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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巧合

  次日,夏侯尚離開洛陽,許多人前來送行。

  尚書令陳群引領諸人,于洛水石橋目送夏侯尚車駕漸漸遠去,約有步騎千人,三百余車駕隨行,規模不可謂不大。

  與夏侯尚相善有合作的賈逵、裴潛、滿寵等人也聚在一起,夏侯尚賭氣交出軍隊,曹丕、曹真又需要強干弱枝,往日的征南軍團算是分崩離析煙消云散。

  隨著曹植、臧霸反戈,曹休出奔,夏侯尚外出求醫,大魏軍隊里鎮南、征南、鎮東三支野戰集群徹底消亡。

  意味著即不能南征荊州,也不能南鎮、東鎮徐楊。

  雖無清晰認知,但許多人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微妙變化,大魏已然攻守易勢。

  陳群也漸漸感到一種年齡增高帶來的無力,身為大魏的尚書令,曹丕的昔日四友之一,偏偏他又是劉備推舉的孝廉。

  與他同年的孝廉里就剩他一個了,袁譚被殺,袁渙也死于建安末年的瘟疫。

  而現在曹丕四友里也發生了分裂,吳質為給曹丕解圍、釋疑,當眾羞辱曹真、朱鑠,與大多數洛都守軍、駐軍將領結仇。

  其后吳質轉任雍涼都督、征西將軍時又推薦司馬懿,為了抬高司馬懿,吳質舉出一個反例,這個反例本人正是陳群。

  吳質的一系列舉動獲取曹丕信賴,得以突破宗室、鄉黨與外臣的禁錮,進而接替曹真,成為雍涼都督、征西將軍。

  而自己另三人呢?

  司馬懿根基在河內,因吳質舉薦之故,也有斬殺吳懿的軍功,進而走馬上任幽并都督,監河北諸軍。

  司馬懿的外放,也有避免與吳班碰頭的考慮…陳群眼里,司馬懿的這次高升最重要一個原因是田信給吳懿的那份警告書。

  田信料事如神,前腳警告吳懿,吳懿卻醉酒大意,后腳就被司馬懿突襲斬殺。

  這說明什么?

  說明司馬懿真的很厲害,雖然不如田信厲害,但也比尋常將領優異太多。

  甚至,某人會基于這個理論進行假設,如果鷹山之戰的己方總指揮不是曹真,而是司馬懿,會不會發生之后一系列的慘敗,和宗室、重將率軍出走?

  吳質、司馬懿都已成為國家藩籬,自己和朱鑠又該何去何從?

  帶著一縷惆悵,陳群返回皇宮,向曹丕復命。

  作為送行官員中唯一與夏侯尚接觸、談話的人,陳群有更多的觀察機會。

  此刻陳群如實匯報其中細節:“夏侯伯仁車駕左右,隱隱彌漫臭味,所用木香甚多,欲蓋而彌彰。”

  這兩日夏侯尚所在的館舍四周也有烏鴉盤旋,種種不吉跡象都在表明夏侯尚的身體狀況持續惡化,可能撐不到伊闕關。

  曹丕微微頷首只是長嘆不已,良久撫平情緒,另說:“卿與吳使馮子柔系鄉里人也,朕實愛馮君才器,卿可能勸之?”

