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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真人,看,我王玉樓就是個蠢材

  沒有挪地方,就在知味坊談,王玉樓還貼心的給映曦道友叫了桌新菜,不過沒有再上靈酒。

  畢竟,他今天已經喝過兩場,再喝第三場,便是練氣十層的修為也頂不住。

  靈酒其實可以看做特殊的靈藥或靈丹,只是形式變為了酒,貪杯的后果就是藥力影響身體,最后導致修士醉酒。

  月華宗立足梧南,靠的就是一系列的月華靈酒以及開遍梧南的明月夜,其中七品靈酒流華瓊漿更是加入了六品的靈材月華凝光,因而名為流華。

  如此寶酒,王玉樓以練氣喝七八杯,怎能不醉?

  周映曦不知道從何說起,王玉樓選擇主動開口。

  “來,映曦道友,嘗嘗這個。”

  盯著王玉樓推過來的驢腸頭,周映曦沒有說話,只是把臉稍稍斜了斜。

  兩人曾經很熟悉,甚至算得上好友,在清溪坊沒少相處相伴,王玉樓那時候經常帶著她在知味坊白吃白喝。

  但如今時過境遷,時間不是殺豬刀,它只會悄無聲息的改變一切,最后把所有東西變得面目全非。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言,王玉樓,但很多事情哪怕是我也沒有決定的權力,你知道的。”

  映曦道友的聲音很清冷,帶著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遠感。

  明明,兩人都快成婚了,可反而似乎像是對熟悉的陌生人,甚至找不到哪怕一個可以歡快些的話題。

  玉樓臉上的笑意微微一滯,身子往后稍稍拉遠了一點,周映曦心有芥蒂以至于表現的如此明顯,他又怎么可能沒有呢?

  被大修士按著頭給周映曦配種,這種事.王景怡恨到想殺周梁卓的地步,王玉樓心中就沒有想法嗎?

  有的。

  “映曦道友是傾國傾城、冰肌玉骨的女中仙,族中又為紅燈照望族,縛蛟真人更是對玉樓許下了收徒的恩賞。

  凡俗間,能夠娶到王族的公主,便是改變命運的大好事。

  映曦道友就是周家的公主,就是紅燈照的公主,能娶到您,是玉樓幾生幾世難有的幸運。

  若是能拜縛蛟真人為師,那玉樓的幸運就更大了。

  修仙界修士多如牛毛,有了映曦道友這般的道侶,我王玉樓甚至能稱得上第一流,不,梧南第一流。

  所以.又怎么會有怨言呢?”

  周縛蛟寄魂于蛟尸,天天半死不活,疑似不太可靠。

  但這位真人依然是貨真價實的大修士,而且還是莽象的徒弟。

  王玉樓入了周縛蛟門下,某種意義上算是莽象背后的臨時工晉升為了有編制的牛馬,雖然有編制的牛馬還是牛馬,小洞天說搶就搶,但總歸是有區別的——紫府級的神通寶符遁天河就是個例子。

  那樣的寶符,買是不可能買到的,王景怡那般的資深筑基在有遁天河寶符作為壓軸的情況下,只要大修士不直接出手,仙盟疆域內隨便闖蕩都不會有性命之危。

  若是大修士出手,逮著開啟了遁天河的資深筑基殺,則一定會留下痕跡,到那時,就不是一條命的事情了,屬于和莽象一脈結了仇,不一定會不死不休,但總歸要給一大筆補償。

  也就是說,成為周縛蛟的弟子后,王玉樓的命是會立竿見影的貴起來的,這一點,確實稱得上梧南第一流。

  “你沒有怨言?”

  周映曦輕輕重復著王玉樓最后一句話,又道。

  “怎么可能沒有怨言,如果我是你,我心中會有無限的恨。”

  說實話,周映曦這么搞,王玉樓有些不會了。

  反抗又反抗不了,跑了的話代價太大,不忍,我能怎么辦?

