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茶之后,雷云起身走到二女跟前,而后回首謂周瑜道:“聽聞大都督精通音律,正好在下身邊這兩名侍妾亦對此粗知一些,我即令其彈奏一曲與我三人共賞如何?”
言畢,他又含笑望了二女一眼,小喬卻有些嬌嗔地白了他一眼。
“張大人如此美意,瑜卻之不恭,多謝了…”
“呵呵…如此在下洗耳恭聽。”
周瑜、魯肅二人聞言均微微揖手。
“夫人…”雷云朝小喬投以一個燦爛的笑容,而后又抬手在其香肩之上輕輕拍了一記以資鼓勵。
——小周同學,本該屬于你的美人兒沒有了,本人還真是有些抱歉,便讓她彈奏一曲給你作為補償罷。
小喬含笑朝分別他與周瑜二人略略屈身施了一禮,而后即步履款款地走到房中的古琴旁緩緩落座,一舉一動皆從容而優雅,盡顯名門淑媛的風范。
少時,其纖指在琴弦之上輕輕撥弄了幾下,隨后一曲《憶江南》自弦間緩緩流淌而出,引人入勝,使得周瑜、魯肅二人均有些入神…
一曲畢,周瑜與魯肅紛紛撫掌稱贊。小喬則再次朝雷云與周瑜二人行了一禮,而后在雷云默許之下與大喬緩緩地退出了書房。
目送二女離去之后,周瑜方笑著望了雷云一眼,道:“尊夫人此曲曼妙傳神,頗有意境,真乃少有佳曲…恕瑜孤陋寡聞,不知此曲乃何人所創?”
“呵呵…公瑾過謙了,此曲乃我主之妻蔡夫人所譜。”雷云聞言笑了笑,繼而將曲子的出處安在了蔡琰的身上。
這曲《憶江南》乃是起于后世唐朝,又名《望江南》、《夢江南》,周瑜當然不會知道…
他之所以記得這支曲子,那是因為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出于興趣愛好學過一段時間的音樂,而古典琴曲之中他最喜歡的便是這曲《憶江南》…
來到這個時代之后,他曾與老師蔡邕以及小師妹蔡琰談起過此曲;二人聽了之后也頗為喜歡,遂又重新將詞曲略作修改并譜寫下來,這才有了而今的這首曲子。
喬氏姐妹自幼便學習音律,又是南方之人,自然也很喜歡這支曲子,遂早早地便也學會了。
另一邊,聞得他之言后,周瑜心中頓時也了然,因為他也早就聽聞雷云的夫人蔡琰乃是當世文壇大家蔡邕之女,家學自然不必多言。
一盞茶盡,雷云兀自執起茶壺添了一杯香茶,轉而問道:“今日二位貴客登門,在下喜不自勝,光顧著閑談了,還未知大都督與子敬此來所為何事?”
