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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四章 排除

  關中,長樂坡。

  新雪覆蓋昆明渠兩岸的冬麥田野,遠近平闊皆是銀裝。

  田信也披著一領呢絨暗青色軍大衣,正站在沙盤地圖前,手里捏著長桿。

  長桿另一頭正懸停在幽云六鎮棋子上方,司馬懿究竟會怎么選?

  司馬懿、河北魏軍、雒陽曹丕,這三個方面都有相關的情報送來,這些情報立場不同,側重點不同。

  目前可以斷定、肯定的是,這個冬季幽云六鎮不可能閑置,必須動起來。

  這是軍鎮、府兵制度所決定的,這本就是一個積極擁抱戰爭,伴隨戰爭砥礪才能健康發展的體制。

  幽云六鎮,再不打仗,就會內卷。

  要解決問題,還得靠法家、商鞅的那句老話:輸毒于外。

  種種跡象表明,司馬懿這個冬季肯定要動刀。

  這一刀,會砍在鄴都曹叡身上,還是遼東公孫氏?

  這要看形勢,更要看司馬懿本人的心性。

  到底是一個曹氏、曹丕的愚忠之臣,還是一個存有自己想法的人。

  田信猶豫不定,手中桿子輕輕敲打象征司馬懿本人的木雕棋子,此刻若陸議在側,或者姜維、鄧艾在身邊,也能提供一些有力、鮮明的看法。

  議事大廳中,十幾名中高級軍吏靜靜旁觀,現在天下最大的變數就在于司馬懿的幽云六鎮。

  他們中有的認為司馬懿會經營退路,向遼東、朝鮮進軍;有的則單純認為司馬懿是曹丕委任的留守重臣,不會背叛曹丕,會按曹丕指示的那樣,會在明年出兵配合己方。

  司馬懿不同的選擇,會引發今后天下格局的變動。

  田信反復衡量,對左右說:“當初夕陽亭會獵,我曾說雒陽以東六千里有妖魔。司馬仲達乃曠達之士,非俗務所能羈縻。我以為,他志在超脫凡俗,爭一個超凡機會。”

  孟達在邊上輕輕點頭,認同這個論點。

  一邊的張溫感慨:“朝聞道,夕死可矣。公上已指出妖魔所在,司馬仲達怎會無動于衷?他若揮兵向東,跨海入瀛洲…這倒也是好事,省去了這樁變數。”

  己方堅持明年春耕后動員,使盡各種手段拖住漢軍、魏軍…為的就是積蓄更多的糧秣、后勁,這些都是主動權、優勢。

  唯一無法控制的就是司馬懿的幽云六鎮,如果司馬懿鐵了心與漢室朝廷聯合,那么天下格局就恢復到了關東列國連縱伐秦。

  整個山西、河北、幽云、遼東朝鮮、關東四州、荊湘、益州,甚至是江東,都將連成一片。

  參與會議的鷹揚將軍羅瓊也支持:“司馬仲達幾度與我軍交手,自知我軍強盛。退而向東,效仿南越武王,也是良謀。”

  他覺得司馬懿的膽魄已經被打裂,鷹山決戰時,司馬懿老師胡昭的兒子就跟在司馬懿左右,司馬懿在兵敗之際改易服裝逃遁離去,胡昭的兒子卻戰死。

  幽云六鎮又勝在騎兵,論鐵騎,己方也不差。

  田信所慮,就在司馬懿轉而向東去經營遼東、朝鮮、瀛洲,這樣的話,一個超大號、體制更完整、類似高句麗的霸權會出現在東北一帶。

  司馬懿就四個選擇,幫助北府,幫助漢室朝廷,原地不動等待六鎮兵內亂,或向東開發、經營東北。

  以司馬懿的能力,坐穩位置后,這些地方發展必然不遜色于中原。

  而自己呢,解決目前這些事情后,最少要休養十年到十五年,等新一批接受過新式教育的孩童長大,才會向外拓展,收復失地。

  這么長的時間里,司馬懿估計早就對遼東、朝鮮、瀛洲造核完畢;到時候想要消化,又要花費許多精力。

  思索著,出于對司馬懿的敬重,田信手中長桿挑起司馬懿的雕像,從燕地放到了朝鮮。

  排除這個變數,接下來就等給老丈人養老送終。

  期間,也該和益州、江東好好接觸一番;同時也要與丞相、黃權這兩個人中樞掌舵人交流一下底線。

  等老丈人升仙,也就塵埃落定了。

  沒了老丈人,魏延那里自然也就熄火了;失去老丈人的號召,以及魏延的強力配合,張飛那里孤掌難鳴,也就認命了。

  時勢造英雄,英雄亦造時勢。

  眾人見田信最終判定司馬懿、幽云六鎮會出局自立,也都松一口氣。

  唯一變數司馬懿出局,圍繞河洛大地展開的布局,頓時就明朗、清晰。

  雒都魏軍已處于改編狀態,除此之外關東漢軍、河東魏軍主力都已經被釘在原地,無法動彈。

  這些青壯年勞動力集結在一起,即無法戰斗,也不敢輕易撤退,更無時不刻在消耗國力;拖到明年春耕,耽誤春耕后,軍心自亂。

  加上肉眼可見的國力驟降,必然人心離散,戰意瓦解。

  從動手到現在,未有一場大戰,就使漢魏國力疲軟,軍心動搖…仿佛引頸就戮。

  與其他人不同,田信眉宇始終沉肅,總擔心冒出新的變數。

  國力、兵力都已經形成定數,現在的變數就來自頑隅負抗的尊皇派。

  不論先帝舊臣,還是北府一系,又或者今后的魏國降臣,都會在新朝取得一席之地。

  而聚在皇帝身邊的那些人,將會失去一切機會。

  現在地位越高,今后越受猜忌、打壓。

  所以,這幫立志匡扶漢室的仁人志士豈會善罷甘休?

  乘著現在渾水一團,還能有所作為的時候,肯定會搞破壞。

  眉頭舒展,田信正要傳令使人告誡丞相、老丈人還有張飛這些地方小心刺客…可這種話若說出口,有挑撥離間的嫌疑,也有威脅的含義。

  稍稍思索也就放棄了,選擇什么人做朋友、幕僚,就該承擔相應的責任、義務。

  自己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應該管那么寬。

  思維落定,田信道:“傳令司隸校尉李正方,遷治所回東都。開春后,丞相會隨天子遷回東都。”

  主簿杜恕在一側書寫令文,孟達皺眉思索,開口:“朝廷入彀,恐生腹腋之患。”

  曹操、曹丕父子篡漢前,許都、鄴都發生了多少反抗曹氏的動亂?

  有反抗,就得有鎮壓…有鎮壓就有仇恨,有刻骨的新鮮仇恨就會引發更大的反抗,進而是更大規模的鎮壓。

  孟達所慮也是諸人所慮,不愿意現在就掌控朝廷的安保、監察力量。

  田信不做猶豫回答:“丞相執政,我無疑慮,故坐鎮關隴,以開發西域。”

  不發生人身交集,把朝廷放到拳頭底下,再嘰歪搞事情就一拳砸下,直接打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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