼續往前走去,走向那對鬼鬼祟祟地躲在假山后的表姐妹。
走得近了,花廳里的情景也看得更清晰了,里面不僅是皇帝在,還有三四個學子打扮的青年。
涵星看得專注,一點也沒注意身后的腳步聲,徑自說著:“緋表妹,本宮聽著這個姓曾的舉子做得這篇文章根本就是花里胡哨,華而不實,實際上,既沒清晰的觀點,也沒論據,沒措施,邏輯混亂…”
涵星越說越不滿意,小嘴噘得都快上天了。父皇實在是太沒眼光了,挑駙馬的事絕對不能交給父皇!
不錯,這個曾元節實在太過浮夸。端木緋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附和道:“是啊。他方才只說要減輕賦稅,為民減負,卻不曾細說。賦稅關系民生,歷朝歷代,都是一個難題,只我們大盛朝,賦稅就極為復雜,有丁稅、戶稅、田租、商稅、關稅、徭役、兵役等等,牽一發而動全身,任何改革倘若不落到細處,非但不能達到減負的目的,也許還會弄巧成拙…”
涵星直點頭,心里覺得自家表妹懂得可真多,不愧是首輔的孫女。
若非她們是來偷聽的,涵星真想拉上端木緋與花廳里這些個徒有其表的舉子們辯上一辯。
寒風陣陣拂來,吹得假山旁的幾株臘梅搖曳著,疏影橫斜,暗香浮動,枝干上的白雪紛紛落下,一不小心就鉆進了涵星的領口里…
涵星被凍得打了個激靈,低呼著去拍領口的雪。
她鬧出的動靜太大,花廳里登時靜了一靜,皇帝和里面的幾個學子都朝假山方向看了過來…
涵星直覺地拉起端木緋的小手,連忙把頭縮回了假山后,抿唇與端木緋相視一笑,感覺就像是一起玩躲貓貓似的。
“咳咳…”
后方傳來一陣有些耳熟的輕咳聲,兩個小姑娘面色一僵,就像是搗蛋被抓了個正著的孩子似的。
兩人都轉頭看了過去,一張熟悉的絕美臉龐映入眼簾。
端木緋看到本該在京城的岑隱竟然出現在這里,驚得眼睛都瞪圓了,差點沒掐了自己一下。
驚詫在心頭一閃而過,雖然不知道岑隱怎么會來,她立刻就賣乖地笑了,笑得比一只溫順的奶貓還要乖巧可愛。
不管發生了什么,總之,先賣乖最重要!
看著這么張精致甜美的笑臉,岑隱忍不住想到了那只最喜歡賣乖的小八哥,唇角也勾了起來,他抬手向端木緋做了個噤聲手勢,然后,就直接向花廳的方向繼續走了過去,不疾不徐,彷如在這銀裝素裹的園林中漫步賞雪般。
“阿隱!”花廳里的皇帝也透過那敞開的窗戶看到了岑隱,臉上喜出望外。
原來是阿隱啊!
皇帝本想讓人出去看看,見是岑隱,也就沒多想,目光從假山那邊收回。
涵星又探頭朝花廳那邊望了一眼,拍了拍胸口,一副“躲過一劫”的樣子。
表姐妹又是相視一笑,笑得傻乎乎的。
“阿隱,你可來了!”
皇帝一看到岑隱,就覺得如釋重負,仿佛天大的麻煩都能解決了,笑著吩咐“賜座”,內侍急忙去搬椅子。
一旁以曾元節為首的四個年輕學子當然也看到了岑隱,見他容貌氣質皆是十分出眾,不由多看了幾眼,只以為是一位勛貴家的公子。
岑隱撩袍跨過門檻,大步流星地走向皇帝,即便是在皇帝跟前,還是氣定神閑。
那種氣定神閑看在一旁的文永聚眼里,就尤為刺眼。
文永聚眼神陰沉地盯著岑隱,岑隱一來,怕是就更沒有他站的地方了。
他緊緊地握著拳,脖頸上根根青筋浮現,陰陽怪氣地對著岑隱拱了拱手道:“岑督主,你可來了。皇上從幾天前就盼著督主你呢!”他的語氣透著幾分意味深長。
這時間誰都會算,錢義斌是八百里加急從江南趕去京城,算算日子,要是岑隱聞訊后,即刻出發,三天前差不多就該到了,恐怕岑隱仗著皇帝的寵信,在京城耽擱了幾天,才啟程!
也是,岑隱一向擅權,不把事情安排好了,怎么會放心離京!
皇帝最近是越看文永聚越不順眼了,覺得他只會說些空話,干不了什么實事。
皇帝懶得理會文永聚,對著躬身要行禮的岑隱又道:“阿隱,不必多禮,坐下說話吧。”
說話間,內侍已經匆匆地搬來了一把圈椅,放在了距離皇帝不到半丈遠的地方,足以顯示皇帝對岑隱的親近之意。
那四個學子當然也聽到了文永聚對岑隱的稱呼,一時僵住了。
此時此刻,他們才明白了來人的身份。
皇帝口中的“阿隱”原來就是那個東廠的廠督。
學子們的神色有些復雜,令他們意外的是,這個傳聞中暴戾弒殺的閹人岑隱竟是這般模樣,若是在外面看到他,怕是以為這是哪門哪戶的世家公子。
岑隱根本就沒在意這些學子,直接坐了下來,而這一幕也讓幾個學子對他更為不滿,心里暗暗搖頭:雖然是皇帝免了岑隱的禮,但是這岑隱也未免太順著桿子往上爬了。
這閹人就是閹人,不知禮數。
幾個學子悄悄地交換著眼神,眸底閃過一抹也不以為然的光芒。
早就聽聞如今朝廷宦臣掌權,皇帝沒有立太子,反而把朝政交給一個太監,原來就是此人啊。
著一襲藍色直裰的曾元節目露鄙夷地看著岑隱,本來是打算給岑隱見禮的,現在知道了他的身份,登時就改了動作,沒有作揖,只是隨意地拱了拱手。
“岑督主。”
另外三個學子以他馬首是瞻,也是拱了拱手。
這一幕當然也落入了花廳內的幾個內侍的眼中,他們看著這些學子的臉上就染上了幾分輕蔑。
本來見皇帝賞識這些江南學子,內侍們也不介意給他們點面子,畢竟沒準這些讀書人將來就會青云直上,此刻見這些人讀書讀傻了,敢對岑督主如此不敬,看這些人的眼神就仿佛在看無知螻蟻般。
真是膽大包天!
想著,內侍們的眼眸更加冷淡了。
相反,文永聚卻是眸子一亮,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便是做不成朋友,那好歹是助力。
這些江南學子顯然對岑隱頗為不屑,沒準可用!
文永聚默默地垂眸,眼底掠過一道陰狠的冷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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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的好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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