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沒有一點點防備
在那個女人的懷里睡著后，張懷真的做了一個夢。
夢里那個女人追著他跑。他不知道那女人為什么要追著自己不放，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跑。等那女人追了好一會都沒追上，她就變成了洪水猛獸一般的怪物，追上了張懷，撕咬著他的身體。
那只怪物扯下了他的腿，扯下了他的手臂，大口大口的吞咽著。張懷想要跑，可他已經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了。
在那個怪物吃掉了他胸腔以下所有的肢體后，它又一口咬碎了張懷的胸膛，把他的心臟叼在嘴里，抬起頭盯著他，又一邊咀嚼著他的心臟。
“吧唧…吧唧…”
怪物咀嚼的速度并不快，它似乎是想讓張懷看著自己的心臟被一點一點的吞噬。
張懷覺得自己好像可以聞見這怪物嘴里的血的味道，那是一種能夠讓人本能的生出一種名為‘恐怖’的情緒的味道。
它盯著他的眼神很是可怕，他找不出什么形容詞來形容這種眼神，但他相信只要和這雙眼睛對上了，每個人都會產生一股發自內心的恐懼。
這雙眼睛，已經不是人的眼睛了。
最終，這個怪物吞下了他的心臟，一口已經咬在了他腦袋上的時候。
夢醒了。
他猛的吸了一口涼氣。
張懷有些暈乎乎的，現在的他還沒有徹底清醒過來。
無關其他，那個夢實在是有點真實。無論是夢中被撕咬的痛苦，還是那怪物嚼著自己心臟的時候，那口中所散發出的血腥味，都好像依然留存在自己的感官里一樣。
他嘗試著動了動腿，感受到下肢傳來的實感，安下了心。
不過是一個夢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
張懷往周圍看去，周圍的木板縫中透出的陽光有些昏黃，估摸著現在已經是快要天黑了，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睡著了，還睡了一下午，張懷不禁感嘆這個身體還真是虛弱。
覺得有必要搜集更多的信息，他站起身，想要出去看看。
張懷扶著木板墻，走到了木屋的門口，僅僅是這樣一點點路，他都覺得自己已經累得有些喘了。
坐在了門口的一塊石板上，張懷也是第一次看到了這木屋之外的景色。
這里是一片山林，他現在的這個木屋正在山腳下，木屋的門開向一條曲折的山路，遠處的大山郁郁蔥蔥，映照著夕陽看過去，那都是一片片的墨綠色，很是養眼。
但是奇怪的是，張懷這一眼過去，少說這片山林周圍幾里地，都是沒有人住的地界。這么一片山林里，竟然只有他和他‘姐姐’一起住，實在是有些奇怪。
想到這里，張懷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后跟電流似的奔到了后腦勺。
一瞬間，曾經看過的諸多靈異小說，恐怖故事一股腦冒了出來。
自己現在這種情況，完美符合其中一些靈異的設定啊！什么深山老林的小木屋，獨居的女人，美若天仙的女鬼…
該不會…自己已經不是人了？還是說自己碰到的那個‘姐姐’根本就不是什么‘姐姐’，是個女鬼？！
突然地，張懷想到了那個女人在自己睡著之前，抱著自己喊的是一聲‘妹妹’，他愣了一會，才轉過彎過來，有些古怪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嗯，烏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出來。
張懷坐在石板上仔細的看了看眼前的山路，左右的小山包，確定沒人了，就伸手往下面一探，隔著破布褲子，他這一下什么都沒摸到。
Emmmmmm
好吧，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這還是讓張懷有些心塞。
也不得不接受了，他現在不僅穿越了沒保住自己原來的身體，也沒能保住自己原本的性別。
不過也沒糾結太久，張懷就把‘再死一次看能不能變回去’‘這世界有沒有變X手術’這些奇怪的想法統統拋在了一邊。
因為，眼下最緊急的，并不是什么性別問題，而是，他餓了。
會餓肚子，至少還是個人吧。
大概。
剛才從木屋出來的時候他倒是看到了，地上還有些中午吃剩下的野果野菜，不過量不多，味道其實不算太差，只至少還算可以下咽，但是他并不想又和中午一樣，吃上一嘴灰的野菜湯。
現在這個身體實在是弱的可以，先不說水源問題，就算給水他，他也不是很想動手去洗那碗面都坑坑洼洼夾著土灰的陶碗。
