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高掛,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散下一片白光。時已初春,雖然有艷陽當頭,但寒冷的海風卻讓人絲毫不覺得有暖和。整個海面一片寂靜,連只海鳥都沒有,清冷就是整片海域的旋律。
在這片無人海域上有一座海島,島不大,但島上樹木茂盛,終年霧氣繚繞,濃密的霧氣讓海島在海面上若隱若現。
“砰!”“砰!”“砰!”…
從海島上傳來的一陣陣巨響打破了這片海域的寧靜,隨著這些巨響的產生,整個海島似乎都震動了起來,樹木顫動,塵土飛揚,一波波無形的能量從島上傳入海水中,將海水激成一圈圈波浪向四周不停的擴散。海水里的魚蝦受到了這股能量的沖擊,一些直接被震暈過去,一些則是四散逃亡。
這種情況在十二年前就開始有了,這十二年來,每年都有幾次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只是以前造成的聲勢沒這么大,越到后面,聲勢越大,而這次是最激烈的一次。
“轟!”的一聲沖天巨響,海島中心突然暴發出一陣巨大的能量,將島的樹木盡皆掀翻,四周的海水也被激上高空,形成了十幾米高的海浪。
終年圍繞著海島的霧氣也被這股能量盡數卷走,現出了海島的真面目。待這股能量平息后,海島的中心,也就是剛才能量暴發的起點處傳來一陣大笑聲:“哈哈…,出來了,終于出來了,這該死的陣法終于被老子打破了,老子可以回家了!”
此人正是十二年前到此處尋找修真洞府的蕭天賜,當時蕭天賜被困陣中,雖然已經找到了前人遺留的洞府,但卻被護府大陣給困住了。起初他還想通過慢慢摸索來尋找出陣之法,可是一年下來卻是徒勞無功,無奈之下的蕭天賜只能用暴力破陣,一點一點的磨掉陣法的能量。
也幸好這個護府大陣所留有能量不多,而且經過歲月的摧殘已經變的不再完善,這才讓蕭天賜破陣成功。
十二年下來,蕭天賜已是披頭散發,額下生須了,身上的衣服更是在剛才能量風暴的洗禮下變的破爛不堪,若不是還有那一份出塵的氣質,別人一定會把他當成一個乞丐。
壓下心頭的激動,蕭天賜回頭看了看身后的洞府,又摸了摸左手上多出來的一枚銀白色的戒指,對著洞府行了一禮,這才轉身而走。
到得海邊,蕭天賜也不停留,直接一腳向海面上跨出,只是違反常理的是,蕭天賜的腳根本沒有沒入水中,就好像這浮動的海水是實地一般,能承受住蕭天賜的重量。
一步,兩步,三步…蕭天賜在海面上如履平地的奔跑起來,而且速度越來越快。
凌波微步!蕭天賜讓這門逍遙派的絕世輕功真正做到了凌波而渡,輕盈欲飛。
沒過多久,蕭天賜變成了一個黑點,最后消失在天際。
黃河北岸的風陵渡頭擾攘一片,驢鳴馬嘶,夾著人聲車聲,這幾日天候乍寒乍暖,黃河先是解了凍,到這日北風一刮,下起雪來,河水重又凝冰。水面既不能渡船,冰上又不能行車,許多要渡河南下的客人都給阻有風陵渡口,無法啟程。
風陵渡上雖有幾家客店,但北來行旅源源不絕,不到半天,早已住得滿了,后來的客商再也無處可以住宿。
鎮上最大的一家客店叫作“安渡老店”,取的是平安過渡的彩頭。這家客店客舍寬大,找不到客店的商客便都涌來了,因此更是分外擁擠。掌柜的費盡唇舌,每一間房中都塞滿了三四個人,余下的二十來人實在無可安置,只得都在大堂上圍坐。店伙搬開桌椅,在堂上生了一堆大火。
門外北風呼嘯,寒風夾雪,從門縫中擠將進來,吹得火堆時旺時暗。眾客人看來明日多半仍不能成行,眉間心頭,均含愁意。
不過大堂卻有一人與眾人不同,此人頭發披散,額下長滿了胡須,身上一襲薄薄的粗布服,在這冰冷的天氣里卻一點也不覺得的寒冷,而且臉上毫無愁苦之意,只有滿臉的喜色,在那優哉游哉的喝酒,他就是從北海回來的蕭天賜。
從海外登陸后,蕭天賜便用戒物戒中存放的銀兩在一農戶家買了一套衣服,將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換下,接著直接南下,要返回嘉興,今日正好到了風陵渡,打算先在此休息一會再繼續南下。波濤洶涌的大海他尚且能如履平地,一個渡口自然難不倒他。
