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第一個死者
男人身高在一米九的樣子，但最突出的不是男人的身高，而是那自然垂放，輕易便過了膝蓋的手臂。
他的臂展驚人，以至于有一種身子稍微彎曲，就能用拳頭觸碰地面的感覺。
僅僅從肢體比例來看，聞夕樹眼里，這最后一個隊友，比尼森更像是猩猩。
當然，最讓人在意的，還是這個男人的嘴，被鐵制的罩子給封住。聞夕樹只在二次元里看到過這種裝扮。
一般都是罩子揭開，就會開啟二階段什么的。
不過凱恩，樸美熙，西塔，膽子都不小，對于這種裝扮，也沒有太在意。
“我叫…鄭在。”男人說話有些艱難。
“對不起，希望我的樣子，沒有嚇到你們…我必須得這樣。我在戒掉某種欲望。”
鄭在的聲音顯得還挺溫柔的。如果沒有那個鐵罩子，鄭在或許給人的印象該是讓人頗有安全感的大高個，帶點憨厚意味。
聞夕樹注意到，鄭在時不時目光會望向阿三哥西塔。
“西塔身上，有某種味道在吸引他么？”
“他在戒除某種欲望？”
聞夕樹忍不住問道：
“你生病了嗎？”
鄭在點點頭：
“我病了。但治不好。”
聞夕樹又問：
“第二層現在有一間六級醫院，也治不好你？”
鄭在搖頭：
“疫情結束后，那醫院就不怎么對普通人開放了…我得掙錢，來詭塔里掙到足夠多的錢。”
聞夕樹忽然想到了一個猜測：
“你上次去的是哪座塔？”
鄭在還蠻喜歡有人問問題，那樣的話，他的某種欲望會消減，因為注意力會被轉移一部分：
“在，詭塔，第四層。那個任務…我完成了。四級完成度。”
詭塔，第四層，四級完成度。
詭塔本身就該有加成，而且還是四級完成度，物資應該非常豐厚…
結合鄭在的身體素質，聞夕樹說道：
“你犯了什么罪？”
鄭在微微一驚，似乎思維沒有跟上聞夕樹。
他沉默了兩三秒，才緩緩開口：
“我的父親…在反貪腐中被抓捕了。我的家人，都是階下囚。”
竟然和自己的命運有幾分相似。
只不過反貪腐這個詞，加上連帶…想來鄭在的父親，不是一般人。
聞夕樹問了最后一個問題：
“這是多久前的事情？”
鄭在如今三十歲的樣子，但看起來已然有些滄桑，他回答道：
“十二年前。”
“好的，歡迎你加入我們的隊伍。”
十二年前，看來和聞家無關系。
聞夕樹沒有從鄭在身上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惡意，這一點讓他覺得很好。
至于鄭在的病，或許那根本不是病。
當然，目前聞夕樹還無法判斷。
“隊長要不你來當吧？”聞夕樹忽然看向了樸美熙。
按理來說，高層安排的人，恰好成為自己的隊友，這種概率很低，但基于自己一直都在經歷各種小概率的事情，聞夕樹從未有僥幸心。
安排樸美熙當隊長，一方面是想要觀察樸美熙，另一方面，樸美熙或許有一些情報。
這個時候，西塔提出了反對：
“憑什么要讓一個女人當隊長？女人是用來…不行，我接受不了。”
聞夕樹看向凱恩：
“你也覺得，這位美麗的女士，不適合當隊長么？”
凱恩搖頭：
“當然不會，男女平等，嘿，這美麗的女士，一定有豐富的登塔經驗，我愿意向她學習。”
鄭在和門德繆爾都沒有說話。
樸美熙問道：
“為什么你要選我當隊長？”
聞夕樹像是岔開了話題：
“這次任務的關鍵詞，鸚鵡，關于鸚鵡，你多次攀登欲塔，有啥印象么？”
樸美熙皺眉：
“我也是第一次攀登詭塔，我怎么可能知道鸚鵡代表什么？地堡最高層當年雖然推行了以華夏語言作為官方語言，但你們的語言…很晦澀。”
“你們的文字，簡直是為了復雜而復雜。”
聞夕樹說道：
