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貧道與你第一次見面開始,到你做出那些事把貧道騙走之后,貧道就看出來,你的性格非常的謹慎。”
“哪怕自己才是本體,卻偏偏偽裝成了一頭牛妖,任由自己操控的人偶驅使;哪怕知道自己的計謀已經生效了,卻不惜冒險也要返回那屋子里拿走那些會暴露你目的地的東西,甚至以此設下圈套;哪怕明明布下了在你看來是絕對的殺招,卻依然要親眼見證這一切。”
“正是這樣的謹慎,讓你必然會想要親眼見到能對你造成威脅的人,能夠在你眼前徹底消失。”
“所以,今天只要貧道進了這屋子,進了這你布下了失魂陣的屋子,你就必然會出現。”
“而很不巧的是,貧道似乎比你想象的,要厲害上那么一點點。”
李正面色平靜的看著郝剛,那妖物已經是有些頹廢的看著地面。
“沒想到,道長竟然全憑猜測就得出了如此準確的結論,可以說是分毫不差。”
郝剛的雙眼有些無神,但嘴里還是在說著話。
“事已至此,道長可否聽在下一言?”
李正聞言,眼睛瞇了瞇。
“你說罷。”
“在下原本乃是云游到此地定居的一名郎中,與這城里一女子成了家,后來育有一兒一女,也算是闔家美滿。”
“直到有天,在下的醫館里頭來了一名怪人,因在下為他診治了頑疾,那高人手上沒有錢財,便贈與了在下那些法術的修行之法,自此,便算是也邁入了仙門,待到我修行有所成的時候,卻被那群鄉紳找上了門來。”
說到這里,那郝剛的神情有些悲切。
“那城南陳員外之子,看上了小女,可小女不愿意嫁,在下自然也不該去為難她,可那畜生竟是趁著她出門采買胭脂,竟是把她給綁了去,再送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具尸體了。”
“莫非…”
李正好像有些驚訝。
“不錯。伍蝶,正是在下女兒之魂魄!”
似乎是知道李正想問什么,郝剛主動開口了。
“爹爹…”伍蝶似乎有些意外。
張小神也有些意外。
這劇情反轉的也有些太夸張了。
但伍蝶只是又被那郝剛看了一眼,便不再作聲。郝剛也回過頭繼續說著他的故事。
“奈何那陳員外在此地家大業大,遠非在下區區十數年經營可比的。無奈之下,在下為了替小女報仇,只得動用了那術法,將那陳員外之子誅殺。而在下終究是能力有限,沒能做到滴水不漏,被那陳員外發現,只能匆忙帶著妻小逃出了城去,沒想到這城北野郊還有一野村,便在那里住了下來。”
“在下更名改姓,在那村中偶爾為人診病,倒也過得還算滋潤,但那村子終究還是離閩城太近了,村中幾個年輕人聽說那陳員外四處打聽一個大夫的下落,更是有著大筆的賞錢,便趁著城里去人收糧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將在下的事情透露了出去。”
“你沒有提醒他們么?”
“有的,每次診完,在下都會告訴他們,休要對外人提及在下是個大夫。”
郝剛臉色更加失落了。
“在下緊盯著這些風吹草動,勸說無果,只能一個一個的將那些人盡數化作傀儡,以保全自身性命。”
李正聽了這些,只是臉色嚴肅,沒有說話。
“再之后,在下便擬定了許多的計劃,以備如同今日這般的不時之需,只是沒想到,頭一次實施,便遇到了道長這樣的高人。”
郝剛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當時在下本事低微,只能勉強保住小女不至于魂飛魄散。”
“如今倒是尋得了一女子的肉身,與小女之魂魄較為契合,不至長期寄托便肉身潰爛。這才動了為小女還陽的心思。”
張小神想到了那妖物之前看著她說的那句“這么好的容器”,不由得心里發慌。
后來又想到了屋內那和伍蝶有著七八分相似的女子,又放下了心。
雖然這樣想似乎有些不道德,但張小神還是覺得,這人的目標不是自己就好。
盡管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的目標是不是自己,似乎也沒什么所謂了。
那郝剛沒有注意張小神這邊,依然是自顧自的說著。
“如此,原本事情已經快要成功,但沒想到道長正好來到了此地,想必也都是在下的宿命吧。”
“宿命…么。”
李正輕輕的說了一句。
“你說這些,是指望貧道放你一馬么?”
郝剛聽了,卻突然笑了起來。
“非也,非也。在下不過是,想要告訴道長。”
“在下從見到了小女的尸體那一刻開始,之后所做的一切。”
他睜大著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在下!問!心!無!愧!”
李正眼神沒有波動。
“你是說,這都是貧道多管閑事了?你父女二人才是真正的傷心人?”
郝剛沒有回應,可他的表情已經說出了答案。
見狀,李正似乎想說些什么,卻又咽了回去。
最終,只能嘆氣道:“你可曾想過,你的所作所為,和那被你所害的陳公子有何區別?”
郝剛閉上了眼。
“在下,只是想活下去而已!難道這也有錯嗎!?”
“既然你愿意為了你女兒拿起屠刀,難道想不到,會有人為了那些被你所害的人,也拿起這屠刀,向你砍來?!”
聽到這話,郝剛再度睜開眼,已經是有些憤怒的樣子。
“原本以為道長是一個明事理的人,卻不曾想依然是那般的迂腐不化,依然如同那些人做過的事情一樣,逼著在下去死!”
“如此,還請道長莫要怪在下拼死反擊了。”
說些,他看向了張小神的位置。
“畢竟,這都是,你逼我的!”
然后,那郝剛竟然如同失了魂一般癱倒在了地上。
張小神只覺得臉上一痛。
她最后記得的,就是李正的一張恍然大悟,又驚駭欲絕的臉。
她也明白過來,自己大概又是中了什么術法了。
哎,要還陽的不是你女兒么,怎么又盯上我了?
自己這個呆頭師父,好像…又被人…騙…了……呢。
最后一縷念想歸于平靜,她的意識陷入了無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