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洪秀全著急,麥軻安慰他道,“洪弟兄少安毋躁。你先把情況說清楚,救起人來就會更有把握。聽說馮云山已經是第三次被抓,這次是什么原因,如何被抓的?”洪秀全按奈住心中的焦慮,說道,“紹光和我是從小的朋友,他比我只小一歲。他住在鄰村,離我家三里路。他的家道雖然殷實,他自己卻靠做蒙館塾師為生。我和他小時候一起玩,后來又一起上學,他作塾師的時候,我都和他一起,可謂非常熟悉,志同道合。
“道光二十三年,我們一起創立的拜上帝教。說實話,如果不是他打定主意,意志果決,我還真是難于走出這一步。所以借基督教的名義準備起事,與其說我挑頭,不如說是他為主。
“我和紹光是道光二十四年二月開始建立拜上帝教會眾的。那時和紹光以及其他幾位同道一起,到了光東北部山區,打算在八瑤山區建立根基。雖然歷盡艱辛,成效卻不大。
“同去的人有的動搖了,跑回了家。就連我自己也猶豫不決,最后打定主意先返回老家。紹光卻沒有動搖,不但沒有回家,還繼續向西,不久就到了光西的紫荊山區。“那時紹光實打實地一無所有,和圣經上描述的那些門徒一樣。他到了一個叫做古林社的小村,想找一份雇工,也好有飯吃。可是等了一天也沒有人雇他,只好在一處路邊小店暫時住下。
“第二天,還是沒人雇他。紹光只好向店主借了一個糞筐,撿拾牛糞,然后賣給農民,換點糧食度日。
“他一個殷實人家的少爺,不但放棄了優裕的生活,還做這種最卑賤的事情,我比不上他。他要是不能成功,老天也太沒有眼了。這當然是我那時的想法。
“現在,我懂得了一切都有神的掌管,神的的旨意一定能成全。這一段時間牧師加文沒少和我交談這方面的事情。”
麥軻趁機開導他,“所以洪弟兄你也不要著急。一切都有神的掌管在。你繼續說,他到了紫荊山區以后有何進展?”
“除了揀糞,他也做那些挖土挑泥,割禾打谷等農活,反正是別人不干的臟活累活都是他干,這樣才勉強生存下來。也多虧他有武功的根底。
“這一天,他給一個監生叫作曾槐英的家里干活。大熱天,正干的渾身大汗,忽然一陣涼風吹來,他頓時大感愜意,興致勃發,高聲吟唱了一曲古風,就是上古舜帝作的《南風歌》。“‘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
“我這位兄弟憂國憂民的情懷,從這首古風中一覽無余。他反對滿清不是為自己升官發財,而是救民于水火,挽國于倒懸。
“事有湊巧,那位曾監生正好在附近乘涼,聽到自己雇的短工竟然這樣文雅,不禁大感詫異,便和他交談起來。
“隨后紹光就用他嫻熟的經史知識折服了這位監生。爾后這位監生就推薦紹光重操舊業,到另一個村子做了塾師。從此他的生活才算比較安定。
“紹光趁此機會,在教書之余,深入到紫荊山區。那里有一座山,名字是平在山,聚集了許多燒炭人。他們長年在深山中,斫木燒炭,食不充饑,衣不蔽體。
“紹光就和他們聊天,把基督教的信仰告訴他們。當然是我們事先商量的那種,不但簡單,而且很多錯誤。
“主要是說閻羅、菩薩都是妖精,幫助滿清害窮人的。惟有上帝愛護窮人。上帝是獨一真神,人人都是上帝所生所養。
“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應該同拜上帝。拜了上帝,人人有衣有食,無災無難。
“紹光就通過這樣的交談,讓他們意識到滿清政府是造成這一切災難和壞處的根源,使他們對現存的制度發生憎恨。
“于是就把他們組織起來,在平在山創立起拜上帝會,這是我們第一個有一定規模的會眾團體。”
洪秀全沒好意思說的是,馮云山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都聲稱是洪秀全派他來的,而洪秀全就是神給他們派來的救世主,導致這些人都每天盼望這位救世主快來救他們。
“后來,我也去了平在山。見到紹光在短短的三年里,就開創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局面,喜出望外。然后我們就每天繼續傳福音。
“不久,附近鄉村貧苦農民加入拜上帝會的就有二千多人。于是我們幾個人,包我和云山,還有當地幾位弟兄,就禱告求神給我們一個起事的基地。