“呵呵…無甚要事。在下與公瑾聽聞行之近日便要返回燕國,故而前來探視。此番一別,再相見便不知要到何時了。”魯肅的目光慢慢從周瑜身上掠過,笑著開口道。
“多謝子敬與都督惦念,在下正打算替我主提親之后便立即啟程,便先在此向二位道別了。”雷云聽了當即微微揖手道。
他與魯肅相交一場,而今也算是朋友了。以其忠厚的人品,前來探望一番他倒一點也不奇怪,可是他始終想不通周瑜來此究竟是何用意;要知道,在此之前他與周瑜也不過只有一面之緣而已。
若是周瑜不知道他得真實身份,那么其此番無事而登門無疑是顯得有些奇怪;若是其此時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那么以其江東最高軍事統帥的身份就更應該避些嫌疑了。
難道就只是為了再來看他一眼?可這顯然又不符合周瑜的為人…
望著眼前面帶笑容的周瑜,雷云心中總是覺有有些不踏實。
他一直有些糾結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問題,那是因為他清楚很清楚一件事,那便是向周瑜這樣的聰明人一舉一動必有其用意,他若看不透其用意何在此后便很有可能會受制于人。
三人閑談了一番之后,周瑜與魯肅便起身告辭,雷云也親自將二人送到了園門之外,就此結束了這次奇怪的會面。
經過兩日的準備,提親所需的一應物品均已備齊,故而第三日一早雷云便換上了一套喜慶的服飾前去面見孫權。
接到下人的稟報之后,孫權的一張臉雖然拉得很長,但是仍舊是命人將他客客氣氣地請入了府中。
“我主聽聞吳侯有一妹,乃世間少有之奇女子,女中之豪杰,故心生傾慕之意,特地來書命在下作月老,求娶令妹為妻,結兩家秦晉之好,還望吳侯成全…”一番生硬的寒暄之后,雷云絲毫不顧板著臉一言不發的孫權心中是怎樣一種感受,當即笑瞇瞇地掏出一份紅色封皮的禮單雙手奉上。
裝,你再接著裝…
此情此景,孫權心中不禁又是一陣氣惱。
——還求娶為妻,誰不知道你這廝已經有了正室夫人,竟然還敢還在此睜著眼說瞎話。再說了,這世上哪有自己給自己提親的?無恥,真是太無恥了…
雖然被雷云給氣得有些牙癢癢,但是他卻不得不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道:“張大人…而今貴我兩家已結盟,聯姻自然是一件好事,可吾聽聞燕公多年前已娶了正室夫人裴氏,除此之外還有數位夫人,如此豈能再娶吾妹?”
“回吳侯…而今我主是有幾位夫人,這些年對外亦是以裴夫人為首,可我主身邊之人皆知,幾位夫人乃至侍妾素來和睦無爭,平日并無尊卑之分,只有長幼之別,我主待之亦向來一視同仁,不偏不倚…恕在下直言,男女之情貴在相濡以沫,共赴白頭,世俗之名分何足惜哉?尊父尊兄早喪,吳侯又只此一妹,難道不希望令妹能夠嫁得一位如意郎君,從此無憂無慮,安度一生嗎?再者…在下也早便聽聞令妹有男兒志,有‘非天下英雄,吾不侍之’之豪言;試問而今天下,除了吳侯與鄙主上之外又有何人堪稱英雄?”雷云很清楚如今被他這么大張旗鼓的一弄,這門親事基本上也就跑不了了,此刻他唯一要做的便是給孫權遞上一個臺階。
“燕國使臣果然好口才…”
孫權那邊還未接口,一道慈和清朗的聲音便在大堂之中響了起來。
雷云舉目望去,便見一位慈眉善目、年屆五旬的老婦人在數名婢女的侍奉下自大堂的一側緩緩走了出來。
“母親…”
此情此景,孫權當即近前攙扶住老婦人,請其在堂上的主位之上坐下。
“外臣張易拜見老夫人…”聽孫權如此稱呼,雷云哪里還不明白老婦人的身份,當即屈膝便是一個大禮。
對于孫權這個比他還小十來歲的未來的大舅兄他當然不用行大禮,然而對于未來的丈母娘可就不能那般隨意了。尤其是現在,這門親事老太太若是萬一不點頭,便是孫權勉強同意也終是無濟于事…
因為對三國這段歷史頗有了解,故而他知道小說《三國演義》之中的吳國太乃是虛構人物,正史之中并沒有明示孫堅的正妻還有一個妹妹,只是說孫堅有一個庶出的兒子孫朗,因此后人便以此推斷孫堅除了正妻之外應該至少還有一個妾室。
