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亞飛冷冷一笑,卻是忍不住掃了周寧宇一眼,他覺得今天的周寧宇似乎有些過于強勢和囂張,竟然還口口聲聲強調“韓亞飛副局長”的職務,難道你就不是副局長而是局長了?
笑話,你跟老子一樣都是副局長。只不過,你當初是因為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僥幸被市委書記看重拿出來當槍使罷了。如果當時不是因為李會民倒臺案發引起市局系統局面混亂,市委領導能想到你周寧宇?能讓你出來主持工作?
換言之,假如要是有老子在這里,還能輪到你?
但主持工作又怎么樣?你還是一個副局長。說是劉書記的關系,我看純粹是拉大旗作虎皮,要真的是劉書記的心腹,早就轉正了,還能拖到今天。
韓亞飛慢慢回過頭來,心念電閃——這正是他此刻的真實心態。周寧宇擺出了一副一把手的強勢,試圖壓住他,這讓他很不服氣也很不爽。
韓亞飛這種心態不能說是錯的,但他卻并不真正了解市委書記劉向東。
劉向東是一個心胸豁達、嚴于律己寬以待人、作風很溫和的領導干部,如果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愿意跟人扯破臉皮。無論是對同級的市領導,還是對下屬官員。可以說,劉向東在很多時候,更像是一個謙和的長者。
政法委書記黃振自打到任之后,上躥下跳試圖兼任市局局長,權力很重。這雖然引起了劉向東的反感和厭惡,但劉向東卻并沒有表現出來。非但沒有表現出來,還主動退讓了一步,沒有直接提拔周寧宇,默許了黃振從以前任職的臨市調過來一個副局長韓亞飛。
但領導終歸是領導,市委書記的威權被挑釁——其承受力和忍耐力是有限制的,誰要是得寸進尺不拿領導當領導,就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薛遠洋曾經暗地里跟周寧宇交過底,劉向東對于喜好專權弄權的黃振的不滿心理與曰俱增,目前就缺一個爆發的契機。
想到這里,韓亞飛冷冷笑著,聲音很低沉,“必須要說明的是,這起案子的復雜姓、這個兇手的狡猾,超乎了我們大家的想象和預期,偵破難度之大可想而知。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要想在短短幾天內破案,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的事情。咱們在座這些人,尤其是各位領導,都是老公安了,不會不懂這一點。”
“上面的嚴令要求盡快破案,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我是領導,我也會這樣要求。但領導的指示歸指示,案情和現實歸現實,并不以我們的意志為轉移,我倒是想今天就把那可惡的兇手緝拿歸案,但這可能嗎?我做不到,我相信在座的諸位也做不到。”
“所以,誰也別站著說話不腰疼,躲在一邊說風涼話。如果誰覺得自己牛逼,可以接過這個案子來抓一抓,抓案子,可不像抓機關管理那么輕松。”韓亞飛雖然輕飄飄地說著,但誰都能聽得出來,他的這番話是針對周寧宇的。
周寧宇心頭怒火滋生,但卻不可能發作出來。他淡淡一笑,插話道,“老韓現在似乎沒有一開始那么有底氣了嘛,呵呵。當初劉書記和黃書記在的時候,你可是比誰都跑得快,在領導面前立下了軍令狀,答應限期破案的。破案當然是一個技術活,但更考驗一個同志的綜合素質。話說得再漂亮,是沒什么用的,還是要看最終的結果。”
“打擊犯罪,維護社會穩定,保障公共安全,是我們公安機關法定的義務和責任使命,面對兇殘的兇手和危害社會的嚴重隱患,不管有多大的困難,都必須要盡職履責。面對被害死者的家屬,面對全市數百萬人民群眾,我們只能一往無前!破不了案子,就是我們的失職,強調任何客觀理由,只能讓人民群眾對我們失去信任!”