“為了擴大影響,我們就去附近的像州縣,那里有一個很大的廟宇,叫做甘王廟,據說是為了紀念南朝一位姓甘的護國大將軍而建。節日期間,周圍百里的愚民百姓都去那里覲拜上香;平時也是香火鼎盛。
“我們去那里就是把甘王廟拆毀。讓那些人看看,這個受人香火的所謂神靈,不但保護不了他的信徒,連他自己都保護不了。一推就倒,一搗就蘭,一堆泥土而已。”
“效果如何?把廟砸了,那些人就跟著你們走了嗎?”麥軻問道。
“沒有。”洪秀全聲音干澀了一下,“我們這些激烈的行為,非但沒有讓那些愚民猛醒,從而追隨我們;反而打草驚蛇,引火燒身。
“結果那些本來就對我們反感的地主鄉紳,就和官府聯合起來,對我們采取了嚴厲的限制,并且懸賞捉拿為首之人。
“就是這次捉拿紹光的那個王秀才,在那時暗中組織起團練,事先查實紹光和那些燒炭人聚會的返回路線,在半路設伏,把他捉住了。
“他們捉住紹光以后,就要把他押往最近的官府,就是大湟江司。那天也是湊巧,王秀才和他的兄弟把人捉住以后,在村子里保正的家里休息了一下,就被紹光發展的一個信徒,叫做盧六的燒炭工人所乘,帶領知道消息趕來的其他信徒,一起圍住保正的住宅,把紹光救了回來。
“本來以為這事情就不了了之了,沒想到才過兩天,那個秀才地主又帶領更多的團練兵丁,如狼似虎地沖進了紹光的住所,把他抓住。同時被抓的還有盧六和其他幾個。
“這次他們也學乖了,不在任何地方停留,抓了人直接送往大湟江司。
“同時,那個抓人的王秀才還雙管齊下,一張狀紙直接捅到縣衙,說紹光他們聚眾數千,意圖造反。
“這個罪名太大了,縣衙即使想隱瞞都沒有那個膽量。所以就派了衙役到大湟江司把紹光和盧六帶到縣衙。
“在滿清法律里,這種謀反罪狀,列在十惡大罪之首的,不但本人要被處極刑,家屬還要連坐。
“同時,滿清的各級官吏有十分害怕沾手這樣的案例,因為一涉及造反,往往稍有不慎,就會被株連。
“結果人是抓了,那個知縣賈柱才往上報的時候,就沒有人受理了。一來怕牽連,二來來嫌麻煩。
“沒人接手,那個知縣只好自己審理,于是就要求原告王作新到縣衙和被告對質。
“可是,那個秀才地主抓人時踴躍,告人時果決,需要他出庭對質就害怕了,所以一直躲著不去。同時,人們普遍認為,出庭作證這樣的出頭露面,是很不光彩的。
“因此,這個案子就一直拖著,不能結案。
“本來原告不露面,被告應該被無條件釋放;可是腐朽的滿清官府卻把它當作斂錢的機會。只要相關人等不說話放人,人就要一直關著。
“面對這個腐敗的官府,那些本來就饑寒交迫的燒炭人,只好籌集款項,從自己必須的生活費中撙出錢來,交給那些貪官污吏。
“一直到五個月以后,錢才湊齊。那個知縣假惺惺地宣稱紹光是“教人敬天,是動人為善,并無為匪不法情事”。
“錢也花了,還沒有罪,那個知縣依然宣布紹光是無業游民,必須押遞出境,遣返原籍,交給那里的地方官管束。
“這個時候,那位盧六已經病死獄中。盧六是紹光發展的拜上帝會核心人員,是燒炭人的領導者。他在搗毀甘廟等行動中尤為奮力。過早死去實在可惜。
“比較有意思的是押解紹光的兩個衙役,還沒有出光西邊界,就被紹光說動。不但釋放了紹光,而且愿意丟掉官差,加入拜上帝會。
“結果他們一起半途而返,重新回到了紫荊山區。
“不知道那兩個差役現在在哪里,作什么事情?”麥軻問。想起自己帶過來的思想改造系統,以后需要有專人負責,也許這二位是合適人選。
“他們一直跟著紹光做事。這次應該可以見到他們。”
麥軻接著問洪秀全,這次馮云山被抓和上二次有什么不同。
洪秀全想了想說,“也許和新換了皇帝有關,這次滿清各級衙門似乎對鎮壓我們雷厲風行起來。比如這次抓紹光,是王作新領導的團練和衙役一起行動的。我覺得紹光生命堪虞。”
“既然如此,我們連夜行動。一會我們兩個趕去拯救,洪弟兄你就不要去了,這次船隊來帶來了不少洋槍,還有其他重要物資。你需要指揮他們都安全搬回去。還有洋槍隊的訓練也要安排好。”
本來洪秀全還想一起去救人,一來這些物資的搬運確實重要,二來自己的武功和這兄弟倆比,就差的太遠,他自知之明還是有的,自己還是不要去幫倒忙了吧。
臨走之前,洪秀全又透露了一個消息,縣衙監獄的守衛隊長韋昌輝也是拜上帝會的一個成員,不過處于外圍狀態。若有需要,可以找到聯系。
得,又一個天王級別的人物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