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江楓所料,江雋蓮和江雋清在紅燒肉buff的作用下一回去就開始學習,手機都沒看就直接掏出壓在行李箱最底下沒壓好折了角的數學試卷,抓起筆拿起草稿紙就下水開始在數學的海洋里遨游,一直到晚飯時間經五嬸提醒才不情不愿的上岸準備出去吃飯。
若是這姐妹倆每天都能保持這份對學習的熱枕,何愁考不上名校啊。
五嬸是徹底驚了,她都懷疑她家這兩只混世魔王吃錯藥了,去永和居的路上都忍不住和江楓念叨這姐妹倆有多反常。
“小楓啊,說出來你可能都不相信,今天下午雋蓮和雋清回來之后表現的特別好,一回來就進房間了。我一開始還以為她們是進去玩手機了,是我在打掃客廳的時候才發現她倆的手機都在沙發上根本沒帶進房間才覺得奇怪,進去看了一眼。”
“你猜我看見了什么?她們在學習啊!在寫作業啊,寫卷子,還是數學卷子,平時我三催四請好說歹說還要威脅她們才肯寫一點的數學卷子,今天下午寫了兩張啊!我都要懷疑她們是不是吃錯藥了。”五嬸覺得自己還活在夢里。
甚至兩個堂妹吃了什么的江楓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
“你們兩個啊,要是上個學期也有今天下午這么努力期末就不會這點排名了。”說到這里,五嬸甚至激動地從副駕駛回頭看向兩個閨女。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這兩個努力學習了一個下午的閨女其實也很納悶。
江雋蓮捅了捅江雋清,示意她把耳朵湊過來用坐在她們邊上的江楓都聽不見的聲音問道:“你有沒有覺得咱們下午特別奇怪?”
江雋清瘋狂點頭,何止是奇怪,寫完卷子下樓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下午的時候瘋了,好好的手機不玩居然進房間寫作業,甚至一直到現在她都在惦記沒寫完的那道題。
“我居然覺得不寫作業有種愧疚感。”江雋清小聲道。
“我也是,我現在還想回去寫作業。”江雋蓮附和。
江楓見這姐妹倆就坐在自己邊上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么見不得人的話,特意提高音量:“雋蓮雋清,今天晚上想吃些什么啊?”
江雋蓮頓時覺得沒這么想寫作業了:“烤鴨!”
江楓:…
都多久了她怎么還惦記著烤鴨。
不過永和居的烤鴨確實不錯,江楓也有段時間沒吃烤鴨了怪想念的,便掏出手機給他在永和居的線人,也就是那個總喊錯喊他師叔祖的輩分最低的小伙子發消息,讓他和后廚負責片鴨的師傅說一聲讓師傅片的時候認真點。永和居的烤鴨啥都好,就是片鴨師傅太喜歡聊天,以致于片出來的鴨品質層次不齊。
偷摸玩手機想和女朋友聊天結果沒接到女朋友消息接到了江楓的消息的小哥:?
楓哥怎么知道他這個時候會玩手機?
“趙師傅,楓哥等下要來店里吃烤鴨,他讓你片鴨的時候別聊天!”小哥高聲大喊。
正在樂呵呵地和邊上的人聊天的趙師傅:?
“哦,江楓啊,好久沒回來了他怎么最近都不來上班,是不是換工作了?”趙師傅笑呵呵地道。
正在和趙師傅聊天的無名后廚員工:?
“趙師傅,江楓他是泰豐樓的廚師啊!”
趙師傅一愣:“瞧我這記性,我把這個給忘了,彭師傅前兩天還去泰豐樓吃盛夏宴了。欸,彭師傅呢?”
