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一刻,圣駕起駕,繡著五爪金龍的天子旌旗在最前方搖曳而去。
跟在皇帝后方的是皇族宗室們的車駕,然后是勛貴重臣,按著按地位高低如眾星拱月簇擁在御駕的后方,浩浩蕩蕩地離去,馬蹄聲、車轱轆聲與士兵的踏步聲隆隆作響,如那連綿不斷的悶雷般。
眾人皆是心情激越,無論是騎馬的人還是馬車里的人,一個個都是神采煥發。
馬蹄飛揚之間,眾人談笑風生,說笑聲不絕于耳,所經之處驚得一片雀鳥亂飛…
“呱呱呱!”
一輛青篷馬車內,一只小黑鳥聽到車外小伙伴們的聲音,一邊興奮地叫著,一邊用鳥喙掀起窗簾一角就想飛出去,只是被車廂里的幾只素手無情地按住了窗簾,攔下了。
“小八,別鬧!”
端木紜罕見地輕斥了小八哥一聲,小八哥頓時就蔫了,可憐兮兮地縮到了車廂的角落里,用一邊的羽翅掩著鳥首,一副“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們”的小模樣。
端木紜和端木緋姐妹倆無語地彼此對視了一眼,對這只鳥有些一言難盡。
她們平日里從不拘著它,也就是因為今天是在路上,生怕它一個忘形就飛遠了,傻得找不隊來,所以才沒讓走。
賭氣的小八哥一不小心就在馬車規律的律動中呼嚕呼嚕地睡著了,這一覺醒醒睡睡地直睡到了傍晚扎營時,端木緋就由著小八哥自己去放飛撒野了。
然而,小八哥就像是斷了線的紙鳶似的,一去不復返,一直到晚膳時,它還沒有回來。
這下,端木紜和端木緋都著急了,也顧不上用晚膳了。
姐妹倆帶著丫鬟分頭去找小八哥,問了周圍的人,又就近去小八哥愛去的樹林里找了一番,眼看著夕陽落下了大半,天空半明半晦,原本青蔥的樹林在昏黃的天色下顯得一片幽邃,樹影在晚風中張牙舞爪地搖動,斑駁陸離,越發顯得靜謐清冷。
小樹林中,只有端木紜主仆倆喊著“小八”的聲音回蕩在四周,夕陽低沉,很快,天空中只剩下了西方的最后一抹橘紅。
樹林的盡頭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殘余的夕陽染得一半湖面呈現深深淺淺的金紅色。
“姑娘,要不…”
紫藤正要提議回頭,就聽前方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道大紅色的身形從樹后走出,驚得紫藤把沒說出口的話霎時咽了回去。
端木紜在短暫的驚愕后,對著來人莞爾一笑,“督主。”
岑隱微微頷首,“端木姑娘可是在找你家的八哥?”他一邊說,一邊信步朝端木紜走來。
端木紜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想來她是打擾到岑隱在此賞夕陽了。
岑隱抬眼看了看昏黃的天色,天色不早了,等再暗下去,想要找一只黑色的小八哥,就更難了。
“端木姑娘,這里賞夕陽不錯,姑娘不如在此小坐一會兒吧。”
岑隱抬手做了個手勢,后方的一棵大樹后就悄無聲息地走出一個小內侍,作揖行禮后,匆匆去了。
“真是麻煩督主了。”端木紜知道岑隱這是吩咐下屬幫著找小八哥,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小八哥還搶了岑隱的荷包,這一次它又給岑隱添麻煩了。
岑隱只是微微地抿唇一笑,神情悠閑,仿佛根本沒放在心上。
對方越是輕描淡寫,端木紜越發替自家小八哥感到慚愧。她清了清嗓子,亡羊補牢地補充了一句:“其實,小八它平時挺乖的。”
說完后,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句話有些無力。
小樹林中依舊幽靜,只有風吹湖面與樹葉的沙沙聲不絕于耳。
而營地的四周卻像是一鍋快要被煮沸的熱水般騷動了起來,那些東廠番子一個個行動起來,那氣勢洶洶的樣子嚇得不少姑娘趕緊躲進了營帳中,還以為這是東廠又要搜查抄家了…
沒有人知道東廠這次領的新差事不過是尋找一只小小的黑鳥而已。
端木紜陪著岑隱在湖邊等消息,沒一會兒,她就見識到了東廠雷厲風行的辦事效率,每隔一刻鐘就有人來稟告搜查的進度。
以營地為中心,東邊的竹林、東南方的山坳、南邊的小村子…
隨著夕陽在湖面上不斷地下沉,端木紜不禁越來越擔憂,眉頭緊蹙。
一旁的小內侍似乎是看了出來,得意洋洋地安撫道:“端木姑娘,您就放心吧。誰不知道我們東廠無論想找什么,上天下地,任它插翅也別想飛走!”
