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說起陰陽調和的話題,確實很唐突,搞個不好就要被人當成在調戲的。
孟禮在一邊都聽傻了。
這世界上還有人敢當面調戲國師!還是第一次見面直接開大!
陛下都不敢!
這可是天下第一!
老夫讓她直接問你話,是想幫你爭取個造化機緣,陸行舟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葉夫人當然是“夜”,只是一般人提起這個姓氏音,只要不特意解釋,誰都會想當然認為是“葉”,并不是她有意改換。
夜聽瀾經常微服出門,只自稱一聲夫人,為的是親自看一看民情,別像顧戰庭那樣什么都信息靠下屬傳遞,太過閉塞視聽。
其中偶爾也會親自去一些較為信得過的官員家中問訪,孟禮當然是見過國師,認得她的。這次就是聽說霍琭快要押解到了,便想起來孟禮這里問問具體案情。
霍家再糟糕,若是用構陷的方式也是不妥的,萬一被抓住破綻反咬,裴家孟家都落不了好。
此案馬上就要卷起血雨腥風,她得做到心中有數。
有意提點陸行舟修行,更不是區區答個話就能換得的。那是因為寶貝徒弟不久前閉關了,說要突破三品,閉關前怕師父擔心失聯,特意來過一封信。信中一板一眼地總結了一下此番歷練過程,其中提到曾被姹女合歡宗偷襲,幸得陸行舟幫手,此役也對其突破有著很大助推作用。
那這個陸行舟算對寶貝徒弟有個大人情,指點一二也算還此因果了。
結果這廝開口就是陰陽…夜聽瀾眼眸微沉,冷冷盯著陸行舟。
那眼中的凌厲和威勢讓陸行舟心中微凜,這是個長期居于上位的女人啊,絕不僅僅是個“內眷”,就算是估摸著也是當家的了。
哪家名門是少婦當家?
心中閃過念頭,陸行舟面上沒有任何瑟縮,依然認真地看著對方。
夜聽瀾看了一陣,終于淡淡開口道:“你也知唐突?既知唐突,還問?”
陸行舟嘆了口氣:“沒辦法,我現在只急于研究這方面課題…我倒寧愿夫人是個男的,問起來還沒有這種尷尬。”
夜聽瀾笑了笑:“因為你如今的功法是這個性質?可你區區六品修行,想要突破五品并不是什么大難關,問誰都行,孟教諭都能輕松指點于你,確定要把機會浪費在這?”
陸行舟搖了搖頭:“不是為了突破。我是在想,我現在的功法理論上對姹女玄功會有點優勢,但我并不知道如何針對性去發揮這個優勢,是否能夠做到即使修行不如對方,也能不被姹女玄功所侵。”
夜聽瀾聽得微愣:“你有信心對姹女玄功起優勢?你的修行給我看一眼。”
陸行舟坦然伸出手,夜聽瀾伸出一指點在他掌心,蹙眉感知。
孟禮側目,怎么您還真和他研究上了…
事實上這還真是修士們的常規課題,陰陽調和的修行、以及如何應對魔修功法,都是真的可以擺在面上討論的,只要自己心中沒鬼,那就是堂堂正正的事情。
夜聽瀾感知片刻,美眸再度上下打量他:“你的功法很強,來源怕是也挺神秘的,真就這么展示給我,毫不避忌泄密?”
陸行舟道:“夫人是位連孟教諭都尊敬的大人物,對陸某算得上難得的機緣,這時候不迅速抓住機緣,藏著掖著,豈非蠢貨?事實上我這功法尚有殘缺,如果夫人知道其余部分該去哪里尋求,在下感激不盡。”
夜聽瀾道:“你這順著桿兒往上爬的功夫,比你的修行強多了。”
陸行舟微微一笑。
“你這功法的殘缺部分,只有可能存在于某些古仙遺跡之中,這得看你的造化,我提供不了什么信息。”夜聽瀾沉吟道:“但應對姹女玄功的話…你這功法確實極有優勢,我倒是有些思路可以與你參詳。”
陸行舟大喜:“請夫人指點。”
“首先你要告訴我,你試圖應對的是什么級別的侵襲…若是常規交戰,你自身陰陽輪轉極為穩固,一般媚功很難通過交戰入侵動搖。除非被偷襲擊傷,自身宇宙散亂,那不是功法的問題了。”
陸行舟道:“這點我已經有數了,所以才覺得自己的功法有點優勢。”
“所以你想問的,莫非是交合?”
“…”陸行舟沉默。
孟禮眼珠子都鼓了起來,國師你在干嘛啊國師,真探討陰陽就算了,怎么連交合都說了,這是您說的話嗎?