“彭師傅在樓上吃飯呢,他最近都和那幾個下午一起喝茶的老爺子吃晚飯,盧老板昨天晚上不是還去吃燒烤發朋友圈了嘛,我還點贊了。”
江楓到達永和居的時候才六點不到,有些早,他也不太餓。盧晟在二樓幫他留好了靠窗的位置,既能吃飯又能觀景,雖然景就是對面的烤肉店,但多少也算景了。
江雋清和江雋蓮清楚永和居的菜有多好吃,嚷嚷著要吃烤鴨和銀耳燴素,搶先一步上樓。
五嬸非常欣慰——銀耳燴素是素菜,兩個女兒終于有些愛吃蔬菜了。
”五嬸,您晚上想吃點什么?現在永和居的魚翅和海參菜燒得可好吃了,今非昔比,要不要我點份蔥燒海參,讓張師傅燒,他今天上班,他的蔥燒海參那叫一絕。”江楓開始推薦菜品,他在永和居呆了兩個月,對于誰什么時候輪休,誰的拿手菜是什么之類的事情一清二楚。
“你看著點就行了,別點太多。”五嬸笑呵呵地道,她獨自帶了一年孩子,脾氣好了不少。
江楓走到二樓,發現彭長平居然也在二樓,就坐在他邊上的那張桌子,想一個普通的老年食客一樣喝著茶。
他那桌是小桌,一共才四個人,三個老頭子一個年輕人,那個年輕人穿得挺嚴實的大夏天的還穿長袖也不怕熱,背對著江楓江楓看不見他的長相。
江楓正想走過去和彭長平打個招呼,就被彭長平用眼神制止了。
江楓:?
雖然覺得奇怪但他也沒多說,沖彭長平點點頭,徑直走向自己那張桌子。
“小哥,你快看看還要點什么菜!”江雋蓮興奮地道。
江楓掃了一點姐妹倆點的菜,烤鴨,香煎小羊排,銀耳燴素,泡菜苕皮粉絲,滑蛋牛肉和炸獅子頭,的確有進步,都知道點素菜了。
菜沒什么問題,江楓又加了份杏仁酥和蔥燒海參便讓服務員下單。
江雋清和江雋蓮開始討論最近播出的偶像劇,江楓現在對電視劇沒什么興趣就沒聽,掏出手機順便刷刷新聞,無意中聽見了隔壁桌的談話內容。
真不怪他偷聽,要怪就怪隔壁桌那個年輕人講得太激動無意中拔高了音量,他就坐邊上肯定聽得到。
那個年輕人在說彭長平。
江楓:?
這是什么操作。
江楓不由得朝彭長平看去,因為角度問題他還是看不見那個年輕人的臉,那人正好是背對著他坐的,但是莫名的聽聲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個人講話。
“我和你們說,這彭長平彭師傅可不得了。他原先就是這永和居的大廚,還在國內的時候就是赫赫有名的譚家菜大師了,他是嫡傳,不光盡得真傳還推陳出新,當年他在還在永和居的時候永和居的燕翅席可是享譽北平城的!”
“對對對,我聽過這個燕翅席,當年燕翅席可有名了,誰要是能吃一頓那就是這個,能吹噓好一陣子呢!”一個老先生附和,舉起了大拇指。
彭長平笑瞇瞇地聽著,慢悠悠地開口了:“可是按你講的這位彭師傅五十年前就離開北平出國了,那時候你還沒出生吧,聽你的口音也不是北平本地人,你又是從哪兒知道的?”
江楓:?
您這是什么愛好?
