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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九章 不立字據

  江都,重新開始運轉的車騎大將軍府,陸議以車騎幕府長史的身份押解新幣回京。

  押解新幣算不得什么大的任務,他主要擔負的任務就兩個;一個是與關羽協商南陽地區交割的實際步驟;二是促成‘環關中帶’的轄區規劃。

  南陽交割直接關系內戰與否,環關中帶的州郡轄區重新規劃,就是為了更大范圍的平衡。

  因此在陸議正式與朝廷交涉之前,仆射郭睦、大將軍府長史裴俊代表關羽與陸議進行密切交流。這里談妥了,見關羽進行落實,也只是走個程序罷了。

  許多話關羽不方便當面協議、答應,也不適合田信出面談判;也只有他們這個層次的人可以全權交涉,把臟活、累活都干了。

  可以保證的是南陽交割是一項朝野關注的大事,這件事情無法談妥或落實,那意味著現在種種休養現象、成果都是虛假的,未來的內戰不可避免。

  朝野會陷入惶恐之中,即不利于地方發展,也不利于大將軍執政。

  誰反對‘交割南陽’,誰就是朝野的共同敵人。

  可怎么交割,許多人并不關心,也不清楚內情,存有被忽悠的可能性。因此,這場談判不能遮遮掩掩,許多令人難堪的內容必須剖開遮掩,直面面對。

  恰恰這種田信授意,陸議堅持的直面面對,犯了郭睦、裴俊的忌諱。

  維護關羽的形象是他們的義務,不讓關羽生氣,是他們這些鄉黨、親友的本份所在。

  所以交割南陽過程中,可以把漢中拿出來交割、置換;甚至可以同意以漢中郡為核心,重新建立一個新的州。

  唯獨不能白紙黑字的承認,這是對大將軍形象的極大傷害,也是對大將軍個人感情的極大冒犯。

  與陸議相對熟悉的郭睦態度明確:“鎮東將軍早年為征西將軍執掌西府時,西府駐屯漢中。今西府轉隸于車騎將軍府,漢中理應歸陳公管轄。為整飭西府兵戎,漢中郡守也應由陳公舉薦,此理所當然之事,朝野也無異論。”

  “大將軍亦會促成此事,仆實難理解伯言先生顧慮。”

  郭睦忍著心中不快,抬手指著矮桌上擺著的白紙協議:“此物于你我兩家而言并無用處,徒傷情面罷了。”

  裴俊也跟著表態:“伯言先生,今兩家之好,實不必如此。不若如此可好,待陳公接掌漢中、隴西、漢興、武都四郡后,我等再接收南陽?以兩年為限,明年陳公遣人接掌四郡,后年朝廷遣人接收南陽東部淯水之東,秋后再徐徐收容南陽全境。”

  “亦早年協定,丹水以西析分三縣,立武當郡國。”

  山區并無太多人口、物產,反倒是巴蠻、荊蠻盤踞于山谷、丘陵、河谷之間。

  歷來征稅,征稅成本居高不下,加上地方豪強蠶食侵占,這些山區的蠻子生活兩家分化;要么順服的被各種不合理的征稅、盤剝壓榨的骨瘦嶙峋;要么躲在深山里抵觸文化、交流,變的更野蠻。

  將不好管理的山區各縣從南陽析分出來,以丹水為界另立一個小郡國,交給北府去管,就成了一種彼此都能接受的妥協方案。

  朝廷拿到了廣袤、富裕的南陽地區;田信也保留了武當地區的控制權,雖說這些山區總人口不過兩三萬戶…可象征意義很重要。

  這些地區如果繼續交給朝廷來管,兩三萬戶的山民…對新的南陽郡守府來說,有跟沒有就沒區別。他們不可能成功征稅,人口在冊又征不到稅,這就是一個麻煩。

  郭睦、裴俊的反應早在預料之中;南陽交割的事情一定要談,還要談出實際、具有操作性的解決方案;可大將軍府這里不能過于‘賣國’,要維持朝廷的威儀、顏面。

  若是真的白紙黑字把交割土地的內容記錄下來,意味著雙方近乎平等的地位,這對朝廷形象、威望來說是個致命打擊。

  維護朝廷的威儀,本就是漢室臣工的大局所在。

  馬良為此悲壯尋死,若在馬良尸骨未寒之際,就這么白紙黑字交割疆土…天下人如何看江都朝廷的執宰?丞相哪里又如何能忍得住?

  若是克制不住,那和平移交南陽地區的協議即便寫在紙上,刻在石碑,或銘刻在青銅鼎上…也都是沒用。

  一個不能見于字據的協議…自然是靠不住的。

  朝廷、大將軍、丞相在想什么?

  也算不得機密,不難猜度。

  和平交割南陽地區是唯一避免內戰的轉折點;朝廷拿到南陽地區后,益州就能跟廣闊的關東四州、江東連成一片。再攻取光復雒陽后,就有還于舊都的操作余地。

  漢家天子重回雒陽,將極大提升、凝聚漢室威望。

  天下人心就那么多,漢室占得多一點,北府這里就會少一點…只要不內戰,天子威望注定持續增長的;北府做下更多的宏偉功績,其威望注定會分成部分到朝廷。

  只要不打內戰,就始終有一線和平消弭事端的可能性。

  沒人愿意放棄,都在盡力爭取。

  田信始終不是一個黑心的人,并沒有開口直接索要整個益州,甚至連益州、漢中之間的許多關隘、守關軍的控制權都不曾提及。

  何止是益州,就連朝野眼中的淪為廢墟的涼州,田信也只是要拿走一個隴西郡罷了。

  現在內戰的導火索就是南陽,南陽始終控制在田信手里…獅子大張口索要一些籌碼也是人之常理。

  不要益州,不要涼州,前后只要漢中、漢興、武都、隴西、北地、安定一共六個郡,加起來還不如南陽郡一半的生產力。

  這已經大大的低于朝廷的預期…朝廷的底線是益州白水、劍門關之北,以及整個涼州。

  只給益州留幾座關鍵隘口,其他山區一并分割、劃給北府。

  畢竟益州北部多山谷、隘口,各類關隘的守關軍并非益州兵,而是巴人服役編成的守關軍。這個傳統傳承于兩漢,田信若是向益州進軍,那各地的巴人肯定會響應、作亂。

  自然地,益州與漢中之間的各類隘口、守軍,幾乎對田信是不設防的,劃給田信也不算離奇。

  畢竟這是當地巴人世代服役、守護的關隘;益州派兵駐防,當地的守關軍會怎么想?

  哪怕守關軍老老實實退出,又該怎么保證駐兵的補給運輸?

  守關軍、射獵軍,就是益州各地巴人編組形成的地方守軍、治安部隊…偏偏,巴人開始流行祭拜兵主廟,很多事情就不能用正常的角度去看。

  看似穩固的益州,整體防線已經不穩、松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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