還有那陸行舟,你特么真的想和姹女魔修交合,你咋不去上老虎呢?研究拔了老虎的牙也比這事穩一點啊。
夜聽瀾面無表情:“那我的意見是不交合。姹女玄功的磅礴陰氣沖入你體內,你的自身宇宙必亂無疑,尤其在修行不如對方的情況下,只可能被徹底主導,毫無懸念。如果對方還是處子,那元陰之精純,可越大階制敵,是她們的殺手锏。你還想反越階?色迷心竅,不知所謂。”
陸行舟弱弱道:“我只是擔心被擒被騙之類的情況,是否能有點驚喜。”
“一定要驚喜的話,只有一種辦法…你籌備一個陽氣極盛的寶物,在對方入侵之時驟然引寶物陽氣入體,與之對沖,剩下的就看你功法自身的調和能力了…這招一般人用不了,外來的陰陽二氣突然在體內對沖,經脈承受不了,必廢無疑,只有你的功法可以稍作期待。”
陸行舟若有所思。
夜聽瀾轉身離去:“此議只是給你應對意外之用…若是你仗著有點辦法,主動去獵姹女魔修…那到時候浪涌舟翻,不會有人為你嘆息。”
目送夜聽瀾離去,孟禮看著陸行舟的眼神簡直如看神仙:“你…你竟然真和她談論陰陽和合的話題,她、她居然沒發怒…”
陸行舟道:“因為真的是討論怎么應對魔修的話題啊,真誠才是必殺技嘛…姹女合歡宗就這性質,討論自然就要涉及這些,人家葉夫人居高望遠、坦蕩磊落,才不會糾結。對了她哪家的啊…”
孟禮:“…你連她哪家的都不知道,就居高望遠坦蕩磊落了?她走了,聽不見,不用在后面也拍馬屁的。”
“我這是真心話。那氣度那見識,一看就不凡啊,何況教諭你對她那么恭謹,怎么也是一品豪門。”
“嗯,是。”孟禮繃著臉道:“我不便背后議論他人,你們既然認識了,以后自己去問。”
遠處的夜聽瀾微微一笑,飄然而去。不好意思,我聽得見。
她愿意指點陸行舟這些,倒也不完全是因為什么居高望遠坦蕩磊落,而是覺得陸行舟惹上姹女魔修應該是因為自家徒弟的緣故。有這因果在前,自然應該幫一手,否則再坦蕩也不會和一個初次見面的男子談論什么陰陽和合的話題。
說起來這男人坦蕩是有的,學識也是有的…不過還是好色,姹女魔修都想收,自古動了這種念頭的男人沒見過好下場的,還是讓乖徒弟離他遠點,免得濺一身。
不過清漓應該也用不著提醒,一旦突破三品,更是一座冰山了,誰來都沒用。
那邊陸行舟辭別孟禮,一路沉思著回客棧。
陽氣極盛的寶物,都不用特意去找,因為他的火腿就是。
這兩只腿的功效遠遠沒發掘完呢,至今都只是作為一個能量源、以及一個“地脈根基”逐步在改造根骨。至于本身蘊含的能量太過龐大,并非此刻的六品修行能完全發揮,暫且只能封存于腿骨之中。
一旦釋放,火腿就是極磅礴的陽氣來源,水腿就是極磅礴的陰氣來源。
自身宇宙陰陽自具,他的基礎屬實比誰都好,只待漸漸開發。
也就是說,如果裴初韻元陰入侵,自己釋放火腿之力,有沒有用?以及自己的功法是否能及時接下這陰陽沖擊,將之撫順?
如果可以,姹女玄功在自己這里就徹底失去意義了,那時候才敢放開心懷,該干嘛干嘛。
是否可以,需要測試…這怎么試?
回到客棧小院,不見裴初韻。到她房間一看,小妖女依然抱著個抱枕在床上海棠春睡。
陸行舟坐在床沿,輕輕撥開她臉頰上的亂發,看著她睡得小貓般的小模樣,良久才嘆了口氣,低聲自語:“其實你先前說得對,我之所以帶你來京,只不過是為了試試能否得到裴家的大人情,而不是真心為你。我自己沒有真誠,對別人自然只會更加猜疑。”
頓了片刻,又低聲道:“但昨夜見你情怯之時,為你尋找答案的念頭已經超過功利,不知你是否相信。”
“我現在倒更盼著,今晚就能找到答案。到時候你沒有理由再跟在我身邊,我也無須再有念想,一別兩訖。”
不管她到底睡沒睡著,是否聽見,反正想說的話說了,陸行舟也不糾結,回到桌邊取出丹學筆記開始研讀。
今天的題太特么難了,讓他有了點緊迫感…別的反正不是一時半會能搞定,想那么多干嘛。
床上的裴初韻眼睛悄悄睜開一點縫隙,看著他捧卷閑讀的背影,看著看著,側臥支腮,久久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