“我是聽我原先店里的一位師傅說的。”
“你是廚師?”彭長平發問。
年輕人點點頭:“干了好多年了,我第一家店就是在北平干的,底子都是和那家店的一個老師傅學的,他爸原先就是永和居的廚師,可惜天賦不夠沒能被彭師傅收為徒弟,就是一普通廚師只能學點皮毛。他的廚藝全是和他爸學的,原先我都不知道彭師傅,都是那位師傅和我講的。”
“彭師傅多厲害啊,名廚錄第一,還是大家都心服口服的第一。去美國短短幾年的時間就把自己的餐館經營成全美最好的中餐館,一直都是米其林三星,還教了那么多弟子,人又和善…”
“你又沒見過他怎么知道他人和善?”彭長平靈魂發問。
年輕人:…
“肯定和善啊,我聽別人說彭師傅人可和善了。”年輕人有些急了。
“和你說的那些人可能也沒見過他啊。”彭長平繼續抬杠。
江楓:…
不是我說,您這是啥愛好。
年輕人索性不說這個了,直接轉移話題:“彭師傅前段時回過了,最近都在永和居呆著,我就想著每天來著吃兩頓飯,沒準有機會就見到了。我之前就一直特別希望能見他一面,我就像看看彭師傅是不是和傳說中的一樣。”
“我說你怎么天天下午和我們這群老頭在一起喝茶呢,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一個老先生笑道,“你這個叫什么來著,哦,對,追星!我孫女也追星,去年還跑去那個機場接機,舉個牌子叫啊叫的,回來告訴我她其實什么都沒看到。”
“你知道你說的那位彭師傅長什么樣嗎?”彭長平鍥而不舍地繼續發問。
“不知道。”
之前那個說孫女追星的老先生笑了:“你這還不如我孫女呢,至少我孫女還知道她偶像長什么樣。”
“彭師傅都好多年沒接受過采訪了,當年流出來的照片都糊到不行人臉都看不清。他為人低調,這些年就接受過知味的專訪,我原本都不打算來的,我本來都離開北平回老家了,是后來實在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前兩天特意來的北平,我原先的那些…”
江楓聽到這里已經覺得非常不對勁了,這人怎么越聽越像周時。
人設和背景都這么想,但就以周時那個不怎么愛說話非常有自己的主意的性子不像是會干出這種事的人啊。
江楓不確定地叫了一聲:“周時?”
周時回頭。
是他沒錯了。
從老家追星追到北平還蹲在人家酒樓里守株待兔的變態。
“江楓!”周時驚了,沒想到居然在這里還是在這種情況下遇見江楓,想到自己剛剛說的話可能都被江楓聽見了,他連從二樓跳下去的心都有了。
江楓:如果你知道你對面那個老先生是誰你想跳的可能就不止二樓了。
“你怎么來北平了也不和我說一聲,你要是想見彭…”江楓下意識看了彭長平一眼,彭長平給了他一個低調的微笑,江楓秒懂,“師傅的話,我可以幫你引見啊。”
“你聽聽,你朋友就可以幫你忙,何必弄得這么復雜天天和我這群老頭子混在一起。”彭長平笑道,“你是他朋友?還是同事?”
江楓:…
您還真是演戲演上癮了。
江楓只能配合彭長平接著演,發揮他江家人的演技和大師級的謊言:“我是他以前的同事。”
“哦,原來你也是廚師啊。”彭長平道。
“你朋友都能幫你多好啊,沒準你今天就能見到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彭師傅了。”彭長平邊上的老先生道。
“我不是,我只是…”周時有些尷尬。
“只是什么?”彭長平追問。
“我就是想,能在雙方都沒有準備的時候和彭師傅見上一面,就是那種巧遇…巧遇你們懂吧,恰好遇見了,我認出他了,然后和他問聲好,不是朋友引薦的那種。”周時自己都有些理不清自己的邏輯,“我就是,就是只想單純的見一面,能打聲招呼,就像前幾天在這兒遇見您幾位一樣,最好還能說幾句話,就夠了。”
“不說別的?”
“不說別的。”
江楓沒想到平日里那么有主見的周時追起星來居然卑微成這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看了看彭長平,彭長平也只是對他笑笑,他又不懂彭長平這個笑是什么意思,只能硬著頭皮道:“那可能有點不巧,彭師傅這幾天不在北平,他去外省見朋友了,估計要過段時間才能回來。”
永和居一頓飯可不便宜,江楓怕周時再吃上一個星期把他一個月的房租吃沒了。
周時有些失望。
“那我下個星期再來吧。”
江楓:?
