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考察
對于秦佳妮，他哪里需要胡云諾畫蛇添足說東道西？他跟秦佳妮夫妻一場，對她的了解超過任何人，只不過不方便對外人說罷了。
黃一天沒什么興趣聽胡云諾嘮嘮叨叨傳授自己怎么去追女孩子，沖她調笑道：“胡姐，你干嘛一個勁的催我找老婆結婚？我要是真結婚了，咱們倆私下再來往可就不方便了。”
胡云諾沖他白一眼：“你以為結婚是為了什么？兩個相愛的人牽手共度一生？笑話！我跟你說，姐是過來人比你有經驗，結婚對大多數人來說不過是一種手段，一種改變自己命運的手段，你懂嗎？”
“不至于吧？胡姐你當初結婚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態？”
黃一天亦今為止還從未問過胡云諾私事，今天突然問起來，胡云諾臉上露出的神情卻是不羈，她一副懶得再提的口氣：
“我跟你說秦佳妮的事呢，你提我干什么？我都離婚這么時間了，結婚離婚的那一段早就成了歷史，提不提有什么差別？可你就不同了，你現在雖然在咱們縣里官場算是混的不錯，可你要是沒靠山，以后別指望在官場飛黃騰達......”
耳邊聽著胡云諾各種“善意”教誨，黃一天忍不住心里苦笑，遇上這么一位“表姐”對自己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還真是很難說呢。
熱熱鬧鬧的春節假期很快過去，新春伊始，大多數普水縣老百姓還在議論春節晚會上趙麗蓉、鞏漢林表演的小品《打工奇遇》和趙本山、范偉表演的《三鞭子》哪一個更好看的時候，普水縣官場中有些人早已蠢蠢欲動。
春節假期過后正式上班的第三天，市委組織部派出考察組對一直傳說要提拔的普水縣委蔡副書記和普水經濟開發區管委會主任張二江進行考察，市委組織部干部科長秦佳妮也在此次考察組成員名單。
市委組織部考察組的到來受到普水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的熱情接待，縣委書記劉大宇陪著考察組成員談話的時候自始至終臉上掛著笑意。
評價一個領導人是不是混的風生水起？在上級領導面前有沒有話語權？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看他手底下的下屬被提拔的頻率有多高。
強將手下無弱兵。
只有在上級領導面前擁有一定話語權的官員才能替自己的下屬爭取更多的提拔機會，各級政府各部門單位的領導崗位是固定的，這些領導崗位究竟花落誰家，里面的學問太大了！
這一次蔡副書記和張二江能獲得提拔機會，對于普水縣委書記劉大宇來說也是掙光掙臉的事情，作為普水縣的最高領導人，他滿心希望自己的下屬能順利經過考察提拔到位，那么也說明自己的工作做得好，下面的人也肯定干事。
九七年的時候，普安市對于機關干部的考察還沒有后來考察公示之類的程序，主要是經過民主推薦后，考察組的人找相關人員談話，以談話內容大致判斷被考察者的工作能力以及德行等品質。
對張二江的考察過程中，兼職經濟開發區管委會副書記，現任招商局長的錢成貴和另一位經濟開發副主任科員黃一天都被列入考察組談話對象。
就在黃一天下午即將被安排和考察組見面談話的時候，他突然接到張二江打來電話，電話里張二江說話的聲音是急迫的，緊張中帶著強烈的不安和憤怒，他對黃一天說：“小黃，這次你可一定要幫我！”
黃一天趕忙問他：“出什么事了？”
張二江解釋說：“年前縣委組織部副部長錢成富親自到我辦公室來了一趟，他的意思希望我能主動推薦他大哥錢成貴繼任經濟開發區一把手主任。”
“錢成富當時勸我說，反正我將要被提拔，推薦誰當經濟開發區一把手對我的利益都不會有任何損害，只要我推薦了錢成貴，他們錢家兄弟就欠了我一個人情，以后只要有用得上的地方絕無二話。”
“我當時心里就琢磨，錢成貴早就存心謀奪經濟開發區管委會主任的位置，這半年他為了篡權奪位背地里給我下了多少套？我哪能推薦他？”
“可是錢成富又說了，說他們錢氏兄弟在本地也算是有些影響力，就算市里也有些枝枝節節的關系，讓我做決定之前先好好考慮一下。”
“就這最后一句話當時就把我給惹毛了，你說錢成富這不是先禮后兵威脅我嗎？我張二江是那種隨便讓人威脅的人嗎？”
“我當時就拍著桌子明確告訴錢成富，無論如何別指望我推薦錢成貴做經濟開發區管委會一把手，他們錢氏兄弟要是有本事硬上，那是他們的本事。”
黃一天倒是沒想到張二江和錢氏兄弟之間年前還有這么一出，他問張二江：“老領導，您打電話給我的意思是......”