天色漸暗,那雪卻是越下越大了起來,忽聽得馬蹄聲響,三騎馬急奔而至,停在客店門口。堂上一個老客皺眉道:“又有客人來了。”
果然聽得一個女子聲音說道:“掌柜的,給備兩間寬敞干凈的上房。”
掌柜的陪笑道:“對不起您老,小店早已住得滿滿的,委實騰不出地方來啦。”
那女子說道:“好罷,那么便一間好了。”
那掌柜道:“當真對不住,貴客光臨,小店便要請也請不到,可是今兒實在是客人都住滿了。”
那女子揮動馬鞭,“啪”的一聲,在空中虛擊一記,斥道:“廢話!你開客店的,不備店房,又開甚么店?你叫人家讓讓不成么?多給你店錢便是了。”說著便向堂上闖了進來。
眾人見到這女子,眼前都是陡然一亮,只見她三十有余,杏臉桃腮,容顏端麗,身穿寶藍色的錦緞皮襖,領口處露出一塊貂皮,服飾頗為華貴。這少女身后跟著一男一女,都是十五六歲年紀,男的濃眉大眼,神情粗豪,女的卻是清雅秀麗。那少年和少女都穿淡綠緞子的皮襖,少女頸中掛著一串明珠,每粒珠子都是一般的小指頭大小,發出淡淡光暈。眾客商為這三人氣勢所懾,本在說話的人都住了口不言,呆呆的望著三人。
“是她!沒想到這么多年了,她還是這么刁蠻不講理。”正在飲酒的蕭天賜雖然沒有回頭去看這三人,但聽到了剛才熟悉的聲音,他也知道遇到了熟人,來人正是郭芙。
蕭天賜回過頭,看了看郭芙身邊的一男一女,男的面貌與郭靖有幾分相似,女的與黃蓉有幾分相似,想來應該就是郭破虜和郭襄了。
店伙躬身陪笑道:“姑娘,你瞧,這些客官們都是找不到店房的。你三位若是不嫌委屈,小的讓大家挪個地方,就在這兒烤烤火,胡亂將就一晚,明兒冰結得實了,就不定就能過河。”
郭芙心中好不耐煩,但瞧這情景卻也是實情,蹙起眉頭不語。
坐在火堆旁的一個中年女人說道:“姑娘,你就坐在這兒,烤烤火,趕了寒氣再說。”
郭芙道:“好,多謝你啦。”從在那中年婦人身旁的男客趕緊向旁挪移,讓出老大一片地方來。
三人坐下不久,店伙便送上飯菜。菜肴倒也豐盛,雞肉俱有,另有一大壺白酒。
眾人圍坐在火堆之旁,聽著門外風聲呼呼,一時都無睡意。
一個山西口音的漢子說道:“這天氣真是折磨人,一會兒解凍,一會兒結冰,老天爺可真不給人好日子過。”
一個湖北口音的矮個子道:“你別怨天怨地啦,咱們在這兒有個熱火兒烤,有口安穩飯吃,還爭甚么?你只要在我們襄陽圍城中住過,天下再苦的地方都變成安樂窩。”
郭芙聽到“襄陽圍城”四字,向弟妹二人望了一眼。
一個廣東口音的客人問道:“請問老兄,那襄陽圍城之中,卻是怎生光景?”
那湖北客人說道:“蒙古韃子的殘暴,各位早已知聞,那也不用多說了。那一年蒙古十多萬大軍猛攻襄陽,守軍統制呂大人是個昏庸無能之徒,幸蒙郭大俠夫婦奮力抗敵…”
頓了頓,那湖北客人續道:“襄陽城中數十萬軍民也是人人竭力死城,沒一個畏縮退后的。像小人只是推車的小商販,也搬土運石,出了一身力氣來幫助守城。我臉上這老大箭疤,便是給蒙古韃子射的。”眾人一齊望他臉上,見他左眼下果然有個茶杯口大小的箭創,不由得都肅然起敬。
那廣東客人道:“我大宋土廣人多,倘若人人都象老兄一樣,蒙古韃子再兇狠十倍,也不能占我江山。”
那湖北人道:“是啦。你瞧蒙古大軍連攻襄陽十余年,始終打不下,別的地方卻是手到拿來,聽說西域外國幾十個國家都給蒙古兵滅了,我們襄陽始終屹立如山。蒙古王爺忽必烈親臨城下督戰,可也奈何不了我們襄陽人。”說著大有得意之色。
那廣東客人道:“老百姓都是要和韃子拼命的,韃子倘若打到廣東來,瞧我們廣東佬也好好跟他媽的干一下子。”
那湖北人道:“不跟韃子拼命,一般的沒命。蒙古韃子攻不進襄陽,便捉了城外的漢人,綁在城下一個個的斬首,還有四五歲、六七歲的小孩兒用繩子綁了,讓馬匹拉著,拖在城下繞城奔跑,繞不到半個圈子,孩子早沒了氣。我們在城頭聽到孩兒們啼哭呼號,真如刀割心頭一般。韃子只道使出這等殘暴手段,便能嚇得我們投降,可是他越狠毒,我們越守得牢。那一年襄陽城中糧食吃光了,水也沒得喝了,到后來連樹皮污水也吃喝干凈,韃子卻始終攻不進來。后來韃子沒法子,只有退兵。”