  喊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然后被周縛蛟或者牧春澤、虢百尺甚至是旦日、懸篆給宰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好說,但說完后,做完后,還能不能等到三十年后的河西,就難說了。

  跟著莽象一脈混到今天,王氏收獲了很多,甚至王玉樓被按著頭為周映曦配種,也可以看做一種恩賜——那可是半拉紫府。

  “映曦道友是縛蛟真人的嫡脈,從小養尊處優,那句話怎么說,心比天高,不,是志向遠大。

  我王玉樓沒法和你比,你知道的,我們家就是養驢的。

  以前,族長,哦,就是王顯茂、顯茂老祖,以前,他給我講過一個故事。

  顯周老祖第一次加入仙盟做仙盟行走時,在蓮花仙城參加老仙盟行走為他們那批新人舉行的升仙宴。

  升仙宴上,顯周老祖很謙虛的說,我們王家就是養養靈驢,賣賣驢肉,他很幸運的成為了仙盟行走,希望大家關照。

  然而,明明顯周老祖只是謙虛,可蓮蓬仙尊家的一位前輩卻笑著調侃‘我說怎么一股驢騷味’。

  頓時,升仙宴上的眾人紛紛哈哈大笑。

  仙盟行走是直屬于仙盟的,那些笑顯周老祖的人啊,一個個的,背后不是這位真人,就是那位仙尊。

  而顯周老祖也只能跟著笑,這件事,族長講給我聽時,帶著視若尋常的意味,但我聽完后心中總是忘不掉。

  后來,我問顯周老祖,現在怎么看這件事。

  顯周老祖說,從來如此。

  不管對不對,都從來如此。

  利益有限,矛盾總會存在,不管是什么地方,都離不開爭斗。

  接受了,才能在仙盟十宗體系走下去,在這個修仙界混下去。

  不接受,只會被規則和群體排斥,淪為邊緣家族、邊緣修仙者。

  映曦道友,你看,我娶到了你這位大美人,又成為了縛蛟真人的弟子,怎么就不是好事呢?

  以后,如果遇到一個養靈豬的仙盟行走,我說不定還能笑他一句‘我說怎么有股豬糞味’呢,哈哈哈。”

  明明是現編的小故事,但王玉樓講的很動情,周映曦聽得也有些動容。

  這和謊言無關,道德本身只是一個評價維度,行為更是只為目的服務。

  王玉樓只是想表達自己對現狀的接受,以及.服從。

  對莽象祖師的服從。

  對縛蛟真人的服從。

  對這個修仙界規則的服從。

  小修士沒有逍遙,得了道的大修士堵死了車門,限制了后進者往前走的可能性,整個仙盟的規則都是如此。

  王玉樓不可能以一己之力用自己的命、家族的命,去試試是大修士的手段硬,還是王氏的命硬。

  他的心不夠狠,做不出讓白小魚、林櫻、秦楚然、王玉安、王榮遠、王顯茂、王景怡、王顯周、王榮時、王陪自己一起賭命的決定。

  龍蛇之變、天時、家族的千鈞重擔,我命由我不由天那樣狂拽酷炫的話,王玉樓說不出口,他得忍。

  這,或許可以看做一種不顯山不露水的大氣魄,它無聲無息,但只存在于少數人心中,王玉樓能忍下來,已經很不錯了。

  “你變了,王玉樓,你變了。”

  終于,周映曦開口。

  “對啊,人都會成長,成長本身就意味著變化。

  如果二十歲時的王玉樓和現在的王玉樓依然是一個人,那我這些年豈不是活的太荒廢了?”

  一個修仙者會不會變?

  這個問題,景怡老祖曾給過王玉樓答案。

  景怡老祖的答案不一定對,但還算很有意思。

  所謂初心不改,本身就是個偽命題,一個修仙者的初心在形成時,真的是他自己的想法嗎?

  難說。

  修仙者隨著歲月的積累,修為的提高,境遇地位的變化,其內心和行為一定會跟著有所變化。

  那些所謂的初心未改,究竟是真是假,對于修仙者這種特殊的長生種而言,很難確定。

  委身于大妖而為妖奴的崔定一,念叨了那么多年‘我是河灣漁港長大的苦娃子’,影響他年年給石祖上貢品了嗎?

  人心,是大道之外第二難看透的東西。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王玉樓,你以前的樣子和現在不同。”

  周映曦的身子沒有動,但她的下一句話卻觸動了王玉樓的心弦。

  “你以前,眼里面有一種光。

  還記得么,那時候,賽馬場開一場比賽虧一筆靈石。

  你站在賽馬場的看臺上,側頭和我說,這里總有一天會回本的。

  現在你沒了那種心氣,看起來成熟、可靠、穩重。

  面如平潮而胸有波瀾才是大氣魄,可你的心中似乎沒了那種波瀾。”

  王玉樓怔了片刻,就在他真實的心緒快要掩藏不住時,他從短暫的恍惚中醒來了。

  “砰!”