更何況木屋里的水并不多，出了門的張懷倒是看見了一條小溪，不過離他這個木屋也還有著一段距離。從木板床上可以說是爬出來的張懷，并不覺得自己就有那個力氣去河邊洗碗了。
一番思慮無果，張懷他決定，哦，現在是她了。
她決定，等她的那位‘姐姐’回來。
既然中午是‘姐姐’帶回來的吃的，那么這個時候‘姐姐’不在家里，應該就是去外面弄吃的了。
而且，應該也不是野菜野果，至少要稍微好上那么一點。
抱著心里一點小希望，張懷坐在石板上，靠著門板，雙手搭在膝蓋上，望著那不知通向何處的小路發呆。
有意識的發呆總是會讓時間過得特別慢。在張懷覺得自己再不吃點東西就要餓的想睡覺的時候，那個‘姐姐’終于算是回來了。
勉強能看到，太陽已經落下了山坳，遠遠的只能看見一片紅紅的火燒云。
張懷只覺得眼前有些發黑，坐了半天，本來體力就不足的她，又想睡覺了。
‘姐姐’見到他坐在木屋門口，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大驚失色。趕緊把張懷抱到了木板床上，輕輕地放下去。
稍微感受到了一點顛簸，不過隨著‘姐姐’溫柔的動作，張懷覺得自己身體里的疲憊又被引了出來，無可阻擋。
暈暈乎乎的，又有些分不清幻想和現實了。
‘姐姐’看著床上睡著的人，做出一副有些無奈的表情，把火升了起來，一點點的往里頭扔著柴禾。
伴隨著火焰燃燒木柴的噼啪聲，她這些天積攢的困意涌上來，她也有些想休息了。
一不注意，竟然躺在火堆邊上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張懷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好像又做了什么夢，不過這次倒記不清夢境的內容了。只是依稀感覺有一雙眼睛在夢里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拋開這些無謂的思緒，張懷坐了起來。
肚子咕嚕嚕的響，聲音很小。但是張懷的動作搖的木板床發出了刺耳的“吱——”聲，這一下子，原本躺在火堆對面的女人卻是一下子醒了過來。
剛剛醒過來的女人望著張懷，雙眼空洞無神，似乎正在看著她，又似乎正看著什么不存在的東西。
被這眼神盯著，張懷心里有些毛毛的。
土坑里還有些木頭在燒著，張懷并不清楚到底過了多久，只知道天色算是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過了良久，‘姐姐’似乎才從夢里徹底醒過神來。
有些慌亂的，‘姐姐’掏出來懷里的一塊破布。
迅速的打開，里頭是一塊不大的肉塊。
看到了這破布包著的東西，張懷震驚了。
中午吃草，晚上吃肉？
怎么感覺這個‘姐姐’身上的秘密有點多啊。
‘姐姐’察覺到了張懷驚訝的情緒，出聲道，“你是不是睡糊涂了，這到了莊里分肉的日子，今天自然是有肉吃的。”
“這樣啊…也是。”
說著，那女人把肉用石刀切成了一段段細細的肉條。
又是往那陶鍋里加了些水，也不等水燒開，就把這肉條扔了幾根進去。
過了好一會，這破舊的陶鍋里也散發出一陣陣誘人的香味。
至少對現在的張懷來說，足夠誘人了。足夠她就著陶碗里的渣滓一起喝下去。
‘這樣喝湯不會得結石嗎？’心里想著無關的問題，張懷張開嘴，任由‘姐姐’把涼了一會兒的肉湯一點點的灌進了她嘴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湯喝到肚子里，人似乎又想睡覺了。哪怕是再怎么虛弱，張懷也覺得這樣睡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簡直是虛度光陰。
但是，隨著肉湯一點點的被喝完，張懷只覺得自己眼皮都在顫抖。思緒也被這困意擾的根本沒法思考。終于，張懷閉上了雙眼，那女人依然是輕柔無比的動作，把她放平在了床上。
木床吱吱呀呀的響著，晃了幾下，就停止了。
隨之停止的，是張懷的呼吸和心跳。
看著床上的人胸口沒了起伏，‘姐姐’終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大滴大滴的淚珠從眼瞼下滑落。
然后，她哽咽著用那陶碗，攪動了兩下陶鍋里的肉湯，盛起滿滿一碗，沒有在意肉湯滾燙的溫度，一飲而盡。
碗里的最后一滴肉湯下肚，她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著，爬上了那木床，緊緊的抱住了那另一具已經失去了生息的身體。
伴隨著木板床再一次停止了晃動，又一顆心臟，停擺了。
冥冥之中，她似乎聽到了一聲幽幽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