岑隱目光淡淡地斜了那小內侍一眼,狹長魅惑的眸子里似有清冷的流光掠過,那小內侍被自家督主看得心口一寒,遲鈍地意識到那只失蹤的小八哥還真是“插翅”能飛啊!
小內侍尷尬地干咳了兩聲,幸好,這時又是一陣馬蹄聲傳來,伴著一個激動的聲音:“找到了!督主,找到了!”
端木紜和那個小內侍皆是精神一振,尤其是小內侍暗暗地抹了把冷汗,幸好他們沒給督主丟人!
這場尋鳥的騷動來得快,去得也快,東廠出動短短不到半個時辰,就由一隊人馬傳來了好消息——
蠢鳥…不,小八哥找到了!
小八哥倒不是因為貪玩忘了回家,它是被獵人置于一片野樹林中的獸夾夾住了翅膀,一個鐵齒穿透了它的翅膀,鮮血自傷口染得它的羽翅濕漉漉、蔫巴巴的,小家伙可憐兮兮地“呱呱”哀嚎不已,一番掙扎后,一根根黑色的羽毛凌亂地掉了一地。
那小可憐般的模樣看得端木紜可心疼壞了,端木紜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岑隱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解開了獸夾,“咔擦…”
重獲自由的小八哥立刻蹦跳起來,撲棱著想飛,可是它的右翅受了傷,哪里飛得起來,跌跌撞撞,看著就像一只落湯雞一般。
“小八沒事的!你會好起來的。”端木紜急忙把小家伙捧在了手心,溫柔地摸著它的頸背,安撫它的情緒…
小八哥在端木紜的掌心里瑟瑟發抖,“呱呱”地叫著,聲音都有些沙啞了,似乎在抱怨,又似乎在告狀,又似乎在申述自己的委屈。
“呱呱呱…”
“呱呱呱…”
等太醫院的黃院使急匆匆地趕到端木家的營帳,看到他的新病患時,心里頓時有一萬匹馬奔騰而過,心道:他們是太醫院的太醫,又不是御馬監的還兼管獸病…
可是誰也不敢對岑隱說不啊,一群太醫圍著小八哥,由擅長外傷的張太醫出手,清理傷口,用上了最好的傷藥,再以白紗布包扎起來。唯恐八哥去啄傷口,他們還特意給它多包了幾層,直包得右翅比左翅足足大了一倍。
“張太醫,小八的翅膀能養好吧?”聞訊趕回來的端木緋緊張地看著張太醫問道。
她的身后還如影隨形地跟著一道頎長的身形,正是封炎。
封炎是聽暗衛來稟說,小八哥失蹤了,所以特意跑去陪端木緋一起找小八,可是他前腳才到,后腳東廠的人就跑去給端木緋傳話說,小八哥找到了。
封炎不動聲色地瞪了桌子上的小八哥一眼,這只小八,沒事就給蓁蓁添麻煩!早知道當初他應該好好調教了,再送給蓁蓁的。
可憐的小八哥感受到了某道嫌棄的目光,整只鳥愈發萎靡了,覺得鳥生無望。
“它的運氣不錯,雖然被獸夾的鐵齒穿透,但是正好沒傷到骨頭,等翅膀上的傷口長好了,應該就沒事了。”張太醫擦了擦額頭的薄汗道,只想快點打發這只鳥祖宗。
之后,幾位太醫誠惶誠恐地與岑隱寒暄告退,跟著就一溜煙地跑了,快得端木紜和端木緋都沒機會跟他們道謝。
帳子里靜了一瞬,只剩那帳簾在半空中微微晃蕩著,簌簌作響。
“端木大姑娘,四姑娘,”岑隱微微一笑,昳麗的臉龐在橘黃色的燭光映襯下閃著珍珠般的光澤,“天色不早,我就不打擾了。”
此刻夕陽早已完全落下,外面一片漆黑與寧靜,只有低低的蟲鳴聲偶爾似近還遠地傳來。
封炎依依不舍地看著端木緋,真想再多留一會兒,可是現在天色已晚,他再待下去,也有些不合適了,只能也出聲告辭。
送走了岑隱和封炎后,姐妹倆又回了帳子,端木紜頗有感觸地對著端木緋又感慨了一番。
“蓁蓁,東廠的人真好啊,幫我們找到了小八!”
