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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被動

  葉縣城頭,關羽向西眺望,視線內全是緩緩卷動的霧氣,什么都看不清。

  快的話兩個時辰,慢的話三個時辰,等到正午時,霧氣就能散去大半,或徹底散去。

  出于某種顧慮,關羽招來裴俊下令:“奉先你親自前往陛下大營,督促營士嚴防賊虜輕兵突襲。霧散之前,大營及周圍小營不得接納信使。”

  “是!謹遵教令。”

  裴俊拱手,一側已有同僚寫好公文,用印后關羽簽字,交付裴俊。

  “傳令郾縣,今日不可放行,就地安撫百姓。”

  “傳告各處巡防軍士,若遇持械民壯,務必嚴加警惕。若拒絕繳械,或抗拒收容者,就地擒捕,以流賊等罪!”

  關羽接連下令,等待著魏軍的到來。

  只要魏軍敢渡河,再想回去,可就沒那么簡單了。

  霧散之時,就是敵我分出生死之際。

  未及多久,張遼化妝后的首級送到葉縣,張遼的身體已經送到葉縣儲放,就等事后縫合首級一同下葬,可能會跟徐晃葬在一起。

  關羽親自檢查,確認是張遼本人后,招來薛戎囑咐:“傳首各營激勵士氣,萬萬不可讓賊軍奪走張文遠首級。”

  “是,末將遵令!”

  薛戎昂聲應命,雙手端走張遼首級,裝入木桶中,領百余健騎沖奔向西北而去,先向澧水橋孫朗營地傳示。

  霧散之后,張遼首級可抵一萬精兵。

  昆陽西城樓,張飛在這里觀望戰況,交戰半個時辰,已經有魏軍小股部隊通過浮橋殺到南岸,不時與漢軍探騎遭遇。

  率先抵達南岸的是魏軍精銳,張郃之子張雄領三百余甲士輕易渡河,隨后就與后方失去旗號、鼓號聯系,按著軍令向東南方向突擊,那里是劉備大營所在。

  張雄正在犨縣、昆陽之間,也在東西兩座滍水橋之間,中間三十余里河岸并未設防…漢軍沒有充足的兵力布置防線,只是依托橋、城池形成了兩個防御據點。

  東邊是昆陽、東滍水橋;西邊是犨縣、西滍水橋;這是張飛負責的第一道外圍防線。

  魏軍要突破就讓突破,漢軍依托營壘、城池堅守即可。

  第二道防線在澧水橋、葉縣,由關羽負責守衛。

  如果魏軍還要是一個勁的突破、穿插,那就讓穿插好了,再后面就是位處荊豫馳道、宛雒馳道路口的劉備大營。

  魏軍兵力優勢,固然能分割戰場,將漢軍各部隔離、包圍…魏軍無法迅速攻破漢軍營壘,不能分化擊破,那魏軍各部就無法連貫打通,相當于魏軍整體被漢軍割裂!

  魏軍越是向劉備大營深入,那兵力優勢就會進一步分散、攤薄…越深入,魏軍就越疲倦,進攻的沖擊力會降低許多。

  這么大的戰場范圍,漢軍尚且要分劉備、關羽、張飛、虞翻四個指揮單元…魏軍又如何能有效指揮?

  張雄管不了那么多,上司給他的命令就是向劉備大營出擊,上司的上司就是張郃,張郃也給他這樣的任務。

  不止是張雄,從這里渡河的魏軍各部唯一的命令就是前進、再前進,以包圍劉備大營為主。

  可見度三十余步的晨霧里,薛戎百余騎剛離開虞翻營壘向昆陽輕馳,馬蹄聲噠噠響徹,為張雄察覺。

  三百余魏軍甲士蹲伏在地,以持強弓勁弩靜靜等候。

  最先出現在張雄視線內的是十余騎探路散騎,雙方相互察覺,漢騎也是一驚,紛紛向西調頭。

  “都尉?是否發箭!”

  “不可擅發!”

