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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四章 避諱

  深夜,田信氣呼呼難以入睡,在院中玩球。

  一個皮革足球被他一腳腳踢飛撞擊到墻壁,紅黃綠三色涂繪的足球充滿韌性彈回來,他又是一腳踹出,仿佛在踹某個人的腦袋。

  這里的墻壁是條石、三合土壘砌修成,整體堅固如一道完整的石墻。

  足球反復撞擊石墻,住在周圍的人也都無心睡眠。

  關平夫婦的庭院里,關姬居中而坐,關平夫婦、夏侯平夫婦一同入座,五個人幾乎都是發小、總角之交。

  關姬聽到足球撞擊石墻的沉悶聲音,只覺得心緒壓抑:“二位兄長,不論阿斗本意如何,如今小妹只想知道一件事情。阿鹽一事,究竟是兄長本意,還是阿斗授意?”

  她雙目睜圓盯著關平:“又或是阿斗默許,其近臣授意、暗示?還是兄長臨時起意,把我家阿鹽當成了你家的女兒?”

  一句話堵死了關平,夏侯平勸說:“殿下,定國之行舉,也是仲父所樂見的。江都形勢復雜,定國身在其中,也不得自由。”

  “江都即不自由,那就留在關中。正好孝先有意逐步收攏竇氏權柄,兄長可去河套,做一個統帥萬騎的度遼將軍。”

  關姬目光轉向桌子上的明亮燈罩,罩內是鯨油燈盞,燈火明亮許多:“塞外自由,無拘無束,沒人敢強迫,或以人情、交情脅迫兄長。兄長有心舉兵支持阿斗,正好做這度遼將軍。”

  關平張口欲解釋什么,關姬目光移過去,關平又閉口。

  關姬就說:“兄長若真想自由,就去做這度遼將軍。等關中大治官民積蓄殷實后,孝先會再開西域。兄長不妨去做西域都督,得享大自在。”

  不管是去河套,還是以后去西域,關平跑過去都能做個半割據的霸府首領。

  他的老班底又沒死絕,跟他隱居在山都、筑陽三縣,軍屯度日;雖然不短缺衣食錢糧,可缺的是一個上升的機會。

  派關平去做個外圍的武裝首領,關平最少還能拉出兩三千組織度極高的舊部,能省不少事。

  把阿木留在身邊養,關平在外面又能折騰出多大的浪花?

  十幾年后,還不都是阿木的?

  現在把關平支派出去,山都三縣隱居、屯種的那兩三千歷戰老兵就跟著關平走了,絕對不可能再跟皇帝有什么牽連。

  皇帝手里軍事力量十分貧瘠,截取這支老兵后,皇帝哪怕有一腔宏圖大志,但也得忍著。

  免得生出錯誤想法,做出不可挽回的蠢事。

  關平本欲拒絕,可夏侯平給他連打眼色,現在唯一能讓關平重新復起的就是北府。

  大將軍那里為了避嫌,絕不可能啟用遭遇流放懲罰的關平;皇帝哪怕想啟用,也過不了大將軍這一關。

  也只有北府,執意上表給關平奏請一個‘度遼將軍’,朝中那么多人人精,肯定會一擁而上好生規勸,達成關平的職務落實。

  面對妹妹的安排,關平思前想后,臉色幾度變化,又聽著隔壁院子里足球撞擊石墻的聲音,仿佛壓迫、催促他心神的戰鼓。

  田信很生氣,如果再挑釁這對夫婦,極有可能把他徹底軟禁在關中。

  以田信的醫術,甚至能讓諸葛喬稀里糊涂病死在路上。諸葛喬還要去五原郡為竇賓冊封官爵,這么遠的距離,水土不服是必然的,半路病死的天子使者也是有很多的,不缺這類先例。

  “唉。”

  長嘆一聲,關平慫了,不想去折騰那類大事了,

  很想解釋什么,又有些說不出口,他頭低著:“就依青華。是我不該生出妄念,可這又有設么錯?”

  匡扶漢室、回報先帝恩德,這有什么錯?

  見他同意,關姬也沒多余的話想說,就邀請嫂夫人趙氏,還有夏侯平的夫人包氏去她的庭院宿夜,談些私密話。

  就剩夏侯平、關平兩個人面面相覷,夏侯平安慰說:“江都人心叵測,我聽聞執金吾偵緝魏奸,牽連之廣泛,不敢上報朝堂,只能陳述于仲父當面。仲父亦難決斷,只好修剪枝葉,不動樹干。”

  “不修樹形,必然歪曲難做棟梁之用;若修樹形,則忌憚北府民望高隆。故不敢輕動,以等待良機。”

  夏侯平說著長嘆一聲:“今日江都,已非當年的江陵。皇帝更非昔日的阿斗,定國,實不該與之糾纏。”

  關平板著臉聽取這些話,見夏侯平不再說什么,才開口:“兄長,我聽聞武昌之人自詡夏侯平部黨,我以為兄長宜恢復本名。”

  “本名?”

  夏侯平眨動眼睛陷入回憶,端起茶碗飲一口。

  當年長坂坡混亂中關平一度走丟,當時走丟了很多人,劉備、關羽本就覺得愧對夏侯博,就把夏侯平收為養子,打算做關羽的軍事繼承人來培養。

  后來關平自己找了回來,但夏侯平已經改名,也就保留‘平’這個名,卻恢復了原來的夏侯姓氏。

  見夏侯平沉湎在回憶里,關平指頭沾了茶水,在桌面書寫了一個‘茂’字。

  夏侯平也看到了這個字,長吁短嘆不已。

  當年虎豹騎沖擊十余萬遷徙百姓的隊列,趙云只能優先護衛劉禪突圍;關平遺落在亂軍里,他與關平的未婚妻就被曹純擄走。

  直到北伐成功,他們當年的未婚妻才以沛國公主、譙國公主,以及曹家媳婦的復雜身份拖家帶口遷回江都。

  夏侯平…夏侯茂越想,越是氣憤,感覺有一股看不見的無名火在灼燒、煎熬自己的身心。

  肺腑在燃燒,呼吸粗重,恨恨看一眼關平,他起身闊步走出庭院。

  突然拔出佩劍,就坐在屋檐下的木地板上,等關平追出來時,就見夏侯茂正用劍削切一縷縷的頭發。

  似乎只有這樣懲罰自己,才能消減、遺忘內心的痛苦。

  見狀,關平也只是長吁短嘆。

  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看田信、妹妹今天的舉動,分明已經失去了跟皇帝周旋的耐心。

  夏侯平再不改名,以后自然有的是人跳出來,拿這個話柄攻訐。

  現在改名、恢復本名,正好避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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