  兩人間那擺滿了的桌子被王玉樓掀翻,茶杯和餐盤摔落一地,正在干飯的小石龜也被掀翻了,在地上四腳朝天的扒拉著空氣。

  在周映曦不解的眼神中,微醺的王玉樓略帶晃悠起身,面色薄怒的站到了她面前。

  就像演技爆發了似得,臉上帶著微紅酒暈的王玉樓按住周映曦的肩膀,壓抑著聲音質問道。

  “你還想要我怎么樣?周映曦,你還想要我怎么樣,跪下感謝你、感謝縛蛟真人嗎?”

  玉樓剛剛在周映曦的提醒下,終于意識到了問題,自己壓的太狠了,姿態太乖了。

  一個稟賦出眾、而且堪稱‘根正苗紅’的莽象一脈下一代的領袖人物,被真人們搓弄命運,成為了周映曦的爐鼎。

  心中,又怎會沒有怨言呢?

  該是有怨言的,王景怡小洞天被搶,王玉樓命運被安排,該是有怨言才對的。

  裝的太乖,反而是顯露了心中真正的韜略與氣魄。

  至于,周映曦所說的‘你沒有波瀾’,在王玉樓眼中就是個笑話。

  王玉樓心中所思所想究竟如何,何須向她袒露,又何須被她定義?

  無論周映曦乃至于其他人如何看待王玉樓,王玉樓依然是王玉樓。

  他此刻演技爆發傾瀉憤怒,是演給周映曦背后的周縛蛟看的。

  真人,看好了,我只是個壓抑不住憤怒、藏不住野心的蠢材。

  真人,不用小心我,我會服從,我會聽話,我沒有那么多幽深的心思。

  王玉樓沒有怨,怨沒用,恨也沒用。

  罵上一萬句,又罵不死莽象、罵不死周縛蛟,罵不死那些站在群仙臺上,以規則焊死了上升通道的大修士。

  不過罵不了大修士,不意味著他罵不了周映曦。

  “周映曦,你厲害,你不一般,你姓周啊。

  你可以站在安全的岸上,抬起你那高貴的藏在面紗后的真容,斜著眼嘲笑我。

  笑我王玉樓‘變了’。

  笑我王玉樓‘胸中沒有波瀾’。

  笑我王玉樓窩囊、笑我王玉樓龜孫。

  可我們家就是養驢的,就是跟在祖師身后做孫子的。

  真人法旨讓我娶你,我王玉樓又能做什么呢?”

  王玉樓今日喝了兩場酒,處于一種看似微醺的狀態,他如此說,既有“不忿”,又有“沖動”,尺度剛剛好。

  大修士再無情,也不是無腦的沙幣,強按著手下做事,手下心里面有怨言,但只要把事做了,他們也不會怪,只會以為合情合理。

  王玉樓要的就是看起來合情合理,因為他剛剛裝的太乖了,裝過了,過猶不及——現在,是在補救。

  或許是王玉樓的話太誅心,也可能是周映曦見過的世情還不夠多,在玉樓的質問下,她那和王玉樓對視的雙眼又一次逃開了。

  一次,兩次,三次,這是她今天第幾次逃開眼神的凝視呢?

  王玉樓放下了手,語氣緩和了些許,他心中有個不太確定的猜測,可能周映曦其實也沒選擇權。

  周縛蛟那樣的大修士,心中究竟還有幾分對家族、對后輩的親近之情,是個沒人說得清的事情。

  將按在周映曦肩膀上的手拿開,王玉樓似乎有些尷尬的樣子,往后退了兩步,道。

  “沒有其它事情的話,映曦道友,玉樓就先離開了。

  對了,我現在住在仙城中的顧家茶樓,你和你們周家什么時候準備好了,通知我一聲,我準會乖乖的去參加你我的成親儀式的。”

  差不多了,火候剛剛好,大家都是可憐人,王玉樓最可憐,周映曦的可憐程度輕些,可憐人別為難可憐人。

  當然,如果把對比的尺度放的更廣泛些,最可憐的不是他們,而是那些無依無靠的散修。

  無論是出身安北國王氏,起步點便是滴水洞內門弟子的王玉樓,還是出身紅燈照周氏,如果筑基就是真傳弟子的周映曦,都已經站在了太多人前面。

  這個太多人,可能是九成九。

  可惜,修仙界不看相對排名,只看絕對的實力。

  見王玉樓抬腳就要走,周映曦卻忽然出言相留。

  “等等,王玉樓,你和你那林師姐成婚前,專門挑了男女款的法衣。

  如今你我成婚,也該如此才是。”

  映曦道友的臉側對著王玉樓,他看不清這姑娘的表情,只是心中有很多想法。

  她怎么知道我和林櫻買了什么法衣?