  吳使馮熙此番出使魏國,這種時刻馮熙依舊能對答得體,將孫權夸得天上難尋地上無雙,又對局勢有敏銳洞察力。

  這樣心里明明白白又能面不改色說胡話的人才留在孫權身邊實在是委屈,應該留在大魏,留在中書省,為政令、詔書做修飾工作。

  陳群自然領命,以堂堂尚書令的身份去找馮熙。

  他離去后,曹丕又傳見中領軍夏侯楙。

  跟田信做茶馬貿易…這種事情總不能親自下場,夏侯家族體量合適,即便暴露,也能從容收尾。

  貿易只是一個開始,一個開始能相互對話的渠道。

  這個渠道得以建立,那今后許多事情、想法就有了操作的途徑。

  對于這件事情,夏侯楙表現的盡心盡職,也得曹丕滿意。

  找其他人都不行,也只有自己這個妹夫適合,靠得住。

  等夏侯楙靠不住的時候,那誰都靠不住了,那個時候也無所謂指責、悔恨。

  這種開辟隱蔽渠道的事情,只能由自家人參與。

  夏侯楙前腳來,后腳曹丕又將秦朗喊來,由夏侯楙總掌進度,由秦朗負責具體的談判和走私渠道,各處關卡也能換上夏侯楙、秦朗的親信負責。

  如果這件事情被外臣察覺,揭露,那就丟出二人中的一個;如果外臣如高柔、和洽這些人追查的緊,那就一起丟出去。

  反正自己兜底,沒人能殺夏侯楙、秦朗,過兩三年另作他用,高升一級還不是皆大歡喜?

  曹丕這里開辟隱秘戰線準備挖坑,那邊孫權的使者再一次抵達荊州。

  他是真的坐不住了,急的跳腳。

  也不知道魏國那邊到底什么個情況,莫名其妙的栽贓自己,說自己準備散播瘟疫抵御漢軍。

  雖說這種想法偶爾會有,巴不得再來一場建安大瘟疫,讓劉備、關羽、田信還有曹丕紛紛暴斃。

  可自己只是有想法,又沒跟人談論,也沒付出行動,怎么內部上下反應那么敏感?

  孫權覺得自己是真冤枉,看看當年襄樊戰役后關羽的行為,關羽屯軍漢口向自己勒索軍糧,一副不給軍糧就發兵來江東取糧,得不到糧食也要以瘟疫摧毀江東的邪惡嘴臉。

  可是呢,當時的人都把這當關羽的氣話。

  看看,關羽有想法,還當眾宣揚恐嚇自己,還差點付出行動,怎么就沒人去指責?

  而現在,就因為魏國流露出來的幾條流言、謠言,怎么一個個都在懷疑、質疑自己?

  孫權氣的發狂…很不巧的是,自四月中旬開始,長江中游較往年干旱,雨水少,氣溫高…江夏、武昌以及江都周圍因前幾年的戰爭,又有小范圍的疫疾傳播。

  簡直沒法活了,孫權只能一邊派諸葛瑾去荊州說明具體情況,一邊穿素色粗麻衣,齋戒焚香后率領群臣來建業城外的瘟神廟祈福。

  瘟神廟里,孫權盤坐正中面無表情,只顯得眼窩深陷,目光幽深。

  他頭頂烈日高懸,曝曬著大地,仿佛要曬死一切陰邪、污穢。

  而廟宇內,瘟神木像穿鮮紅對襟比甲,腰間七枚鈴鐺左三右四,左邊缺少鈴鐺處懸掛劍鞘。

  十幾個丹陽山越薩滿佩戴蚩尤面具,頭戴高羽冠,身披對襟羽衣,皆赤足,各抱一個腰鼓奔奔跳跳,又以山越濃重口音誦唱禱告祝詞,越聽越像山越的山歌。

  潘濬與同僚也多赤足單衣前來禱告祈福,以潘濬直脾氣,此刻心中無窮悲愴。

  同樣是直脾氣的諸葛恪,此刻只覺得悲憤莫名,胸腔中充滿了力量,恨不得沖上去一劍砍翻瘟神木像,劈碎燒柴。

  隨行而來的將校大多舉止沉靜,并無出格舉止。

  這場因氣候干旱、燥熱引發的時疫…眼前來說是好事,可以延遲漢軍進攻。

  也不算好事,漢軍若有三年積蓄,真的可以橫掃江東,幾乎沒有勝利的希望。

  有希望,就有戰斗、堅持的勇氣;若希望都沒了,可能就像東帝齊國一樣,面對秦軍攻勢不戰而降。

  只盼望漢軍發動滅吳戰役前,劉備能老死,那樣就有翻盤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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