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韓貴山激情掃盤,眼看就要吃下半只雞的時候,太史蛇羹終于上了。
與盛雞豆花用的看似樸素實則簡約大方的小盅不同,太史蛇羹的碗至少要大一些,大概是雞豆花的兩倍,裝的滿滿當當的用蓋子蓋上。
碗的表面布滿了精致的花紋,看上去有些花里胡哨,讓人一看就覺得,嗯,里面裝的東西應該挺貴的。
一人一碗。
韓貴山沒有先揭蓋,他還在啃雞爪,在他剛剛的努力之下,此時他面前的骨碟中已經堆起了小山一般的雞骨頭,服務員還順便給他換了一個新的骨碟,讓他可以吐更多的雞骨頭。
韓貴山嗦著雞爪,偏頭看了一眼已經把蓋子揭開的許成面前的太史蛇羹。
太史蛇羹上桌時的樣子是非常好看的,蜂蜜色的湯汁,切得細細的蛇肉絲與各種其他食材的絲混在一起,白的黑的黑的,粗細不一,長短不同。再加上最上面那一小撮用做點綴的細如發絲的檸檬葉絲和撒在最上面的白色菊花瓣,宛若一幅色彩斑斕看上去很有意境,卻又不知道畫的是什么的西洋畫,反正單看是肯定看不出來這是一碗蛇羹的。
至少韓貴山就沒看出來。
他沒看出來實屬正常,大多數食客也沒看出來,直到服務員見大家都掀開蓋子向大家介紹這道菜是太史蛇羹的時候才有人恍然大悟。
噢,原來是太史蛇羹。
從盛夏宴的邀請函發出那一刻起,沒有接到邀請函的人都開始分析孫茂才首次亮相會做些什么菜,這些已經收到邀請函的人自然也都分析好了。
太史蛇羹不在孫茂才的拿手菜中,但畢竟拿過獎,雖然因為太過麻煩做得少,也有不少食客曾經猜測過會不會做這道菜。猜測歸猜測,由于孫茂才實在做得太少了,流的出來的照片也少,以至于很多即使曾經猜測過會不會有太史蛇羹的食客們在見到太史蛇羹的時候,都不知道這道菜其實就是太史蛇羹。
最關鍵的是,今天這場盛夏宴的風頭已經完全被江楓奪去了,大家關注的重點早已不在孫茂才身上。因為雞豆花給了大家太過奇妙體驗的緣故,哪怕是在吃后面菜的時候,也有很多人忍不住回味早已咽下肚,開始被消化系統消化的雞豆花。
這種越吃越好吃的滋味,只有雞豆花能夠給他們。
“居然是太史蛇羹。”彭長平也沒認出來,聽服務員介紹之后甚是吃驚。
“您也知道這道菜?”許成附和性地問了一句。
“知道,只不過我一直以為這道菜已經失傳了,我沒記錯的話這道菜可不好做,想要做得最上乘還要專門為這道菜培育最適合它的菊花,調制適合它的高湯。但按高湯的時間來算,做這道菜少說也要十幾個小時,若是按培育菊花的時間,那這一道菜恐怕要幾個月的時間。”彭長平笑道。
“還要專門培育菊花?”許成驚了。
“當年要,現在應該不用了。我說的當年那都是我父親講給我的事情了,那時候為了一道菜專門培育菊花算什么,可能為了一道菜連米都要專門盯著種著,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只不過貴人們喜歡罷了。”彭長平道,“用現在的話來講這叫什么?噢,對,私人定制,就是想要獨一無二的嘛。”
許成無法理解,搖搖頭,拿起勺子舀了一滿勺蛇羹。
這次的太史蛇羹和上次試菜時的不同,上次試菜時孫茂才沒有提前準備高湯,也只能用江楓之前熬的現成的高湯,雖然很鮮美,但是不適合這道菜。這次為了這51份太史蛇羹,孫茂才特意提前兩天就開始吊高湯,高湯是用鮑魚,鮮筍,木耳,香菇,整雞和火腿,以及其它的一些材料調制的。
昨天就吊好了,一直文火溫著,讓食材變得更酥爛,味道更融入進湯里。
菊花當然不會像彭長平說的那樣為了一道菜還要專門培育適合它的菊花,孫茂才就算有那水平也沒那時間。他只是在有限的選擇范圍內,選擇了他認為最適合的白菊花,畢竟菊花用得好只是錦上添花,若是一般也無傷大雅。
上次沒有用專門調制的高湯所做的太史蛇羹就已經鮮美異常,更別提這次的孫茂才提前兩天就開始準備,專門調制了一鍋專用高湯的太史蛇羹。