那廣東人道:“這十多年來,倘若不是襄陽堅守不屈,大宋半壁江山只怕早已不在了。”
眾人紛紛問起襄陽守城的情形,那湖北人說得有聲有色,把郭靖、黃蓉夫婦夸得便如天神一般,眾人贊聲不絕。
一個四川口音的客人忽然嘆道:“其實守城的好官各地都有,只是朝廷忠奸不分,往往奸臣享盡榮華富貴,忠臣卻含冤而死。前朝的岳爺爺不必說了,比如我們四川,朝廷就屈殺了好幾位守土的大忠臣。”
那湖北人道:“那是誰啊?倒要請教。”
那四川人道:“蒙古韃子攻打四川十多年,全賴余<王介>余大帥守御,全川百姓都當他萬家生佛一般。那知皇上聽信了奸臣丁大全的話,說余大帥甚么擅權,又是甚么跋扈,賜下藥酒,得他自殺了,換了一個懦弱無能的奸黨來做元帥。后來韃子一攻,川北當場便守不住。陣前兵將是余大帥的舊部,大家一樣拼命死戰。但那元帥只會奉承上司,一到打仗,調兵遣將甚么都不在行,自然抵擋不住了。丁大全、陳大方這伙奸黨庇護那狗屁元帥,反冤枉力戰不屈的王惟忠將軍通敵,竟將他全家逮京,把王將軍斬首了。”他說到這里,聲音竟有些嗚咽,眾人同聲嘆息。
那廣東客人憤憤的道:“國家大事,便壞在這些奸臣手里。聽說朝中三犬,這奸臣丁大全便是其中之一了。”
一個白凈面皮的少年一直在旁聽著,默不作聲,這時插口道:“不錯,朝中奸臣以丁大全、陳大方、胡大昌三人居首。臨安人給他們名字那個‘大’字之旁都加上一點,稱之為丁犬全、陳犬方,胡犬昌。”
眾人聽到這里都笑了起來。
那四川人道:“聽老弟口音,是京都臨安人氏了。”
那少年道:“正是。”
那四川人道:“然則王惟忠將軍受刑是的情狀,老弟可曾聽人說起過?”
那少年道:“小弟還是親眼看見呢。王將軍臨死時臉色兀自不變,威風凜凜,罵丁大全和陳大方禍國殃民,而且還有一件異事。”
眾人齊問:“甚么異事?”
那少年道:“王將軍是陳大方一手謀害的。王將軍被綁赴刑場之時,在長街上高聲大叫,說死后決向玉皇大帝訴冤。王將軍死后第三天,那陳大方果在家中暴斃,他的首級卻高懸在臨安東門的鐘鼓樓檐角之上,在一根長竿上高高挑著。這地方猿猴也爬不上去,別說是人了,若不是玉皇大帝派的天神天將,卻是誰干的呢?”
眾人嘖嘖稱奇。那少年道:“此事臨安無人不曉,卻非我生安白造的。各位若到臨安去,一問便知。”
那四川人道:“這位老弟的話的確不錯。只不過殺陳大方的,并不是天神天將,卻是一位英雄豪杰。”
那少年搖頭道:“想那陳大方是朝中大官,家將親兵,防衛何等周密,常人怎殺得了他?再說,要把這奸臣的首級高高挑在鐘樓的檐角之上,除非是生了翅膀,才有這等本領。”
那四川人道:“本領非凡的奇人俠士,世上畢竟還是有的。但小弟若不是北眼目睹,可也真的難以相信。”那少年奇道:“你親眼見到他把陳大方的首級掛上高竿?你怎會親眼看見?”
那四川人微一遲疑,說道:“王惟忠將軍有個兒子,王將軍被逮時他逃走在外,朝中奸臣要斬草除根,派下軍馬追拿,那王將軍之子也是個軍官,雖會武藝,卻是寡不敵眾,眼見要被追兵逮住,卻來了一位救星,赤手空拳的將數十名軍馬打得落花流水。小王將軍便將父子衛國力戰、卻被奸臣陷害之情說了。那位大俠連夜趕赴臨安,想要搭救王將軍,但終于遲了兩日,王將軍已經被害。那大俠一怒之下,當晚便去割了陳大方的首級。那鐘樓檐角雖是猿猴所不能攀援,但那位大俠只輕輕一縱,就跳了上去。”
那廣東客人問道:“這位俠客是誰?怎生模樣?”
那四川人道:“我不知這位俠客的姓名,他長的清奇俊秀,身上總是背著一把巨劍,身邊還跟著一位美若天仙的白衣女子,聽大俠稱那女子為龍兒…”
他話未說完,一個神情粗豪的漢子大聲說道:“不錯,這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狂楊過,楊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