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上的九日,過得單調而平淡。卻因為風景變幻不窮,倒也不算特別枯燥。
待到隱在云霧中的山峰,出現在天邊時,何淼淼和周圍眾人終于松了口氣。雖說在舟上也察覺不到正在飛馳,可腳不落地太久,實在有些不習慣。
加上一直與大量修士同坐甲板之上,防備心重的修士早已是心神疲憊。
何淼淼看向下方原野,無邊無際,草木不豐,正是西方地圖中所繪制的大荒。而云巔那座半隱半顯的平頂山峰,正是此次要到達的目的地,不周山。
關于此山的傳說,從遠古至今從未斷過。
柱形山峰從上至下裂開的縫隙,與似是被大法力削平的頂峰,都能讓人浮想聯翩。
何淼淼也在滄瀾紀事中看到過傳說。
一說是遠古時大修士斗法,將山峰削去;二說是于此界不利的外界中人,刻意毀了這形似天柱的山,影響此界氣運;還有一說是此界衍生人族前,山峰就已經被毀。
不過每一種傳說中,不周山都被稱為此界天柱。
或許是因為形似,或許是因為十萬年來的猜測、流傳,總之到了如今,大荒與不周山都已經成為滄瀾界一大圣地。
這里沒有修仙城池,不設凡俗國度,只有一望無際的原野,和頂著云層日月的天柱。
大荒綿延直至中部,涂山氏管轄的昭陽城外,而處于中間的不周山以東,都不受散修匯控制。
山峰本就被裂縫一分為二,連東山都不在散修匯的版圖中,唯有裂縫以西的地盤,才由他們掌控。
金蓮秘境的入口,正好處于西山頂,飛舟毫不停歇穿過云霧,在第九日夜里到達了平頂之上。
龐大的飛舟緩緩下落時,何淼淼才感覺到人的渺小。被稱為天柱的不周山,半個山頂都一眼望不到頭,那裂縫處一片漆黑,月光也無法染亮半分。
飛舟落地時微微震動,待到平穩下來,凌云再次出現在舟頭。
她身周環繞著三個氣息駭人的陣盤,靈光一閃,便消失在眾人視線中。而飛舟中的修士們敏銳地察覺到,周圍的屏障更多、更強大了些。
“明日辰時初,我將開啟秘境。你們記住,待到淺青光芒初現,立刻往光幕中跳,不要猶豫。先進入其中的好處,不必由我來說吧?”
眾人齊齊點頭,凌云才接著吩咐:
“進入秘境之后,你們的令牌中自會有地圖出現。但金蓮秘境過大,無人探索過全部,是以里面只有七八成信息。”
“遇上涂山氏與兩宗弟子,能不起沖突最好,若起了...就要斬草除根!”
“若是在里面惹上背景雄厚的修士,出秘境回逍遙城的途中,安全我負責。但日后的追殺,散修匯一概不管。”
余下的話,都是讓他們少采集普通靈植,多去圣蓮池尋寶的勸告,并沒有說得太久,東方天邊便出現了三道靈光。
凌云不再開口,一步跨入半空與靈光持平,直到近了,下面的一眾筑基修士,才能看清三艘飛舟的形狀。
一艘船體半白半黑,一艘雕刻著九尾狐,正是陰陽宗和涂山氏的兩舟,在前方并排前行。
稍微落在后面的,是玄清宗造型簡單古樸,與散修匯這艘相似的飛舟。
三艘飛舟落地的同時,三名元嬰修士跨入空中,與凌云隔空對望。
涂山氏的元嬰后期男修,身著素白寬袍,赤著雙腳散著發,頗有幾分不羈與風流;陰陽宗那名身著水藍紗衣的女修,稍落在涂山氏身后半步,顯然是有引他為首之意。
唯有玄清宗的白衣銀紋青年,離誰都不遠不近,見三人都沉默不語,溫和地打破了讓低階修士窒息的尷尬。
“凌道友,多年未見,風采依舊不減當年。”
“陸道友客氣了。”
凌云面對玄清宗的人,顯然柔和得更加真實,而看向涂山氏、陰陽宗修士的眼神,卻隱隱透著冷。
“沒想到這回能與凌道友碰上,實在是有緣。”
帶著幾分魅惑的磁性嗓音,像是長了鉤子,輕輕抓在每一個人心上。許多低階修士莫名其妙紅了臉,連男修都不例外。
“涂山穹!!”
凌云大喝一聲,將那惑人的嗓音擊散,舟中一眾低階修士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是被迷了心神。
何淼淼憋得雙眼通紅,剛剛那男子聲音一出,她就感覺到不對勁,可元嬰期的攻勢,無論她怎么默念道經、運轉靈力都難以抵抗。
識海都快被經文和那力量擠散,才抵抗住沒被徹底迷惑。
直到凌云聲音入耳,她才覺得身上一輕,識海中還殘留著幾絲眩暈。旁邊不少修士捂著頭嘶嘶呼痛,不過更有大半都如她一樣,狀態還算不錯。
“凌道友,陸道友,何不找個地方好好敘敘舊?群仙大會一別,還沒與諸位道友...”
“呵呵...”凌云輕笑一聲,打斷了女修想要岔開剛剛一事的話,“月如霜,你可是要將陰陽宗,綁到涂山氏的船上?”
“這話如何說起?”月如霜聲音驟然清冷,似乎不滿凌云忽然直來直去,“我不過是提議罷了,若凌道友喜歡站在空中,那便恕我不奉陪了。”
水藍色的身影隨著聲音一同消散,涂山穹也笑著入了飛舟,留下凌云和玄清宗的陸姓修士,還在空中互相寒暄。
處于散修匯的飛舟,看不到遠處陣法包圍的三艘舟中,究竟是什么樣子。不少修士聚集成堆,氣怒而小聲地抱怨起涂山穹的攻擊。
也有不少修士老神在在,淡然地盤坐在甲板上,為明日的秘境之行做準備。
何淼淼亦沒什么不平,人家修為高,想欺負人莫非還要打個招呼才動手?何況皇族行事霸道又不是新鮮事,只不過沒想到這霸道,是無差別攻擊罷了。
可此時,她心中依然是暗流涌動。
因為哪怕隔著陣法,她敏銳的靈覺也感應到,那位涂山穹,與追殺她的黑衣修士,氣息實在太過相似。
雖說這感覺極其微弱,但她相信自己絕不會出錯。
涂山穹,正是想要她性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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