“要不我幫你和彭師傅說一聲吧。”江楓道。
“不用了,我就想看一眼說句話,不用專門打擾彭師傅。要是每個想見他的人都要托人專門說一聲,多打擾他,也耽誤他自己的事情,不能這樣。”周時拒絕。
江楓有些說不出話來,正好這時候上菜了他可以回去吃飯退出劇組,便道:“那就先這樣吧,你要是有空就回店里來看看,大家肯定也想見你,都來北平了還不告訴我們你可真不夠意思。”
“我這不是不好意思嘛,我來北平又不是為了啥正事,為這種事專門跑到北平來我…”周時是真的不好意思了。
江楓表示理解,回去吃飯,準備吃完飯找個機會問問彭長平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這么演自己的小粉絲也不怕粉絲脫粉。
出了這檔子事江楓晚飯吃得也是心不在焉的,時不時就回頭往隔壁桌瞄一眼,想看看彭長平有什么反應。
彭長平倒是一切正常,該吃吃該喝喝,聊天也不耽誤,仿佛他不是話題中心彭長平而是一個普通的來永和居喝茶吃飯的老頭。
吃完飯后江楓借口他還又是要和盧晟談讓江雋蓮她們先回去,自己留在永和居,等周時走了,彭長平和幾個老先生聊完天準備出去散步再跟上。
“彭師傅,您今天裝傻作什么?周時是我們泰豐樓原先的爐頭廚師,一直都很崇拜您,原先還在泰豐樓的時候就和我講過,您這么弄我都不知道到時候該怎么和他解釋。”江楓陪彭長平一起散步。
“他廚藝怎么樣?”彭長平問道。
江楓不知道彭長平為什么會想問這個,就照實說了:“還行,不錯。他的廚藝基本上都是在其它店打雜或者當廚師的時候偷學的,學的雜,野路子,但真的挺好的,現在回老家開了家小私房菜館,生意也還不錯。”
廚師偷學是常事,尤其是沒有正經師傅的野路子出身的廚師,沒學到才丟臉,學到了不算丟臉。
“那他的天賦還算不錯。”
江楓贊同的點頭,以周時的條件和年紀,他能有現在的廚藝算得上是天賦不錯的了。
“您問這個做什么?”江楓問道。
“我好多年沒收徒弟了。”彭長平道,“我小徒弟都是四十年前收的,現在幫我管著美國那邊的餐廳。原本我是從未想過要在這個年紀收一個關門弟子的,就是前幾天吃了你的盛夏宴被許成說了幾句說動了心,你我是沒資格當你的師父的,就想著要不要趁這段時間在國內找找有沒有什么適合的好苗子。”
江楓愣住了,傻了,站在原地不動了。
“我這把年紀了,從零開始教也不現實,就想收個野路子出來的,底子還不錯的又愿意拜我為師的年輕人做徒弟。你的這位朋友是三天前來的,來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他了你知道為什么嗎?”彭長平問道。
“他的手很好看,修長,手腕有力,手臂上還要被油濺的疤,手上的繭子也很好看,是一雙好看的廚師的手。”
“就為這個?”江楓無法理解。
“收徒弟是看緣分的,我喜歡他的手,就代表我和他有這個緣分。原先我還沒這么想法的,下午聽他說起我的時候還只是驚喜,晚上本來也只是存著打趣的心思才沒讓你說。”
“他說的那位師傅的父親是誰我真沒什么印象,當年永和居有我們這一脈的廚師也有別的廚師,在一起久了很多東西自然而然也就學到了。如果他說的沒錯的話,他的底子就是譚家菜的底子,差也不會差多少,那我和他還真是有點緣分。尤其是剛剛聽你那么一說,我倒真的有些想法了。”彭長平道。
江楓完全邁不開步子,他覺得腳都有些使不上勁,緩了好久才從周時可能真的要撞大運了的沖擊中緩過神來。
“那您現在是…”
彭長平擺擺手:“沒這么草率,就算收徒要看緣分也不能這么草率,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
“您的意思是?”
“你不是邀請他過兩天去泰豐樓嗎?找個機會讓他做道拿手菜,到時候叫我過去。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我想收他他愿不愿意拜我這個老頭子為師,我這把年紀可真的是教不了什么東西了。”彭長平笑道,“再陪我走走?”
“走。”
“啊不是,他肯定愿意,肯定愿意。”江楓暈暈乎乎地道,陪彭長平繼續散步。
散到最后江楓只有一個想法。
周時這是吃紅蘿卜燉牛肉了吧,運氣這么好。
天選之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