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雷云剛剛用過早膳,裴仁三人便如往常一樣聯袂而至。
略略地敘過禮后,雷云便將三人請入書房之中。
三人皆為聰慧之人,學識極其淵博,多日來著實令他獲益良多;反之,雷云腦中龐大的知識群與諸多超時代的理念更是令三人耳目一新,如獲至寶,談教多日亦樂此不疲。
直至日過午時,三人方作罷拜別,含笑而歸。
簡單地吃了些午膳后,雷云微微對琴棋二女交代了幾句,隨即信步出了院門。
眼下快要到中秋了,莊中的下人亦漸漸忙碌起來。雷云攔住一人詢問了一下演武場的方位,然后慢慢走了過去…
遠遠的,他便看到三人正在場中縱馬激斗著;沉重的馬蹄聲與叮叮當當的創擊聲不斷在演武場中回蕩著…
雷云凝神掃視了幾眼,發現其中一人正是近來整日不見蹤影的晏明;另外二人卻是裴莊主的次子與三子——裴弈與裴琦。
此時的晏明,身著獸面連環甲,后披一件暗紅大髦,手擎一柄虎首鎏金大刀,整個人完全一副戎裝裝扮,威武之極!
兩側策馬奔馳的裴弈與裴琦亦是銀甲白袍,英氣逼人,手中長槍宛若斜雨疾風,靈巧而又不失威武之勢!
雷云行至場邊之時,在旁觀戰的裴行立即察覺,當即率領隨觀的幾名年輕男子上前見禮:“先生,在下不知先生蒞臨校場,有失迎迓,還請先生寬宥則個。”
“三莊主無須客氣。”雷云還之一禮,微微笑道:“雷某聞得愚弟近日常留此間。今日難得清閑片刻,特來探望。”
“呵呵…,令弟正與小弟切磋武藝,先生怕是要靜待片刻了…”裴行略略掃視了一眼場中的三人,笑著言道。
“呵呵,無妨,無妨。今日良機難覓,在下正欲見識一番二位公子的武藝,”
“如此…先生,這邊請。”
“請。”
二人行至場邊的一張石桌旁,分別落座;稍后便有婢女奉上香茶。隨行的幾名年輕男子則如標槍一般立于兩旁,淡漠的臉龐上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
這幾人身姿魁梧,虎背熊腰,神色剛毅,面如刀削,整個人猶如銅鑄一般,給人一種異常壓抑的沉重感。
雷云略略打量了一下幾人,心中不由暗暗贊嘆。
裴行見雷云的目光在幾人身上掠過,當即笑著道:“先生,這幾人為莊中侍衛的頭領,都是一些忠勇之士。…你們幾個,還不快見過先生。”
“諾!”
幾人齊齊應了一聲,然后闊步行至雷云面前…
“裴貞!”“裴德!”“裴忠!”“裴義!”“裴驍!”“裴勇!”“裴烈!”
“見過雷先生!”
幾人一一報上自己的姓名,最后躬身行了一禮。
“幾位義士快快請起…云乃區區一介寒士,焉敢當此大禮。”雷云見狀,連忙起身還禮道。
“先生請坐…先生太客氣了。”裴行隨即站起身,笑道:“他們幾個聞得先生之才,亦是欽佩不已。況且,先生乃我莊中貴客,客者為大,先生不必太過客氣。”
“呵呵…三莊主所言甚是。”雷云微微掃了一眼面前的幾名青年男子,笑著言道。
二人言談之間,一陣沉重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雷云微微抬起頭,卻見晏明三人正縱馬奔馳而來…
“大哥你來了。”
“見過先生。”
三人來到場邊,立即躍身下馬,快步走上前來。
“不錯,不錯。像個大將軍的樣子。”雷云打量了一眼威風凜凜的晏明,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晏明憨厚地笑了笑,隨手將手中的長刀丟給一旁的侍衛,然后卸下身上的盔甲,微微活動了一下肢體,道:“不知大哥今日尋俺何事?”
“無甚要事。”雷云溫和地笑了笑,“今日難得有暇,特來此探望賢弟。不知賢弟近日忙于何事?”
“呵呵,我與三莊主一見如故,惺惺相惜;近日來與諸位義士研習兵書,較量弓馬,好不快活!”晏明的目光從裴行等人身上掠過,笑著言道。
“好!吾弟勤奮好學,為兄甚為寬慰。二位公子,賢弟,且先喝杯茶水,歇息片刻罷。”雷云將三人引至石桌旁,微笑著道。
“謝大哥!”
“多謝先生!”
幾人坐畢,裴行微微拱手道:“先生博學多識,今日駕臨校場,不知可有賜教否?”
“呵呵…”雷云笑著擺了擺手,“云不通武藝,不曉兵機,只是偶讀過幾本兵書,哪有什么可以求教…,然…三莊主既已出言,我等不妨探討一番,諸位以為如何?”
“如此甚妙!”裴行微微撫掌道。
雷云微微一笑,略略啜了口茶水,道:“今天下方亂,正當用武之際。俗語說:人無志則不立,諸位都是習武之人,想必各個精通武藝,熟知兵法…但不知各位有何良圖?”