“可惜外人對東廠多有誤解,照我看,那日東廠搜了煙波閣,那定然也是事出有因,否則皇上最后怎會反而罰了耶律琛呢!”
端木緋聽著只能微笑以對,眼神卻是有些復雜,總覺得姐姐似乎在“某一條路上”一去不回頭了。
“姑娘,奴婢給小八鋪好窩了!”
隨著紫藤的一句話,帳子里的姑娘們圍著蔫巴巴的小八哥忙忙碌碌起來。
蠢鳥這次遭了大罪,端木緋也顧不上罵它了,姐妹倆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了填滿了干草的竹篾里,圍著小家伙好一陣噓寒問暖。
小八哥徹底地蔫了下來,在竹篾里縮成一團,既不叫,也不出來見人。
端木緋起初還以為它是痛的,等當晚涵星帶著一堆鳥食來探望它時,它一下子從籃子跳出來,躲到了竹篾后,非要把包扎得鼓鼓的右翅膀藏起來時,端木緋才明白,它這是嫌自己丑,見不得人呢!
端木緋和端木紜交換了一個眼神,姐妹倆皆是“噗嗤”地笑了出來,于是小八哥更受傷了。
為了彌補小八哥受傷的心靈,涵星急忙把帶來的鳥食全都上貢給了它。
第二日,端木紜又給它縫了一個繡有竹葉的小套子,把它的右翅膀罩了起來,然而小八哥不為所動,琥珀色的眼睛還更憂郁了。
第三日,端木緋特意趁著夜深人靜帶它去遛彎,可是它扒著籃子就是不肯出門。
第四日,它直接把竹篾翻了過來,躲在了里面,一副“我想靜靜、別打擾我”的模樣。
第五日,也就是十一月初六,一行人終于抵達京城。
端木憲作為首輔還要伴圣駕回宮,端木緋和端木紜姐妹倆就坐著端木府的馬車回了府,然后去永禧堂向賀氏請安。
賀氏的態度冷冷淡淡的,只隨意應付了兩人幾句,又問了一下獵宮的情形,就讓她們倆退下了。
端木紜和端木緋一走,東次間里就只剩下了賀氏和游嬤嬤主仆倆,屋子里一下子空蕩寂靜了不少。
賀氏嘲諷地朝門簾的方向望了一眼,淡淡道:“別以為我不知道,老太爺這一次讓大的那個去秋獵是想著給她挑婿呢!哼,一個喪婦長女,楊家的親事瞧不上,耿家的親事也瞧不上,還真以為自己是什么世家名門閨秀了,人人都搶著!”
賀氏一下接著一下地撥著茶蓋,“反正我是不會管了,我倒要看看老太爺能給她挑個怎么樣的‘好人家’。”
可別撿了芝麻,丟了西瓜,最后竹籃打水一場空!
“太夫人。”游嬤嬤心里也有幾分無奈,好聲好氣地勸道,“您何必為了那兩個遲早要嫁出去的丫頭與老太爺鬧得太生份了。不值當的。”無論如何,這府里都是由老太爺當家做主,太夫人又何必與老太爺賭氣呢。
“…”賀氏有些意興闌珊地放下了茶盅,抬手示意游嬤嬤噤聲,沉聲道,“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長房那個小的自從出孝后,就上躥下跳地在家里家外挑事,不僅鬧得家宅不寧,在外頭也不知道惹了多少麻煩…偏生老太爺寵著!”
