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刑部那邊走開后,梁晉就時常走神。
海內經里的驚天大戰曠日持久,飛沙走石震天撼地,著實吸引人的目光。
兩個神靈在戰斗中使用出的手段,以梁晉現在的境界,根本難以看懂,但其中的強大,其中的精妙,梁晉還是能夠感覺得出來的。
雖然看不太懂,但梁晉還是打算把黃帝和刑天的一招一式囫圇吞棗地記在心頭。萬一以后境界到了,就能理解透徹,用出來呢?
他沉迷于山海繪卷之中,連連走神,花總捕自然能看出他心不在焉來。
“怎么了,小子?”
花總捕問。
梁晉聽到花總捕的問話,把注意力從山海繪卷海內經中抽出來,搖了搖頭,答道:“沒什么啊。”
他總不能告訴花總捕他在看大片呢。
花總捕狐疑地看了梁晉一陣,而后問:“小梁,你不會是怪我輕易把劍宮那個云守劍放走,沒有從重處置吧?”
梁晉微微一愣,這才知道花總捕是想歪了。她怕是見自己老是走神,以為自己心情受到影響了。
于是他笑了笑道:“那哪能啊,花總捕你沒見我最后還給云師兄說好話了?”
花總捕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似笑非笑:“你那是說好話?我看那個云師兄聽了你的話,差點沒想當場殺了你。沒想到你這濃眉大眼的小子,竟然這么虛偽!”
梁晉“嘿嘿”干笑。
花總捕嘆了口氣,道:“小子你還年輕,怕是不知道,三大修行圣地,在中州地位特殊,不好輕易處置。他刺殺于你,合該處死。但偵緝司管制中州,如今不同于前朝,有許多方面,都不得不顧忌啊。”
梁晉沒有說話。為上位者利弊權衡,向來不是簡單的事。他一個小小捕快,又能說什么呢?
這時二人已一路向西,出了長安街轄區。長安街地處繁華,離開長安街,這街坊之間,就不顯得那么熱鬧了。
花總捕又道:“你是偵緝司同僚,也是聽寒的朋友。有些事本也不是多大秘密,告訴你也沒什么。三大修行圣地,按理說是駐守中州,協助朝廷管理修行者的,但其實往根底上說,他們是修行者留在中州的三個最強盛門派,除管理天下修行者之外,他們最大的任務,就是監視朝廷。”
“監視朝廷?!”
梁晉微微一訝,這個說法,他確實沒有聽說過。曾經前身的記憶里,也沒有類似的說法。
花總捕點點頭,道:“前朝壓制修行者太過,引起天下修行者反叛。那時又值牧神軍內亂,以至前朝分崩離析,神朝建立。當今朝廷,留了一支牧神軍,說是與修行者共治天下,但其實是貌合神離,分而治之。”
梁晉聽著這在中州里沒人會提的密辛,也不由點頭。如此說法,倒是和他最近對其他州府修行者的觀感對上了。
花總捕又道:“神朝立國以后,修行者對牧神軍心有余悸,因此與朝廷立約,牧神軍建制不得過萬,不得離中州。稷山書院、劍宮和藏法閣駐守中州,最大的任務,就是監視牧神軍建制。”
“所以由三大修行圣地里選拔出來的道宗,也是為監視牧神軍而存在的了?”
梁晉疑惑道,“可是之前公堂之上,我為沒見平道宗站在劍宮一邊啊?”
花總捕道:“神朝立國也有數百年了,長安城中各種勢力、關系盤根錯節,錯中復雜,不是那么容易能理清的。劍宮以其劍術強盛一時,囂張跋扈,早已與稷山書院和藏法閣結下矛盾。平道宗出自稷山書院,而且又親近朝廷,只要牧神軍建制不可過萬這一原則沒有打破,他別的事,是不會管的。”
梁晉點點頭,道:“尤其還是劍宮的事?”
花總捕“哈哈”一笑,道:“對,還有劍宮的事。”
解釋完了前因,花總捕便把話題拉回了正軌,說道:“所以不管怎么說,劍宮在中州地位特殊,就算是偵緝司,也不得不忍讓三分。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踹那云守劍一腳給你出氣,再逼他給你磕頭賠罪了。將他處死,我而今卻做不到。畢竟他也是如今劍宮的首席大弟子。”
梁晉道:“沒事花總捕,雖然聽聽故事挺不錯,但其實您不用專門給我解釋的。我能理解。”
不過看來在花總捕的心里,那位劍宮大師兄應該是被處死的。
狠還是花總捕狠。
花總捕拍了拍梁晉的肩膀,笑道:“好小子,聽寒沒有看錯你。”
花總捕認識姚仙子,知道自己和姚仙子之間的情況,梁晉自打見花總捕第一面,就已經知道了。
畢竟在見花總捕之前,梁晉已經去過了姚府,見過了姚仙子的母親宋凝真。花總捕主修的神靈和宋凝真一樣,都是西山經陸吾。
如此一來,她們又豈能沒有關聯?
梁晉回想起來,自己自打進入偵緝司,受到的特殊待遇,說不準都是因為姚仙子的關系忍不住心想,如果到最后自己和姚仙子沒成,會是什么下場呢?
他心里正亂七八糟的想著,卻聽花總捕頓了一頓,刻意壓低了聲音,又說:“你安心按我說的,躲上一陣,好好修煉。等修行者大考過了,修一門頂尖的神通。明年我另有安排,介時情況就會又有不同,說不得能給你機會,找云守劍那廝好好報仇。”
梁晉微微一怔,這是有什么變動,花總捕提前透露給自己消息了么?
“能怎么報仇?”
他問。
“你想怎么報仇?”
花總捕反問。
梁晉問道:“把云師兄削成人棍行不行?”
花總捕一愣,繼而“噫”地嫌棄一聲,道:“你這小子眉清目秀的,心思怎么這么狠毒?自己學好本事,介時若有機會,你削不了他,我可不會幫你。”
說話之間,梁晉跟在花總捕身側,已經出了城去。
城外冰雪消融,但遠處的山中樹上還掛著斑駁的白。花總捕帶著梁晉打馬而去,直奔一座山頭。
入了山去,就見凹中有清溪淌出,溪邊茅屋三兩座,屋前坐了一個清冷女子,將白皙的瘦長的腳放入溪水之中,正在滌足。
她回眸之時,神光木訥,但又藏著一絲威嚴恐怖,令人心顫。
這女子所修神靈,也是西山經陸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