  這問題在王玉樓心中纏繞,最后說出口時,已經變了模樣。

  “我現在沒有靈石,買不起法衣了,抱歉。”

  說著抱歉,但王玉樓臉上卻沒有多少抱歉的意思,一副平靜且毫無波瀾的樣子——你說我毫無波瀾的嘛。

  既然已經被按著頭和周映曦配種了,王玉樓心中早就打定了注意。

  除了租宅子用來做婚宅外,筑基的資糧、修行的資糧,都要周家出。

  只要周縛蛟不催,他是絕對不會擅動自己的靈石的,便宜占不到約等于虧。

  周縛蛟半死不活,不等于周家不行了,因為縛蛟真人天天在大天地待著,影響力自然很大,相應的,周家的產業也豪奢的厲害。

  王玉樓要的那點資糧,對周家來說雖算不上九頭牛身上的一根毛,但也不過是手指縫里漏一點的級別,如果連這點資源周家都不愿意出,那王玉樓也要和靈獸們學,學上一手躺平不合作。

  他周縛蛟再厲害,總不能壓著周映曦和王玉樓雙修吧?

  “我出靈石,走,兩日后就要用。

  法衣的事,我們得快些,今天哪怕沒在這里遇到你,我也會通過其他方式聯系你。”

  周映曦無視了房間中雜亂的地面,無視了兩人間那尚未產生就一地荒唐的情愫,只是以半帶決定意味的話與腳步,示意王玉樓跟上。

  有周映曦付靈石,王玉樓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他只是心中有些憂慮。

  這次成婚,算是他第三次成婚了。

  周映曦是他四位道侶中門第最高、天賦最好、修為最高、前景最大的那個,可以說,如果不考慮感情和被強迫的因素,不考慮被安排成為爐鼎的因素,能娶到周映曦確實就是王玉樓的福分。

  然而現在.

  別忘了,王玉樓和林櫻不是什么單純的利益結合,林師姐曾經差點用命換下玉樓的命,兩人闖過生死關,成就的是真感情。

  麻煩,麻煩,又該如何與林師姐解釋呢?

  “愣著干嘛,走啊?”

  周映曦走到雅間的門口,見王玉樓還站在原地不動,略帶疑惑的催促道。

  你都服了,你都忍了,你剛剛也爽罵了。

  現在反而猶豫了?

  “西海又沒有山海間那樣月華宗直接經營的法衣鋪子,我們去哪買男女款法衣?”

  王玉樓追上周映曦的腳步,問道。

  “鎮妖寶樓,你是不是還沒去過神光仙尊開的這間寶樓?”

  “對,我來西海不過兩日,諸事繁雜,今天才算是就職到了風聞庭,還沒時間好好逛逛西海。”

  “那就一起去逛逛,多年不見,還有兩天就要成婚,先熟悉熟悉。”

  周映曦這話實在荒誕極了。

  兩天后就要成婚,但新郎和新娘互相之間還不算太熟悉,而且剛剛還吵得差點翻臉。

  只能說,修仙者的一生果然精彩非凡,命運的搓弄有時候會帶來必然的戲劇性。

  不過,玉樓更在意的,是周映曦對自己的詭異態度——她不會真對我有感情吧?

  這一點,從兩個細節可以看出來。

  一個是周映曦對王玉樓‘沒有波瀾’的不滿,有期待本身就是種信號。

  另一個,則是周映曦居然知道王玉樓和林櫻買了男女款的法衣,這說明她那天偶遇兩人后,對兩人在山海間的消費有所調查。

  莽象把王玉樓當禮物送給周縛蛟,周縛蛟把王玉樓當爐鼎配給周映曦做墊腳石,都是為了利益。

  王玉樓忍,也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家族的利益。

可現在,在諸多人的利益之心下,周映曦竟疑似對王玉樓有份特殊的情誼  兩人間的感情,復雜的厲害,玉樓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懂。

  雖然他有三位道侶,但秦楚然是自己選的路,白小魚是王玉樓對她有救命之恩,林櫻是和王玉樓相處好幾年,甚至經歷生死關后才有了真感情。

  相比于這三人,王玉樓和周映曦的這種糾纏就有些太過復雜了。

  “也不是多年不見,上次在蓮花仙城中不還見了一面么。

  對了,紅燈照的時候,你還送了我兩只青毛兔。

  說起來,時間也沒過去太久。”