賀氏和端木憲是幾十年夫妻,現在連他們的孫子都快娶媳婦了,可是臨老端木憲卻被長房的小丫頭幾句花言巧語哄得好像是著了魔似的,把那臭丫頭的話奉作金科玉律,讓她每每想到就覺得心里膈應得慌。
“太夫人…”
游嬤嬤還想再勸,這時,一個青衣丫鬟打簾進來了,恭敬地屈膝稟道:“太夫人,賀家表姑娘來了。”
一聽說賀令依來了,賀氏的心情登時就陰轉晴,保養得體的臉龐上也有了笑意,對著身旁的游嬤嬤嘆道:“我瞧著依姐兒就很好,和珩哥兒非常般配,又是親上加親。我還是得趁熱打鐵早早給他們倆定下親事才好。”
游嬤嬤就在湊趣地笑道:“今年定下,走完三書六禮,明年也就能成婚了,想來這后年就能給太夫人抱個重孫子,以后家里可就是四代同堂了!”
兒女雙全,四代同堂,自己可不就是個有福的!想著,賀氏的心情大好,之前因為端木紜和端木緋心生的那一點郁結一掃而空。
賀氏心情大好,這永禧堂上下的日子也好過一些,下人們皆是暗暗地舒了一口氣,對于賀令依這位表姑娘也愈發恭敬了。
相反,端木憲卻有些煩惱,為的也是長孫的婚事。
在于端木憲,他是非常不愿意自家再娶一個賀氏女進門,然而賀氏卻有萬般的理由,吵得他頭痛,他再是反對,賀氏就以是不是看不起賀家為由胡攪蠻纏。
這要不是還顧忌賀太后,端木憲差點就要應下那句他就是看不上賀家…最后他也只能以端木珩正在準備明年的鄉試不能分心為由,暫時壓下了。
幸好,端木珩是男孩,晚兩年成親也沒事,但是已經及笄的端木紜卻是拖不得了。
“紜姐兒。”端木憲特意把端木紜叫來了外書房,一副準備長談一番的架勢,“我本不該與你一個小姑娘家家說你的婚事,不過你一向是個有主意的,我就與你直說了。”
“你的婚事我是不放心交給你祖母和二嬸母的,所以,我想聽聽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端木憲唯恐端木紜小姑娘家家會害臊,就又補充了一句:“有什么話,你放心與祖父說就是,這里沒有外人。”
端木憲已經特意把丫鬟什么的都遣出了書房,此刻書房里只有他們祖孫倆。
對此,端木紜早有打算,因此祖父一問,她就毫不猶豫地直言道:“祖父,我想等妹妹出嫁后再考慮我的婚事。”端木紜神態自然,不見一絲扭捏。
饒是端木憲自認見慣了大風大浪,也沒想到端木紜會說出這番話來,傻眼了。
端木紜心里也知祖父這一趟讓她隨妹妹一起去獵宮的意圖,但是她確實沒想過這么早成親,要是她嫁出去了,總不能留妹妹一個人在府里吧,她不放心;可要是帶著妹妹一起嫁,估計無論是端木家還是男方都不會答應的。
所以,權衡之下,她還是暫時不嫁比較好。
端木憲在短暫的驚愕后,就回過神來。他一向知道端木紜疼愛端木緋,卻沒想到竟然到了一種近乎走火入魔的固執。
“紜姐兒,”端木憲苦口婆心地勸道,“哪怕今年定下婚事,等三書六禮什么的都走完,你應該也要后年才能成親了,到那時,你已經快十七歲了。女孩子家芳華短暫,這要是再拖,就更不好找人家了。”
屋子里靜了一瞬,端木紜驚訝地眨了眨眼,急切地問道:“祖父,準備婚期要這么久?”
端木憲聽她這么一問,以為她還是緊張自己的婚事的,為了哄她改變主意,就嚴肅地點了點頭:“是啊。紜姐兒。”
端木紜瞇了瞇眼,在腦子里估算了一下時間,又問:“祖父,那準備嫁妝又要多久?”