“好了好了，樸女士，我不指望伱們能理解漢語的優美，但我想說的是，你在欲塔里，有沒有任何關于鸚鵡的記憶？”
樸美熙似乎聽出了，聞夕樹話里，欲塔和詭塔可能存在關聯。
她其實是比較重視聞夕樹的話的。
畢竟…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樸美熙來到這里，的確是奔著聞夕樹來的，聞夕樹的直覺并沒有錯。
六人已經完成了組隊，他們只有不到一小時的時間里備戰。
樸美熙當然也希望能活下來，活下來才能有機會獲得更好的生活。
這次任務，地堡高層——主要以政務局為主，安排了244名女子特工隊。這些女人平日里雖然只是混跡在欲塔低層級，但也都各有本事。
而地堡安全局，也安排了不少非學院系畢業的人潛入詭塔，共計450名男性。
院校畢業的學生，與三塔學院有關，迫害不得。但安全局每年都會招一些底層人干“臟活”，甚至培養死士。
接近七百人，投入到詭塔里，就為了和聞夕樹組隊，獲取其通關詭塔的秘密。這些人都可能死掉，地堡安全局和政務局，其實都有了為此付出巨額賠付的準備。
就這，還只是有編制的，沒編制的，那些真正意義上的犯人，還不知道安排了多少，一些數據是樸美熙自己也不知道的。
這一切，都表明了聞夕樹身上藏著的秘密，有多么重要。
樸美熙說道：
“你們應該知道欲塔的第一人，聞人鏡吧？”
所有人點頭，這個名字可謂無人不曉。
樸美熙繼續說道：
“聞人鏡曾經也有遺憾，關于鸚鵡，我能知道的，就是聞人鏡在第四層里寫到的彩色鳥…”
“彩色的鳥也會有遺憾，她要的不是愛情，我給錯了東西，我那個時候貪圖快捷，用錯了方式，那是我人生里極少數的一級完成度。”
“時至今日，我也很后悔，為什么要那么膚淺的看待她，鳥兒要的，是真正自由啊。”
樸美熙說道：
“我對華夏語的研習的確不夠，但我還是能夠從這里頭讀出來，早些時期的聞人鏡，對那只鳥兒最終的結局表示很遺憾。”
“你問我鸚鵡…我能想到的，也只有彩色的鳥了。”
聞夕樹點點頭：
“你看，你很適合做隊長，畢竟你有我們都沒有的閱歷。也許這次組隊，你偶爾想起的一些東西，會對我們有很大的幫助。”
樸美熙也沒有推辭。
她認為自己是沒有暴露的，而唯有不暴露，才能盡可能的獲取聞夕樹的情報。
否則對方一旦有了防備之心，那就麻煩了。
所以她點點頭：
“聽你的意思，這兩只鳥…有關聯？若真如此，希望我的記憶真的對各位有幫助吧。”
六人的隊長是樸美熙，六個人也簡單了解了一下對方。
除開聞夕樹和鄭在，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探索詭塔，之前都是其他塔系的。
時間很快過去，眾人在準備無誤后…同時啟動了登錄器。
鸚鵡的世界降臨。
聞夕樹并無意外，這里果然不是什么鳥籠。而是一間…四面都是門的特殊房間。
除了四面門，房間里只有一片混沌的漩渦，其他的什么也沒有。
這房間倒是真有點鸚鵡籠子的意味。
因為在聞夕樹看來，四面門打開，宛若敞開的鳥籠，可鳥兒不敢飛走。恰如這里的每個人，都在原地踟躕，等待著有人給出指令。
請選擇一扇門，找到門后的需要凈化的物品。每件物品可以允許兩人離開。根據獲取可凈化物品的數量，將決定最終的評分。
“看起來，我們是要進入房間里，尋找一件東西…我們有六個人，只要找到三件東西，就能夠全部離開。”說話的是門德繆爾。
他雖然怯生生的，但還是沒有被場景嚇到無法思考。
西塔則是走到了一扇門旁邊：
“我…我聞到了喜歡的味道！”