  兩個月不到,發生了太多事。

  王玉樓被袁道深逼走西海,卻機緣巧合下在周縛蛟的拜師禮上被旦日拔升修為到練氣十層,后來竟被祖師送給周縛蛟做禮物。

  現在回頭看,有種度日如年的厚重感,期間發生了太多事情。

  聽到玉樓的話,周映曦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而是伸手拉住了王玉樓的胳膊,將身子靠在了王玉樓身上。

  “那人名為連成賢,是蓮蓬仙尊家的人,我和他只見過兩次。”

  映曦道友身上有種淡而綿長的體香,不是那種脂粉氣息的香,反而有些類似于林中清晨雨露打濕后的花香,帶著些顫巍巍的嬌弱感。

  她的身子緊緊的貼著王玉樓,以至于王玉樓能感到她其實也有些緊張的心跳。

  “那人是我的師姐,名為林櫻,也是我兩情相悅的真正道侶,映曦道友,你我成婚后,我不會拋棄她,這一點,我們必須先說清楚。

  就算縛蛟真人過來拆散,也沒有用。”

  周縛蛟會不會拆散他與林櫻,王玉樓不知道,但他總要爭取爭取。

  “你可能還不知道,我修過一門秘法,可以忘掉自己想忘掉的記憶,王玉樓,別再提她。”

  這事王玉樓自然不可能知道,不過不重要,他聽懂了周映曦的意思,連忙點頭同意。

  如此,便是最好的,雖然依然有些對不起林櫻,但王玉樓面對莽象和縛蛟兩位真人的意志,又能做到什么呢?

  為了崇高而偉大的愛情去死?

  算了吧,王玉樓不是沙比。

  愛情很重要,但一個修仙者的逐道之路上,重要的事情多的是,如果傻乎乎的把愛情放在第一位,那注定走不遠。

  王玉安那個大情種雖對檸瑤著迷的厲害,但如果讓他選跳水救王玉樓還是救檸瑤,他肯定會選救王玉樓。

  當然,王玉樓也不太需要他救就是了。

  “等等,我把這些菜打包一下,給這小龜吃。”

  離開知味坊前,王玉樓還為小石龜打包了一下地上的食物。

  左右不過是個畜生,不挑食。

  和王玉樓只有一只跑不快的小王八不同,映曦道友出身大族,是有坐騎的。

  西海仙城大家都不飛,同時西海狩妖也需要能在地面行走的坐騎為臂助,所以,拼靈獸坐騎取代了拼靈鶴,成為了西海的主流。

  周映曦的坐騎是只漂亮的青毫狐貍,修為更是在小妖境巔峰,走在西海仙城中,比的一眾修士自慚形穢。

  不過,他們倒不是因為坐騎不如青毫狐貍漂亮而嘆服,而是因為王玉樓懷中摟著的佳人仙子太過奪目而嫉妒。

  周映曦這姑娘雖然天天帶著個面紗,就和伴生靈物似得從未摘下,讓人看不清她的真容,但僅僅從她那雙如畫的桃花眼,從她那風華絕代的身姿,就可以知道她絕對是個大美人。

  至于王玉樓心中揣測的豬鼻子或鹿鼻子,純屬臆測,連他自己也不太信。

  男修仙者行走修仙界,低配就是踩著法器湊合趕路,中配能有只靈鶴、靈獸坐騎,高配,則就是王玉樓現在這樣。

  傾國傾城的佳人在懷,屁股下面還坐著頂厲害的靈獸坐騎,身上還穿著在尋常修士眼中已經了不得的中品法衣。

  梧南第一流的練氣,也就這種水平了。

  風劍仙那類大妖黑龍馬拉金車的存在,屬于筑基期修士的層次,和練氣修士沒什么可比性,不用考慮。

  作為傳說中的那位仙尊親手創立的產業,鎮妖寶樓以前位于西海仙城的最中央,后來為了發展擴張,才從仙城中挪到了附城內。

  如今,鎮妖寶樓占地十幾畝,內里是個繁華的小坊市,賣的全都是練氣、筑基所需的東西,引氣修士進門甚至要額外掏靈石買票。

  或許是和風劍仙性子不同,也可能是因為鎮妖寶樓不是明月夜。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青毫狐貍本身雌雄同體,自己就能生娃,所以沒有那方面的需求。