說把舌頭鮮掉了是夸張,但也足夠讓在座的眾位食客重新定義蛇羹這道菜了。
因為地域的緣故很多地方不會烹調蛇肉,很多人可能活了二三十年都沒有吃過蛇肉,也有不少人因為懼怕蛇根本不會嘗試吃蛇肉。蛇肉本就不是家常菜,甚至基本不會出現在菜市場,就算少數飯店有的賣,食客們也很少會因為心血來潮就點一道他們不清楚味道的,價格昂貴的時候才有。
吃得少,就不了解,吃起來就很新鮮。
蛇肉本身就不同于以往的肉類,根據蛇的種類不同肉質略有不同,連味道和口感也會有所不同。太史蛇羹用了5種蛇,其中還有幾種是劇毒蛇,4種蛇肉絲都被燉化入湯中,只有水律蛇絲是能嘗到嚼到,品嘗其肉質的。
蛇肉的鮮美,韌勁,回甘,高湯的香濃,香甜,鮮美,菊花絲的清淡,檸檬葉絲的清香和些許淡淡的苦澀,經一把小勺匯集在口腔中,咀嚼于齒縫間,發散于舌尖上。
美妙。
這樣一道菜,壓得起盛夏宴這個軸。
原本已經完全被江楓帶跑偏的眾位食客們,此時終于想起了他們最開始期待盛夏宴是因為誰,也終于想起來他們先前以為的盛夏宴是為誰準備的獨場秀。
孫茂才在廚藝上可能不如阿諾廚師,但他比阿諾廚師更懂國人的胃。
一碗太史蛇羹,讓大家又陷入了沉默。
沉默中還伴隨著非常小聲的吧唧嘴的聲音。
雞豆花太少了,大家舍不得大口的吃,想吧唧嘴也吧唧不出聲音。太史蛇羹需要嚼,有吧唧嘴的空間,反倒顯得吃飯更有氛圍一些。
韓貴山已經完全忘記了桌上的燒雞。
他吃東西快,哪怕是吃雞豆花的時候也比同桌人吃得要快,更別提可以咀嚼可以狼吞虎咽的太史蛇羹了。
很快,一碗蛇羹就見了底,韓貴山又開始刮碗,舔勺,做自己。
許成:…
他也好想舔勺啊。
許成默默咀嚼著嘴巴里的蛇肉,隱隱有點感覺出來今天他的舌頭好像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樣。
別人沒吃過孫茂才的太史蛇羹,他怎么可能沒吃過。
不是他許成吹,全世界范圍內的名廚有一個算一個,誰當時出了新菜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吃到。就算隔了半個地球也就是打個飛的,十幾個小時的時間,早上出的菜許成晚上就能吃到。
就算是在南極上研制出來的他也能吃到。
但是許成覺得如果他還沒有年紀大到記憶出現衰退的話,他前些年吃的太史蛇羹和今天這份好像有些不太一樣。
沒這么好吃啊。
許成已經有些覺察出,他今天覺得每道菜都特別好吃不是因為廚師水平提高了,而是因為他的味覺和以往好像有些不同了。
能在這么短時間內發現這一點的人還是少,畢竟每個人味覺提升的程度不同。許成因為本身舌頭就十分靈敏,甚至可以說完全不輸于陳秀秀,哪怕提升一點都會有巨大的改變能立即感受出來,不像江楓的舌頭。
他都知道buff都沒有怎么感受出buff的作用。
“我原先怎么沒覺得蛇肉這么好吃,虧了虧了,上次在南邊的時候祝老板本來要請我們吃蛇肉的,那時候我老婆也在,她有點怕蛇不敢吃就沒去。唉,早知道我就應該拉她去吃了,這么好吃,可惜了。”韓貴山添完勺子開始感嘆。
“如果廚師手藝不好做出來的蛇肉也就那樣,吃個新鮮罷了,而且現在時基本上都是人工養殖的肉蛇,專門培育的品種,肉肥但味道不行。”許成道。
“這樣嗎?”韓貴山恍然大悟,“我還是得帶我老婆來這兒吃,我現在就發消息叫我助理聯系一下看看能不能預定。”
說著,韓貴山就掏出手機給助理發消息。
許成:?
還能這樣?
搶跑?
許成也掏出手機要給助理發消息,剛剛打了兩個字突然反應過來,他助理沒韓貴山的助理好用啊。
“但我也預定一份,雞豆花也要。”許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