黑色的漩渦，填補著視線的每一處。聞夕樹等人，是無法看到門內的景象的。
聞夕樹得承認，集思廣益。他第一時間就覺得，門通往另一個空間。
所以看不到的話，就只能摸黑進入。
但阿三哥的邏輯確實無法揣測，西塔居然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去聞一聞。
天知道他聞到了什么味道，讓他覺得熟悉且喜歡？
不過這的確給了聞夕樹一點思路：
“那就這扇門吧？我們在這里停著不動也無濟于事，現在看來，四扇門，通往四個不同的場景，這些場景…最終會構成讓‘鸚鵡’墜落的鳥籠。”
“四個場景里，存在四件不同的東西，我們需要找到這些東西。如果找到一件，應該就能讓兩個人離開，離開的人，或許會達成一級完成度。”
“誰找到了誰就可以離開，并且可以指定一個人離開。沒問題吧？”
一聽只是找東西，眾人覺得似乎難度不大。
西塔說道：
“沒問題，快進入吧，我等不及了都。”
鄭在也緩緩說道：
“沒，問，題。”
進入詭塔區域后，聞夕樹感覺鄭在越發的詭異，眼神看向西塔時，越來越恐怖猙獰。
西塔自己倒是沒有注意到，一心思都在門后那讓他喜歡的氣味里。
樸美熙對于聞夕樹的指示，毫無意見，不過她也不是盲目順從聞夕樹：
“如果我們站在這里不動，七天時間后，會不會強制安全返回？這里不是欲塔，不存在任務目標沒有獲得快樂我們就會死的設定。”
這個建議提的很好，在聞夕樹看來，這個建議提出來，能在一定程度上減少自己對樸美熙的懷疑。
因為合理。
大家不知道門后的危險，所以在原地等七天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聞夕樹還沒有給出不能這么做的理由時——場內的變數就已經讓眾人意識到了不能這么做。
因為…西塔感覺到，門動了。
他是距離門最近的那個，因為他湊近了門去用鼻子聞。
所以對于門的細微移動，西塔是第一個感受到的。
“門在動，它往我們這邊靠！”
聞夕樹看了一眼樸美熙：
“隊長，看來我們不能留在這里，假設一個門內是一個場景，且場景里存在一個詭異之物來傷害我們…”
“那么我們如果一直留在這里…很可能會導致四扇門全部聚在一起，同時進入四個場景里。”
“到時候，危險和變數，就是四倍…不，如果存在組合的話，不止四倍。”
樸美熙點點頭：
“我的疏忽，聽你的。”
其實周圍這一片漆黑混沌，就已經讓樸美熙心里不舒服了，她害怕這種場景。
她想要活下來，這就必須用好聞夕樹。
聞夕樹也不去拆穿對方的心思，他不再猶豫，甚至比西塔還要快，第一個走進了門內。
其他幾人，見混沌吞噬了聞夕樹身影，雖然內心也有一點點恐懼，但想到聞夕樹的發言，也一個個進入了門內。
書本散落一地。
如果從高處看，會看到比人還要高的書桌上擺放著些許習題冊與作業本，攤開的作業本上，有著指甲抓破書頁的痕跡。
聞夕樹是第一個進來的，進來后的第一時間，他就發現了這里是一間書房。
一間巨大的書房。
當他發現原本巴掌大小的書本，竟然有自己一半高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要么是自己被縮小了，要么是這書房里的一切，都比人類常規意義的書房擺設要大。
辦公桌對于聞夕樹來說，仿佛一道圍墻那么高。
他抬起頭的時候，更是感覺天花板離自己有數十米遠。
屋子里擺放著許多東西。筆筒，獎杯，書架上的許多書本，書桌，辦公桌，椅子，獎狀，音樂盒…
所有東西都比自己預想的要大。
聞夕樹走到了一張巨大的，殘破的書頁面前。