  總之,周映曦沒有給青毫狐貍安排上幾只狐貍,而是直接把它收了起來。

  有了一路相擁而行的緩和,入了鎮妖寶樓后,兩位聰明人已經完全沒了剛才的尷尬感。

  繁華的鎮妖寶樓內街中,玉樓一邊打量兩側的店鋪,一邊嘆道。

  “以前我聽西海,總是伴隨著此地兇險,還以為是個蠻荒之地,來了后才發現,這里完全和蠻荒沒有關系,反而有些不同于梧南腹地的新鮮氣息。”

  鎮妖寶樓名為樓,但其實是個特殊的坊市,有點類似于修仙界版的‘高端商圈’,內里怎是一個繁華了得。

  “那里是分妖場,走,我帶你去參加一下鎮妖寶樓的分妖拍賣,很有意思的。”

  周映曦已經來了西海一段時間,對此地稍稍熟悉些,她說是帶著王玉樓采購法衣,但真來了后,反而不急了。

  “分妖場?聽起來怎么和分妖庭類似?”

  “不一樣,分妖庭是西海唯一全額結算戰功的地方,修仙者一人帶著妖獸的完整尸體過去或多人帶著妖獸的殘破尸體過去,可以全額結算戰功。

  因為涉及到避免散修為爭奪妖獸戰利品而互相戕害、倡導修士們團結起來長期合作等等,規矩設置的非常復雜。

  而鎮妖寶樓中的分妖場不一樣,狩妖的修士們將妖獸交到這里,不算戰功,只算靈石。

  當場分妖,當場拍賣妖獸的靈材,大概每一個時辰便會有一場小型的分妖拍賣。”

  映曦道友解釋完,卻沒等到王玉樓的回答。

  她微微側頭,見王玉樓眼眸深邃,若有所思,便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那里有蜜汁妖肉丸,你要不要吃?”

  桃花眼姑娘笑著問道。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玉樓發現神光仙尊確實不簡單,鎮妖寶樓內街的街角居然還有一排路邊攤。

  這種路邊攤售賣的食物都是帶有靈氣甚至特殊效果的靈食,但價格和分量又比正經的店鋪便宜許多,可以和正經的鋪子形成價格高低差,充分滿足不同財力的修士們的需求。

  對于修士而言,求道、求大逍遙當然是第一位的,但苦海太難渡,大家都沒成仙,在苦海中掙扎的很艱難。

  但讓他們放棄修行,回凡俗間做個富家翁又不愿意。

  因而,總會有很多修士在不同的時刻做出同樣的選擇——獎勵一下自己,正經的靈食吃不起,難道連路邊攤的蜜汁妖肉丸都吃不起嗎?

  見王玉樓沒有反對,周映曦便拉著他去買各種街邊小吃了。

  從筋道多汁的蜜汁妖肉丸,到軟糯香甜的靈米烏棗糕,還有秘制的凝香冰靈飲算是買了一圈,總計才花了不到三十枚靈石。

  王玉樓捧著這些小吃,和周映曦來到鎮妖寶樓分妖場時,正好撞上一場小拍賣——每個時辰一場,這種拍賣每天要開八場。

  除了晚間鎮妖寶樓人流量稍低的時候,其它時候都會開。

  拉著王玉樓輕松擠進看熱鬧人群,走到第一排,周映曦指著前面密密麻麻的座位,為玉樓科普了起來。

  “每個座位前的小臺上都放著件沙漏,沙漏中有一百枚靈砂,分妖場拍賣主持人報完價后,靈砂開始往下落。

  如果有人第一個把沙漏倒過來并舉起,就算他拍下了這份拍賣的妖獸材料,具體的價格,則為報價減去漏掉的靈砂數量。

  有時候,一枚靈砂對應幾十枚靈石,有時候一枚靈砂只值三兩枚靈石,西海人都把這叫鎮妖拍,既是拼手速,也是拼對妖獸材料的了解程度。

  怎么樣,有沒有興趣上去試試?”

  王玉樓沒想到,西海這地方居然能自發式的發展出荷蘭式拍賣的模式,只能說交易塑造文明,修仙者的創造力夠厲害。

  “先看看。”他答道。

  鎮妖寶樓分妖場的拍賣位置只坐了大約一小半,拍賣已經開始了有一會兒了,那拍賣師是個看起來就很精明利落的人,修為也是練氣巔峰,他不斷的從其它分妖場修士手中拿過被分割好的妖獸材料,而后報價拍賣。

  不過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不到,竟快速的拍完了二十多份材料,價格從幾十枚靈石到幾百枚靈石不等。

  那些拍得拍品的人中,有些人認為自己撿到了漏開心不已,有些人認為自己喊價早了而心中窩火,好一副眾生態。

  “下面要拍大妖材料了,本尋到現在只來了四只大妖,目前是第四只,大妖的種屬為敵毒蛤,還有想加入進來的道友嗎?”