幾人聞言,均是微微一鄂,隨后便是一陣默然…
“大哥,值此亂世,我輩當效仿衛青、霍去病,匡君輔國,保土安民,救黎民于水火之中;此方為大丈夫當行之事…”片刻的沉寂后,晏明率先開口道。
“如此說來,吾弟是想做一名大將軍?”
“正是!”
“呵呵,三莊主以為如何?”雷云淡淡一笑,轉向一旁的裴行。
裴行沉吟了片刻,道:“晏兄弟有此大志,在下十分敬服;然而當今天子年幼,漢室沒落已極,廟堂之上宦官弄權,禽獸食祿,已無力號令天下群雄,分裂之勢,已成定局。故而,晏兄弟志向雖好,只恐難以實現…”
“哦?”雷云眼中掠過一絲異色,“如依三莊主之意,該當如何?”
裴行淡淡地笑了笑,自信地道:“據在下推斷,眼下天下局勢動蕩,逆賊董卓獨霸京師,殘暴不仁,天下之人皆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因此,董卓敗亡不過早晚之事。然而…董卓覆滅之后又會如何?”言至于此他微微頓了頓,含笑環視了幾人一眼。
晏明見狀,當即道:“裴兄,此處只有自家人,有話盡可痛快道來,不必忌諱。”
“哈哈…,那在下便直言了。”裴行灑然一笑,繼續道:“董卓覆亡之后,便是天下諸侯崛起之時際。屆時,各方豪杰龍爭虎斗,逐鹿中原;天下最終歸于哪家還尚未可知啊…故而,依在下之見,當下應多多積攢兵械錢糧,招募兵士,以靜制動,靜觀時變…”
“呵呵…三莊主所言是也。”雷云聽罷后,贊賞的看了他一眼,道:“三莊主文韜武略,深謀遠慮,真乃將帥之才也。”
他沒有料到裴行一個習武之人竟有如此眼光,而且,從他的言語中可以看出,他心中顯然已有圖取天下之意,其志不可謂不大!
“先生謬贊了。”聞得雷云贊譽之言后,裴行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呵呵,在下只是實言論之,三莊主不必謙虛。”雷云環視了一下眾人,道:“諸位皆飽讀兵書,深明韜略,可曾知曉何為之將帥?”
“大哥,這個俺知道!”未及他人開口,一旁的晏明便再次搶先開口。
“哦?”雷云微微一笑,“賢弟可試言之。”
“所謂將帥,自然是有統兵打仗之才者。此人當賞必行,罰必信,德藝兼備,恩威并濟…”晏明咧著嘴笑道。
“三莊主何意?”雷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轉向若有所思的裴行。
裴行略略沉思了片刻,方開口道:“將帥…乃統兵,陷陣,征討,封疆者耳。”
“呵呵,此其一也。”雷云微微笑了笑。
裴行微微一鄂,繼而道:“行愿聞其詳。”
雷云環顧了眾人一眼,笑道:“古之統兵者,均自以為將帥之才,豈不知將、帥乃道也。非勇悍之武夫所能通曉。平庸之將所著重者,乃兵力多寡勇猛如何,此類武將如董卓呂布之輩比比皆是,不足掛齒…”
這段話正是《三國演義》中魯肅與諸葛亮談兵論道中的一節,雷云至今依然銘記在心,而今他只是將之略作變動后道了出來。
“呵呵…”裴行幾人相視而笑,皆深以為然。
“高明之統帥,不僅要知己知彼,善用兵將,還要觀天時,明地利,懂人生;料事如神,熟讀兵法,統帥萬軍,游戲自如,此類大將如古之孫、吳、管樂等寥寥數人而已。然而,僅如此仍未明將帥之道也!”
“那怎樣才算將帥之道呢?”
“說來話長…”雷云拂了拂衣袖,“云在此僅舉一例。比如這用兵…這‘兵’字就大有學問。”
“哦?”裴行頗為期待地望著雷云,“還望先生指點。”
雷云慢慢添了杯香茶,緩緩道:“兵者有可見之兵,有不可見之兵,可見之兵荷戟執戈,肉身之士;不可見之兵日月星辰,風云水火,山川之靈氣,此萬物萬象均可為兵…”
四周諸人聞言,臉上均露出幾許茫然之色,唯有裴行埋首沉思,若有所獲。
雷云微微瞥了一眼幾人的神情,笑道:“諸位可知成圖于周公之時的《七十二候圖》?”
“這個自然,先生有何指教?”裴行微微拱手道。
“呵呵…此圖將節氣周天三百六十五日分類別之。五日為候,三候為氣;六氣成時,四時成歲。將一年之中的節氣更替、萬物衰榮一一道明;何時虹藏不現,何時雷始收聲,何時土潤溽暑,何時霧霾蒸騰…如此只需諳熟于胸,融會于心,運用得當,便可勝于百萬雄兵!”雷云不斷循視著眾人,含笑言道。
“先生大才,裴某欽佩不已!”裴行聽罷,當即起身施了一禮。
四周諸人見狀亦紛紛致以敬意。
“呵呵…此不過口舌之論。明之則易,行之難矣!”雷云笑著扶起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