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放佛永無止境,漫長得讓人看不見黎明將至的希望,子璇神色平靜地看著那輪彎月,心中種種念頭起起伏伏,剛剛按捺下去讓自己恢復平靜,卻又生出新的不安與慌恐。
她再次感受到了久不曾感受過的渺小無力。在時空與法則面前她終于有了一戰之力,可每當命運的巨輪襲來,她、子家、世間的一切生靈都仍然避不過這致命的一碾。
無論境界之高低,始終在命運的長河中浮沉,偶爾得到喘息之機,隨之而來的卻又是令人窒息的浪頭打來,試圖將人淹沒。
子璇開始懷疑這長河沒有盡頭。至少在悟得真正的“道”之前絕不會抵達真正的彼岸,她與所有境界各異的生靈都只能竭盡全力往前游,珍惜每一次喘息之機,強大自身,以抵擋更大更洶涌的巨浪。
她想到此便再不氣餒,無論命運長河有多可怕,至少這一次的風浪有許許多多的生靈一同去面對。她不是一個人,子家也絕非獨木之舟。萬千生靈齊心,就算命運再次打亂了計劃與秩序,他們也能夠以強者的姿態闖過這一關。
“游虛、流光,”子璇終于讓心緒安寧下來,不再彷徨無措。她是煉虛靈君,不是需要人保護的小修士,在家族有可能面臨危險時,她便是家族的后盾。“你們帶著巫者前往仙臨界支援,待靈君轉好,我會立刻歸去。”
子璇動念打開澄明洞天,讓里面二十名巫者與游虛、流光一同出現在山洞中。“穆薩,穆娜,許久不見卻無機會與你們敘舊了。”她勉強笑了笑,看到兩人堅定的眼神便知游虛已告知們一切。“我懷疑某一方祭祀陣法啟動,引來了天魔分身。”
“所以諸天萬界又需要你們相助了。”子璇心中無奈至極,穆薩與穆娜,以及另外十八名有幸活下來的巫者,全都只是二階后期與圓滿。要他們出面獻出巫族血脈實在是有些為難,一個不好就容易折損在斗法余威之中。
然而在場的巫者無一人露出猶豫或恐懼,曾為五階巫者的穆薩更是云淡風輕,語氣平靜地應道:“那我們就先告辭,你與這位靈君自己多加小心。”
他言畢便帶著十八名巫者走出山洞,穆娜在里面多留了片刻,但也來不及與子璇多說什么,只互相叮囑注意安全便匆匆分開。
流光與游虛一同操縱著子璇的靈舟,帶著巫者們消失在此界,子璇想到游虛再次恢復至十成的樹魂,心中更添了幾分成算。
這些年時不時有流光相助,再加上偶爾尋得的低階巫靈脈為輔,游虛恢復的速度簡直快得不可思議。正因為如此,子璇與所有人一樣認定他們已占盡了優勢,可誰知道世事總難一帆風順。
子璇的神識感覺到,靈舟離去時帶起的空間波動漸漸淡去,心中默默期望著他們能夠順利抵達仙臨界與親友們匯合。
待空間波動徹底消失,她才轉身看了看子若沖,見他恢復得還算不錯,便默默祭出組合陣盤封閉了山洞,坐到一旁恢復起靈力來。
到了此刻,她才感覺到自身靈力幾近于無,經脈肺腑都似枯竭了一般。好在陣盤有聚靈之效,這山脈中的靈氣源源不斷地被吸引過來,勉強能夠維持她與子若沖的正常恢復,輔以聚靈丹藥倒也算不得緩慢。
子璇身上自然是不缺丹藥的,而且粒粒都是她親手所煉制,其中藥性精純、毒性幾近于無,是煉虛期的宗師能夠做到的極致。盡管如此,她平日還是極少使用,待到了這等關鍵時刻才會大量服用,以免丹毒凝聚在體內影響了經脈體魄。
待靈力恢復至八成時,她便不再服用聚靈丹藥輔助,近半月的時間過得極快,快得讓她一睜開眼就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來。
由于此界修士本就不多,她的神識范圍內完全找不到任何帶有靈力的活物,是以也就得不到有關修仙界的消息,而十來日工夫足以發生許多事了。
正在她一籌莫展,不知該不該留下子若沖在此修養,獨自前往外界探上一探時,身后子若沖的氣息忽然有了波動。她猛地轉頭一看,只見他雙眼顫抖著睜開,迷茫了片刻,蒼白的臉色很快轉為紅潤。
“這是哪里?我們沒回去么?”子若沖緩緩起身,扭了扭臂膀轉了轉腦袋,一無所知的他察覺到魔氣全部驅散,臉上便帶了幾分喜色。“走走走,靈力也恢復了,還留在這靈氣稀薄之地做什么?不過我們為什么到這里來?那些巫者呢?”
他越問越覺得不對勁,靈覺帶來的不安讓他臉色漸漸沉下,看到子璇緊皺的眉頭,更知事情不妙。“到底出了什么事?”
子璇無力地一嘆,道:“族中一直未派人前來支援我們,我們到達此處也一直無人來探查過。我懷疑,是某一界的魔修悄悄啟動了隱匿極深的祭祀陣法,讓天魔分身先一步降世了。我讓游虛與流光帶著巫者回了仙臨界,至少能夠助一臂之力。”
子若沖聞言猛地起身,深深呼吸了片刻,道:“十來日了,也不知情況如何。走,我們也回去。”
子璇仍然記得仙魔大戰之后滿目瘡痍,當再次看到廢墟般的仙臨界時,饒是有了心理準備,她與子若沖都仍然難以平靜。
天幕漆黑一片,不是沒有日月星辰,而是濃郁的魔氣遮掩住了一切,看不到遠處的城池,更加看不到平日里澄澈如洗的碧空。他們站在西北青瑯城上空,視線所及全是濃郁的黑,神識伸入下方,探到了只是戰后的荒蕪。
建筑、靈植、陣法、活物,一切都不存在,除了青瑯城,西北其余的城池亦是如此。就連他們的族地七星山脈都未逃過被夷為平地的命運,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家,又一次被摧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