“至少也要兩年。”端木憲正色道。
這個時間他也確實是往短里說了,很多名門世家都在女兒出生后,就開始一點點地為姑娘家攢嫁妝,等攢上十來年,也就備得七七八八了。
想著,端木憲有些愧疚地說道:“紜姐兒,以前是祖父疏忽了,不過還來得及,等走三書六禮時,祖父會趕緊為你置辦嫁妝的。你是我們端木家的嫡長女,一切都不會比別人差的。”端木憲好聲好氣地安撫著端木紜。
端木紜卻是有一半心思已經跑遠了,飛快地心算著,然后蹙眉道:“祖父,蓁蓁今年已經十一歲了,若是準備一份體面的嫁妝,要兩三年的話,那屆時蓁蓁就該十四歲了,怕是來不及了。”她有些懊惱地自責道,“是我粗心大意了,總以為蓁蓁還小,不著急…我應該早早為蓁蓁備嫁妝的。”
端木憲也被端木紜的這幾句話轉移了注意力,跟著她一起默默心算,是啊,備嫁妝要兩年多,然后一家家的相看總要費上半年到一年吧,再走三書六禮…他越算越覺得時間有些緊。
端木憲心里覺得自己這祖父太不盡責了,不但長孫女的嫁妝忘了,連小孫女的也差點忘了。
祖孫倆一下子都忘了他們本該討論的問題,轉而商量起端木緋的嫁妝來。
“家里應該還有你幾個姑母的嫁妝單子,我去找你們祖母要來…雖然都過了十幾年了,想來要備的東西應該也差不多。”端木憲其實也不太懂,以前幾個女兒的嫁妝都是由賀氏準備的,他最多也就是看過一眼準備好的嫁妝單子,而孫女們還一個都沒出嫁,“這田地、鋪子、莊子、銀票等等的,肯定少不了。”
端木紜點了點頭:“祖父說得是,我得趕緊去找起來才行。有的東西可以臨時買,但是這合適的田地莊子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置辦好的。”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賣,這要是事到臨頭才去買田地,說不準連像樣的良田都買不到。
想著,端木紜心中的危機感更濃了,“對了,祖父,還有首飾、字畫、香料、家具、衣裳等等,有一些那是有錢也買不到的,都必須得提前置辦才好!”
兩個人對于嫁妝都是一知半解,所以都是想到什么,先由端木紜一一記下來,她越寫越覺得要備東西可真不少,什么琴棋用具、綢緞料子、被鋪枕頭、碟碗瓢盆等等,這嫁人就等于要去別人家過日子,不把家當都搬過去那可怎么行!
說得愈多,端木憲和端木紜就愈覺得著急,覺得肩頭沉甸甸的。
祖孫倆沒一會兒就寫了滿滿的一張單子,端木紜放下筆,又說道:“祖父,從府里的賬冊看,嫡女的嫁妝是由公中出兩千兩。我若想給妹妹置辦一份體面的嫁妝,這兩千兩是遠遠不夠的。”
“紜姐兒,你說的是。”端木憲捋了捋胡須,深以為然。
十幾年前,他的幾個女兒們出嫁時,他才任戶部侍郎,彼時家底終究是太薄,所以,嫁妝就定得少了些。
那之后,府里十幾年沒有姑娘出嫁,也就一直也沒改。
端木憲正想跟端木紜說自己會再補貼一些時,就聽端木紜繼續說道:“祖父,我想請祖父做主,把母親的嫁妝交還給我和蓁蓁。我打算著先好好整整母親的嫁妝,給妹妹添妝。”
“你們母親的嫁妝是該交還給你們姐妹了。”端木憲理所當然地附和道。
端木紜這一年多打理著府中的內務,井井有條,從來沒有出過亂子,由她來打理嫁妝肯定也沒事,而且,長媳李氏的嫁妝本就該留給她的一雙女兒。
有端木憲這句話,端木紜也就放心了,心里盤算著要把母親留下的嫁妝全都給妹妹,妹妹的嫁妝厚,以后在夫家才能直起腰來,也不會為那些柴米油鹽的事所煩擾。
想著,她忍不住又掐算起來,覺得時間真不多了,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祖父,我還有事,就先告退了。”端木紜告辭后就匆匆回去了。
端木憲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思緒還沉浸在端木緋的婚事上,這李氏的嫁妝自然是要兩個姑娘平分的,還是少了點…除了公中支出外,自己再額外補貼一萬兩好了。
幾個孫女如今都大起來,一個個都要談婚論嫁了,這公中定例要不要改改自己也得和賀氏商量一下了。
------題外話------
唔,就是心臟難受了兩周,跑去醫院了,各種檢查下來,說是懷疑心肌炎,要住院。然后,我逃了…藥正吃著呢,下周再說吧(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