他第一次看到如此巨大的書頁，就好像原本的一張寫滿了習題的練習冊書頁，用65寸的巨大屏幕給拉滿。
“這是…初一的習題？”
場景是江城。
聞夕樹將三塔世界看作自己前世世界的平行宇宙版本。
他猜測，這里可能是類似與蘇州，或者上海之類的地方。
屋子的裝修風格看不出什么問題，只是零散的書頁，被扔掉的書本，讓這里看起來經歷過打斗。
聞夕樹還來不及分析，污染物會是什么，要如何找到污染物，便聽到了阿三哥西塔的聲音：
“我聞到了！是那個味道，是那個味道！”
西塔開始瘋狂的朝著屋子里一處角落跑去。
如果比例正常，這間屋子大概二十平米，即便跑個對角線，也不過是幾步路的事情。
不過由于比例變了，西塔可是跑了有一會兒，幾乎是用百米沖刺的速度。
這個時候，聞夕樹，凱恩，門德繆爾，還有鄭在，都看向了西塔沖刺的方向終點——
那里的東西，讓凱恩露出神秘的笑容，讓聞夕樹則微微皺起眉頭。
那是女人的衣物。
由于放大了，那蕾絲的內褲，足以將西塔的上半身全部蓋住。西塔也的確是這么想的。
像個變態一樣，瘋狂的想要整個人貼上去。
人在饑餓狀態下，嗅覺會變得敏銳。
但大概只有阿三這個種族，會在那方面也有這樣的變化。
西塔居然能夠隔著門，實際上有幾十米的距離，嗅到女性衣物上的味道，聞夕樹不得不佩服。
但這個時候，聞夕樹也看到了彈幕。
來自鄭在。
“肉…我要吃肉！”
聞夕樹忽然有一種要有大場面發生的感覺。
在西塔狂奔后不久，鄭在終于控制不住，他的理智在試著控制身體不要動，但肢體卻已經開始不自覺扭動。
像極了喪尸。
同時間，西塔已經沖到了巨大的衣物面前。
可猛然間，西塔又停住了腳步。
因為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了一段信息：
你找到了一件物品，它上面存在罪孽的痕跡，是否凈化？
屋子里存在需要凈化的污染物，只要找到這件物品，就能夠獲得離開詭塔的機會，且獲得至少一級完成度的獎勵。
西塔一看到上面存在罪孽的痕跡，加上此刻大腦因為女人的氣味過于興奮，幾乎沒有思考，選擇了凈化。
這一瞬間，原本看起來只是有些凌亂的書房，發生了變化。
詭異的氣息，在這瞬間降臨，那一開始就被聞夕樹注意到的巨大的音樂盒，忽然發出了音樂。
聞夕樹似乎猜到了這種展開，他甚至也猜到了，西塔為何會停頓，因為在觸碰到書頁的時候，他就有了同樣的提示。
只是聞夕樹選擇了“拒絕凈化”。
這次的游戲，是找物品，如果是在欲塔里，或許沒有錯誤懲罰，但這是詭塔，一旦找錯了，必然會有懲罰。
所以聞夕樹拒絕了凈化。
此刻他本可以提醒西塔，但他沒這么做。
他眼神冷的像是極地的寒冰，瞳孔深處的戲謔，又讓他像是樂子人。
伴隨著音樂響起，所有人腦海里都聽到了一句提示。
好囡囡，你可真會躲啊，原來你在這里，今天的課程可是很緊湊的！
這聲音充滿了油膩感，讓人忍不住覺得惡心，尤其是樸美熙，瞬間想到了那些高層肥胖的領導們。
聲音落下后不久，所有人都看到了恐怖的一幕，藏匿在物品里的詭異之物，終于現出身影。
聞夕樹開始尋找藏身之地，他沒有去看發生了什么。
只是根據提示，猜測到接下來必須躲起來。他也沒有分享這些信息給任何人。
“抱歉了劉sir，我當然想要做一個好人，前提是游戲規則里，好人能活到最后。”
西塔不知道正在遭遇什么，發出了凄厲的哀嚎聲。
第一個隊友，迎來死亡。
（這章字數應該比昨天兩章都多的，不過還有一章的！下午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