“我聽說你跟這次市委組織部下來的考察組秦科長是熟人，你可得當著考察組成員的面幫我說句公道話，我張二江行的正坐得直，在經濟開發區當了這些年的一把手難免得罪個把人，還希望考察組能夠在考察材料上對我做出公平客觀的評價。”
黃一天聽了這話連忙點頭承諾道：“放心吧老領導，這件事我心里有數。”
官場人最重視的一件事是什么？毋庸置疑是升官提拔，每逢跟升官提拔相關事宜，各種平日里隱藏很深的錯綜復雜矛盾紛紛露出尖銳，從張二江一番話里黃一天聽出，錢成貴這個老狐貍已然坐不住了！
下午，原本無遮無攔的陽光不知什么時候被天空中的烏云遮擋了不少，讓人看了心情似乎也不像清晨陽光明媚時那般明朗。
兩點左右，縣委組織部二樓兩個相鄰的辦公室里，市委組織部的考察組分成兩組開始對張二江的提拔進行相關考察談話。
第一組人的談話對象是張二江的老搭檔——經濟開發區副主任，招商局長錢成貴，第二組人的談話對象是經濟開發區最年輕的副主任科員——黃一天。
兩邊的談話幾乎同時開始，一墻之隔的辦公室里，考察組成員向兩人提出同樣的問題，考察人員提出頭一個問題是：
“請用三到五分鐘，簡單談一談張二江同志在擔任經濟開發區管委會一把手主任期間曾經主抓了哪些工作？請選擇你認為最滿意和最不滿意的一件說說看？”
看著坐在面前的市委組織部考察組成員，衣冠楚楚的錢成貴局長臉上掛著謙和的微笑沖幾人說：
“怎么說呢？張二江同志文化水平不高，他在經濟開發區當了幾年一把手行事作風一向比較特立獨行，聽不進旁人的任何建議。
要說最滿意的一件事我真是沒什么印象，但要說最不滿意的一項工作，我身為跟他搭班子三年多的副主任，印象中實在是太多了，你比方說九五年單位蓋辦公樓的時候......”
與此同時，隔壁辦公室的黃一天則對二組的考察人員給出了跟錢成貴完全不同的答案，他先是笑瞇瞇沖著坐在中間位置的秦佳妮笑了笑，然后坦率口氣說出對此問題回答。
“張主任是一位工作責任心很強的領導，他在經濟開發區這幾年一直是兢兢業業勤勤懇懇，應該說目前經濟開發區能有如此建設規模，張主任的功勞無人能比。
當然啰，當家三年狗都嫌嘛，領導人要想把工作干好不得罪人是不可能的，比方說，開發區大多數干部都知道副主任錢成貴一直跟張主任唱對臺戲，說白了錢副主任年紀也大了，見張主任一直窩在一把手的位置上不見動靜，心里著急吧？”
黃一天的一番話惹的面前考察二組一席人忍俊不禁發出笑聲，秦佳妮沒好氣沖他斜了一眼，輕聲提醒道，“跟問題無關的話少說兩句。”
黃一天趕忙聽話點頭。
考察一組的辦公室里，考察組的成員又沖錢成貴提出第二個問題：“請您簡單談談張二江同志在工作學習中對下屬都有過怎樣的指導和幫助？他曾經給過您幫助嗎？是什么樣的幫助？您對他的幫助有什么感想？”
錢成貴聽完問題后臉上立馬現出一抹充滿諷刺的微笑，張口就說：“張二江同志在工作學習中有過什么指導和幫助我還真沒聽說過，不過......”
錢成貴話說了一半突然停下來，年輕的考察組成員慣性脫口而出問：“不過什么？錢局長，為了黨和人民選拔出優秀的領導干部，還請您務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是當然”，錢成貴好脾氣沖著考察組的人笑了一下，故意壓低聲音道，“不過張主任倒是經常對單位里一些年輕漂亮的女同志私下相當關心。”
“您的意思是說張二江同志作風上存在一定問題？”
“這種事哪能隨便說呢？總之無風不起浪，他張二江要是自己行得正坐得直恐怕也沒人會在背后說三道四。”
“那您的意思到底張二江同志有沒有作風方面的問題？”
錢成貴砸吧了一下嘴巴，最后給出的答案是三個字：“不好說。”
大約相同時間，隔壁辦公室里黃一天也正在回答同一個問題，當聽完考察組成員提出的問題后，他立馬對張二江大加贊賞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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