  拍賣師高聲介紹招徠,頓時,便有多人從人群中走入了拍賣坐位上,看起來是專門來等大妖材料的。

  “走,咱們進去試試。”

  王玉樓有些越躍躍欲試,西海這地方確實好,大妖的材料啊,在梧南腹地,這種玩意兒堪稱可遇不可求。

  然而在西海,竟直接放在路邊賣——分妖場就建在鎮妖寶樓內的街道邊,小拍賣本身也是開放式的。

  “噢?王玉樓,你不是沒靈石了嗎?”

  周映曦如此一問,王玉樓頓時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哈哈,去吧,那句話怎么說來著,一個沒有私房靈石的男修士不是個正常的男修士,去吧。”

  見挖苦王玉樓的目的已經達到,周映曦也不糾結,笑著就推王玉樓入了場。

  拍賣師見王玉樓這位氣度不凡的新面孔入場,笑著對他點了點頭,而后便開始了大妖材料的拍賣。

  “敵毒蛤肉,不能吃,但能用來煉丹、制藥、喂靈獸。

  十斤一份,一共七份,每份五百枚靈石。

  靈砂一當五,第一份,開始!”

  王玉樓有些緊張的看著面前的靈砂,同時也沒忘看看其他人的動態,他發現,拍大妖材料果然不一樣,眾多參與競拍的修士都提起了精神。

  考慮到拍賣師剛剛說的話,看來,在西海,大妖級的材料也不是特別多。

  可能戰功庭能分大頭,前哨分妖站也能收些,分妖場再來些,再考慮被人私下分的,每月能有個幾十只?

  幾十只,也很多了。

  “好,二十三枚靈砂,三百八十五枚靈石。

  敵毒蛤肉十斤,第二枚,起拍價五百枚,靈砂一當五,開始!”

  片刻后,七份總計七十斤的敵毒蛤肉拍完了,拍賣終于到了重點部分。

  “敵毒蛤皮半張,上好的制符基材。

  第一個半張,起拍價兩千四百枚靈石,靈砂一當十,開始!”

  兩個半張的敵毒蛤皮,第一張拍出了一千九百八,第二張拍出了兩千零六十,大妖就是這么值靈石。

  從敵毒蛤肉,到敵毒蛤皮,已經拍出了六千枚靈石。

  王玉樓不修制符,自然沒有搶的意思,他等的是后面的毒囊。

  “敵毒蛤毒液,極品丹材,極品毒材。

  諸位道友有生面孔,我明言——今日坐著的人中,有多位鎮妖寶樓中的丹鋪掌柜,都是知道有這毒液才來競拍的。

  仙尊的規矩大家都會守,想要的卻必須下手快些。”

  說著,那拍賣師還看了王玉樓一眼,意思不言自明。

  道友,咱們沒有黑幕,但有真需求,如果想要別猶豫,不然真就成參與了。

  “敵毒蛤毒液,極品丹材。

  一兩一份,一共三份。

  每份五千枚靈石起拍,靈砂一當二十!

  開始!”

  三份敵毒蛤毒液,賣出了一萬三千多枚靈石,到此,大妖敵毒蛤的身家已經兩萬枚靈石了。

  王玉樓依然沒有出手,他等的是毒囊,敵毒蛤的毒囊是可以煉筑基輔助靈丹的!

  大妖級毒妖們的毒囊,是一種特殊筑基輔助靈丹的重要基材,王玉樓忽然下場就是為此而來。

  這筑基輔助靈丹煉出來他王玉樓不一定會用,但王家還有其他人,說不定以后就用上了。

  “敵毒蛤毒囊,極品丹材,極品毒材。

  一共四個毒囊,兩個一份,每份六千靈石起拍,靈砂一當二十!

  開始!”

