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束陽光從云層里破開,照耀在云家高高的屋頂上。慢慢的,更多的光線照耀在大地上,也照在門檻上已經坐了半日一夜的云稹身上。
鬢角已生白發,面上已顯皺紋。十一年前,云稹已經二十九歲,如今已經整整四十歲。四十歲在修士間并不算老,可三十九歲才開始修行的,這世上估計也就只有云稹了。修行的感覺極好,可唐素挽不能。這就意味著兩人的同生共死如同一句虛話。
可云稹之所以修行便是為了離開這里,找到離開這個世界回到華國的方法。
云裳推開門,一行人就看到眼神空洞的云稹。云稹的目光慢慢掃過每一個人,云裳,昨日那個叫扁缺的,還有孫長老,還有云辭,和她攙扶著的唐素挽。
“素,素挽。”云稹聲音沙啞,眼里終于有了神采。猛的一起身,結果坐的太久,有些不適應,差點一腳踩了空。等接過唐素挽,云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素挽怎么了?”觸手似火,唐素挽又昏迷著,難怪云稹多想。
“娘被下了藥,如今我用靈力壓制著藥性,一會兒我配了藥給娘吃了就好了。”云辭心中愧疚,如果不是因為她,唐素挽也不會受這樣的罪。
云稹目光柔和下來,看了云辭一眼,沒有說話。又朝孫長老說了聲“失禮”便抱著唐素挽朝內室走去。
“人已送回,我便先行離去。日后若有什么幫得上忙的,盡管來尋我。”孫長老實力與云辭差不多,可云辭畢竟是內門弟子。孫長老就算是一個長老,也不敢在云辭面前拿喬。更何況這個孫長老也不是那種在意名利的人。
“叨擾孫長老了。”云辭被云稹看的那一眼看的心里更加難受。但該有的禮數還得做足了。
送走了孫長老,云辭便安排云裳燒水,留著扁缺看守,自己則出了門,準備到藥鋪配藥。唐素挽身上留的靈力應該能維持到她回來。就算她的芙蓉里有無數奇花異草靈藥,卻一個也不敢用到唐素挽身上。
什么樣的人用什么樣的藥,在這個世界,必須區分開來。
藥很快就喂到唐素挽的口中,喂完以后,唐素挽身上的灼熱明顯褪去,云稹松了一口氣。云裳在一旁安安靜靜的陪著唐素挽,眼中是擔心與掛念。云稹則叫了云辭出去說話,云辭也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到了書房,云稹也不怕被人聽到,連禁制都不下,直接開口問。
“云辭,你知不知道如何離開這里,離開這個世界,回到華國。”
一句話,聽的云辭心里一驚。云辭不知道怎么開口,云稹也沒指望她能說出來什么答案。
“你娘這個樣子,在云麓城的時候被妖抓。留在天虞城是被人抓。我不知道你娘是什么特殊體質,我也不是說旁的地方就沒有麻煩,我只想與你娘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修行什么的我…”云稹有些激動,說話語無倫次,說著說著就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以后不會了,我把這事挑明了,只要有我在,就沒人敢把你們怎么樣。”云辭本就內疚,又見云稹如此,心里如刀割一般,一個勁的保證以后不會有事。
“或許吧。”云稹并不喜歡這種把活路依靠別人的日子,他看著云辭,認真的說:“你接觸的比我多,幫我們打聽打聽,如何離開這里。你娘是普通人,我們就回華國過我們普通人的日子。”
“可…”
云稹打斷云辭的話:“云辭,華國是我們的家鄉。那里有我們的親人,這里沒有。”
云辭心里難過,那我呢?那云裳呢?
“華國有個人寫過一句這樣的詩,山深不吟賞,辜負委蒼苔。
這里很好,這個世界很好,可不適合我們普通人。好只是對修行的人好。從前我們是普通人,過的并不好。沒有正經戶籍,沒有親人,我們孤零零的兩個人在這異世界相依為命。
皇權,地主,官僚,這些我們華國現在已經不存在的問題,這里還有。這里的一切,除了修行,其他什么都與我們從前的華國相差甚遠。
我們經商,辛辛苦苦打拼了十年才像模像樣。可整日謹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錯連如今的好日子都沒了。
若是不知道能回去也就罷了,我們兩個人就這樣在云麓城安穩一輩子也好。可既然能回去,為何不試一試回去。更何況后來還出了你娘被抓那樣的事。普通人在修士面前根本無一絲反抗之力。云辭,你說,你娘被妖族盯上,還能過安穩日子嗎?她一個普通人,如何能逃過去!
若是我們兩個都能修行也就罷了,偏偏只有我能,你娘不能。
這個修行世界太復雜,我不想再呆在這里。就算我日后修為提升,也不一定能護住你娘。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不一定能護住。”
“可如果沒有回去的方法呢?”云辭終于有機會開口,“我們把問題解決了就好了,以前你們不就好好的過了十年嗎?妖族的事我會慢慢解決,天虞城足夠安,那些妖族不敢來。這一年你們不也挺好的。”說完云辭就說不下去了,既然安,又怎會發生昨日的事。
“這世界既然是修行的世界,必然有離去的辦法。修行飛升之時便是破開空間壁壘,我們從外而來,自然就是要從里面撕開,再離去。或者簡單的說,既然能來,為何不能離去?”云稹想也不想的回答。
云辭被說的啞口無言,默了半晌才開口:“那我娘知道你的想法嗎?”
云稹避也不避,迎著云辭的目光看回去:“知道,她做夢都想回去。”
其實唐素挽在云稹可以修行以后便不再想回。既然云稹與她無兒無女,那云稹能修行也是極好,修行長生,自然不用要兒女延續。云稹猜也能猜出來唐素挽的想法,他可不愿一個人活下去。
“可你們回去就一定沒有麻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