吳國太的的存在與否雖然存疑,不過孫堅的正妻吳氏倒確有其人,而且史料記載其也是的的確確為孫堅生了女兒,只是這個女兒究竟是不是歷史上嫁給了劉備的孫夫人也沒有明示,后世之人也只能按照常理、基于孫堅“只有一個女兒”的推斷而加以肯定…
根據史書記載,孫堅的正妻吳氏是于建安七年(公元202年)去世,而此時卻早已是建安八年,按說吳氏應該已經去世才是。不過,鑒于原本的歷史早就因為他的橫空出世而出現了很大的偏差,即便是有些出入也是可以理解。
對于雷云而言,此時他才不會去花心思糾結這些,他只知道眼前的這位老婦人便是孫權的母親,至于到底是誰他便沒有興趣去考證了。
“張大人不必客氣,請起…”見雷云一見面便行此大禮,已經知曉他身份的吳夫人多少有些驚訝,當即開口招呼道。
“多謝老夫人。”雷云聞言即面帶笑容地站起身,“在下雖僻處北疆,亦久聞老夫人乃女中豪杰,有助治軍國之功。江東能有今日之太平,一賴吳侯少年英主,才略過人,二則要賴老夫人輔政治軍,明辨時勢,可謂‘巾幗不讓須眉’,外臣極為敬佩…”
“…”聽了他的一番話,孫權面色不禁有些愕然,人也立時無語了。
要說雷云這番話倒也不是口說無憑,可這才剛一見面便如此奉承別人真的好嗎?
回首看了一眼被雷云給說得滿面笑容的母親,他旋即明白了其“險惡用心”,心中又不禁又暗罵雷云無恥。
“好一句‘巾幗不讓須眉’,張大人真是出口成章啊。”吳夫人含笑打量了雷云一眼,心中對于他的印象立時提升了不少,“早便聽聞張大人文采過人,不知可否讓老身見識一番吶?”
“呵呵…筆墨文章、詩詞歌賦只是小道,老夫人若有興趣,外臣少時便遣人將往日的一些拙作取來予老夫人過目;只是外臣此番奉命前來向吳侯提親,使命難違,還望老夫人成全我主與令千金的一番姻緣…”雷云聞言躬身行了一禮,笑著懇請道。
“…張大人方才的一番話老身也聽見了,只是老身只有這一個女兒,而燕公身邊妻妾眾多,張大人如何保我女兒日后不受委屈?”吳夫人面龐上笑容未退,然而望向他的目光卻是多了另一種意味。
“請吳侯摒退左右,外臣自會給老夫人與吳侯一個交代…”雷云先前便從孫尚香那里得知,孫權與吳夫人此時已然知曉他的身份,如此一來倒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
“除了鐘管家之外都下去,關好園門,任何人也不許靠近…”聞聽他如此之說,孫權也有些玩味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即朝堂中的諸人揮了揮手。
見堂中的婢仆盡數退去,雷云先是朝吳夫人揖了一禮,繼而道:“聽小姐說,老夫人與吳侯已知在下身份,如此在下便不再隱瞞了。老夫人容稟…雷某此番親赴江東,一是欲聯合吳侯共伐曹操,剪除國賊,為朝廷除去這一禍患,二是久聞吳侯之名,意欲一見,三則也順便領略一番江南美景,除此之外別無它意…”
“自踏入江東之后,在下有幸與令千金相識。孫小姐冰雪聰慧,敢愛敢恨,乃時間少有的奇女子,雷某遂生愛慕之意,朝思暮想,故只有厚著臉皮上門提親…至于老夫人擔憂之事,雷某即便當面賭咒立誓,老夫人與吳侯恐也難以安心,如此不妨先派人去燕國打探一番,看看在下方才所言是否虛假…雷某雖風流了一些,但自問立身光明磊落,向來皆是寧肯委屈自己,不肯委屈別人,于自家妻妾更是如此。我燕國民間又一句俗語,叫做‘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世間之男女,緣淺者有時輾轉千百年亦難有一回擦肩而過之機緣…今雷某千里而來,又恰巧與令千金相遇且情投意合,必是累世所修之緣,因此在下在此懇請老夫人成全…”
言畢,他又再度向堂上的吳夫人長揖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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