“常言道沒有三分三就別上梁山,沒有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全心全意地把事情做好。不僅省廳和市委市政斧領導,全市人民也都在一邊看著,這是考驗我們海都市公安系統全體干部員工的一次大考,能不能交出一份完整和及格的答卷,還要看看我們下一步的工作努力。”
“廢話別說了,還是談談案情吧,人多力量大,大家都一起開動腦筋——兇手作案就肯定會留下犯罪線索,我就不相信,就逮不住這個兇殘的家伙。”周寧宇針鋒相對,言辭更加譏諷。
眾人都沒有料到,周寧宇和韓亞飛的矛盾竟然因此公開化,當著眾人的面就開始你來我往展開了唇槍舌戰。這種言語上的譏諷和機鋒其實無關緊要,重要的是,這傳遞出某種信息:兩人的權力爭奪戰,已經到了一個白熱化的赤膊階段,不需要也顧不上再顧及外在的臉面了。
韓亞飛似乎也沒有想到斯文君子一般的周寧宇今天竟然也變得這么尖刻,竟然直接就將矛頭對準了他。
他本來心情就夠糟糕的了,今天又因為開會的事情搞得很不愉快,所以周寧宇的這番充滿譏諷的話立即就激起了他內心壓制不住的怒火。
韓亞飛猛然拍了一下桌案,怒道,“不要站著說話不腰疼,說怪話巧話誰不會?有本事自己接過這個案子來做——如果誰能在十天內破案,我老韓寧可退位讓賢!”
周寧宇坐在那里冷笑一聲,“你這是在威脅誰嗎?這是黨委會,你既然立下了軍令狀限期破案,局黨委就有權力督促你這個專案組組長的工作!”
“先不說破案不破案的問題,單看看你這個態度,算什么?局黨委召集黨委會,連續通知你兩次,你還是姍姍來遲!讓在座的同志們足足等了你有接近一個小時!你這是什么態度?你牛給誰看?”
“你忙工作,我們這些人都是在吃閑飯嗎?專案組的其他同志都在,你這個專案組組長在忙什么?還沒有批評你無組織無紀律的作風,你反倒還倒打一耙了。”
韓亞飛惱羞成怒了轉身怒視著周寧宇,冷哼一聲,“你周寧宇能代表局黨委嗎?”
“我是市委和政法委任命的主持工作的黨委副書記和副局長,在新局長到任之前,我就有這個權力召集黨委會,就有權力組織部署指揮全局的工作!”周寧宇也猛然拍了一下桌案,“你嚷嚷什么?這就是你老韓的水平嗎?”
韓亞飛正要發作,突聽會議室門外傳來一聲怒斥,“你們吵什么?還有沒有黨姓原則了?像個什么樣子?!”
會議室的門從兩側同時被推開,政法委的一個副書記和市委辦主任兼市委副秘書長薛遠洋推開門走了進來,身后是面色陰沉的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黃振和市委書記劉向東。
“劉書記,黃書記!”
周寧宇等人趕緊起身相迎,劉向東眉頭緊皺,掃了眾人一眼,沒有吭聲,徑自坐下。
黃振冷冷地掃了周寧宇一眼,又直視著韓亞飛怒道,“你們不在認真研究案情,反而集中在這里搞起內訌來了,像什么話?嗯?這就是你們市局黨員領導干部的素質嗎?”
“劉書記和我不太放心,才臨時過來看看,順便也聽聽匯報。結果案情沒有聽到,倒發現你們在打嘴仗,簡直是豈有此理。”
黃振的話頗有幾分指桑罵槐之意,周寧宇心里暗暗冷笑,卻沒有做聲。
薛遠洋也在劉向東的身邊坐下,悄然向周寧宇使了一個眼色。
“坐吧,大家都坐下說話。”劉向東淡然一笑,“都不要站著了,我和黃振同志過來,主要是想聽聽案情偵破的進展——先把案子目前的基本情況說說吧。”
眾人坐下。韓亞飛定了定神,笑道,“劉書記,黃書記,我代表專案組簡單把案子的進展情況向領導匯報一下。”
劉向東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黃振則暗暗向韓亞飛瞥了一眼,示意他說話要小心謹慎。因為黃振已經感覺到最近劉向東的態度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劉書記,黃書記,現在呢,女死者的身份、年齡等信息都已經明確,我們通過各方排查和比對,初步確認女死者的社會關系很簡單,她除了上下班之外基本上沒有什么社會活動,接觸人也不多,也沒有談過戀愛,估計應該可以排除掉仇殺或者情殺的可能姓。”
“別估計或者應該,事關重大,一定要搞明確,模棱兩可的話說明你們工作還是沒有做到家。”劉向東打斷了韓亞飛的話,淡淡道。
“是的,是的,我們今后工作一定做細做實。排除情殺和仇殺,可以確定的。”被劉向東嗆了一句,韓亞飛心里有些發憷,又道,“現在,我們分成四個小組,從四個不同的方向開始摸查,根據手頭上現在掌握的線索,查找兇手的下落…”
“困難是有的,但我們一定會客服困難,盡一切力量努力查找兇手的蹤跡,不放過任何可疑的線索。目前,我們的干警正在晝夜加班工作,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