  沙漏中的靈砂開始緩緩下落,王玉樓心中給的心理價格是五千,再多就貴了。

  毒妖屬于妖獸中的大類,很多妖獸都有毒囊,敵毒蛤屬于大妖中比較弱的那種,就算帶上這些毒囊,它的身價也就三萬枚靈石左右,可見其實力一般。

  因而,哪怕錯過了,王玉樓也不是太可惜。

  就在他數著靈砂落到三十七枚時,有人把沙漏翻了過去。

  “五千三百六,成交!”

  稍微貴了點,在場的眾人心中都有些嘀咕。

  第二份王玉樓同樣沒拍到,被人以五千四百二的價格拍走了。

  “噔!”

  拍賣師將銅鑼一砸,抱拳道。

  “謝謝諸位道友捧場,鎮妖拍一個時辰后繼續舉行。

  對了,在鎮妖拍上單年總拍額超過兩千枚靈石的道友,可以解鎖‘大妖通’服務。

  只要我們來了大妖靈材,便會第一時間傳音符通知您。

  若您正好在仙城或附城,便不會錯過大妖材料的拍賣。

  有道友達到了標準,還沒辦‘大妖通’服務的嗎?”

  拍賣師看似是在問眾人,眼睛卻是看向王玉樓的方向,意思不言自明。

  王玉樓身上的法衣不一般,腰上的腰帶也不一般,帶來的女修更是美的不一般,這種客戶,分妖場自然要大力開發。

  微微一笑,王玉樓沒有動,而是傳音問道。

  ‘我最近才來仙城,就職了風聞庭風聞使,今日第一次來鎮妖寶樓,能不能先辦個大妖拍,等以后補齊兩千枚拍額的要求?’

  那拍賣師頓時眼前一亮,忙道。

  ‘道友客氣,您恐怕是紅燈照門下吧?’

  周縛蛟和李海闊上任后,安排了一堆紅燈照新貴(妙峰山也是紅燈照門下),入了仙城各個庭臺。

  作為鎮妖寶樓內的拍賣師,他自然清楚這件事。

  ‘是,紅燈照王玉樓。’

  確認了果然是跟著兩位真人上任的紅燈照新貴,拍賣師的態度更好了。

  ‘道友的住址在哪,只要報上住址即可,什么補齊不補齊的就別提了,您永遠是分妖場的貴客。’

  那每年兩千枚靈石的總拍額,攔的是尋常散修,而非這類新貴。

  玉樓想了想,便把莫云舒租給自己的宅院地址報了過去。

  鎮妖寶樓中自然不缺法衣鋪子,映曦道友帶著王玉樓,逼他陪自己玩了把仙俠換裝小游戲。

  最后,更是直接送了王玉樓三件法衣。

  一件上品,兩件中品,雖然她心心念念的男女款法衣,鎮妖寶樓沒有,但三件法衣送出去,她也自覺不輸于林櫻了。

  或許,富婆的好就在于此,面對豪爽的周映曦,王玉樓腦海中只有一個問題——牧春澤在靈泉中兌的水,是不是都換成靈石送給女兒了?

  老牧那么仔細一個人,怎么周映曦如此豪爽?

  不過當著人家女兒的面,王玉樓自然不敢提牧春澤前輩當初往水里兌水的事,只是默默地笑納了三件法衣。

  畢竟,他已經被大修士按著頭犧牲了貞潔,如果連點物質上的補償都沒有的話,那他王玉樓豈不是太虧了?

  “唔,顧家茶樓.原來在此,果然偏僻,不過我聽說這里是買賣情報的地方,你住在此,確定沒問題嗎?”

  送王玉樓回了顧家茶樓,周映曦關切的問道。

  “哈哈,映曦你有所不知,西海仙城顧家的主事為景怡老祖的摯友。”

  王玉樓笑著回道。

  點了點頭,周映曦又一次躲避起了王玉樓的眼神,而后才道別。

  “那后天見?”

  玉樓明白,姑娘此時的心緒定是很復雜的,但他實在有個問題還需要問。

  “后天見,不過我們是中午成婚還是傍晚成婚?”

  周映曦愣了愣,不太確定的回答道。

  “啊,應該是傍晚吧,我回頭給你傳音。”

  “好。”王玉樓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

  什么事啊.

  提身上了青毫狐貍,周映曦便要離開,玉樓猶豫著,終究是喊住了她。

  “映曦道友!”

  騎在狐貍背上的女仙子回頭,不解的看向王玉樓。

  “今天,我有些話說的不太合適,抱歉,是玉樓誤會你了。”

  王玉樓能看到,周映曦的眼睛笑了一下,但回答時反而平靜的厲害。

  “無妨,后天見。”

  “嗯,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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