  張雄急忙呵斥,他趴伏在地,這樣觀察范圍更遠,也能更清晰感應到大隊騎士的移動方位。

  他一雙眼睛瞪的很大,三百余強弓勁弩近距離攢射,對付體積巨大的騎士能收奇效。

  可弓弩手只有一擊的機會,若不能擊潰騎士,那騎士沖到面前四蹄踐踏,頃刻間就能造成巨大殺傷。

  握著三百蓄勢待發的弓弩,才有底氣與漢騎對峙。

  如果剛才發射,殺傷漢軍探路散騎,那跟在散騎后的漢軍騎士大隊肯定會乘勢沖鋒…自己或許能擋住,但也會被漢騎反復沖撞之下,遭受巨大折損,毫無安全感,也無法展現己方更為有用的一面。

  跟對面漢騎交手,絕對是虧的,還不如各自散開。

  稍稍等候十幾個呼吸,見漢軍騎士真正遠去后,張雄匯合另一股二百余人的魏軍甲士繼續前進。

  如他這樣三五百人,七八百人抱團移動的魏軍戰團前后相繼。

  昆陽城城外滍水橋南岸漢軍營壘,田豫在此指揮。

  受霧氣彌漫,魏軍放棄投擲石灰粉…以魏軍的生產效率,可能魏軍儲備的石灰粉已經告罄。

  田彭祖運氣不好,被流矢射穿手掌,從前線后撤,途徑中軍大帳時講述戰況,驚容未退:“父親,賊虜已然癲狂。孩兒來時,賊軍多有吏士前后擁擠進退不得,被擠落滍水凍成僵尸,十分可怖!”

  有些于心不忍,欲言又止。

  田豫面容始終沉靜,田彭祖糾結片刻后還是把喉嚨里的話咽了下去。

  現在不能憐惜魏軍吏士的性命,不能放緩弓弩反擊,更不能開營納降。

  發動總攻的魏軍,最少會有十五萬人強渡滍水,外圍漢軍東西兩處據點群合起來只有三萬余人,根本無法控制場面。

  現在要對己方吏士的性命負責,要為最終的勝利做考慮。

  滍水東橋,護軍朱鑠戎車就立在北橋處,一陣又一陣的魏軍甲士被驅趕渡橋,去跟橋南的漢軍營壘廝殺,或繞漢軍營壘向兩翼迂回,如水銀瀉地。

  也就霧氣遮蔽視線,不然這種脫離大隊,沒有側翼保護的魏軍零散步兵團,根本擋不住漢軍有組織、有目的的驅逐、圍困。

  渡河容易,可能不能達成預定計劃?

  作為曹丕的密友之一,朱鑠沒得選。

  太多的人有選擇,自己、吳質、司馬懿沒得選,或許陳群有的選…可陳群敢選?

  看著一股又一股的魏軍從橋、浮橋渡過滍水,去南岸作戰、廝殺,被晨霧吞沒身影,朱鑠臉上最后一點情緒也沒有了。

  現在只能拼到底,賭一個機會。

  如果后退,漢軍不會念自己的好,只會嘲諷己方無能…只有把漢軍打疼,才有投降談判的余地。

  可略白晨霧仿佛吞人的怪獸,一陣又一陣的魏軍被吞沒,不知何時是個頭。

  個人在集體中時是盲從的,思維會壓制。

  魏軍吏士前赴后繼,越過漢軍放棄的河岸陣地,向著深處大跨步前進。

  前后左右都是袍澤、友軍,仿佛越打越順的順風仗一樣,魏軍在晨霧保護、遮蔽下,越來越順。

  曹彰與遴選出來的三千步騎還在享用早餐,宰殺軍中牛、驢,敞開肚子繼續吃,等待進攻的機會。

  滍水西橋,虞翻告誡跟在身邊的次子、三子:“依照陳公講述,曹真欲圍點打援,迫使衛公、宋公救援陛下。終究不過是圍魏救趙、避實就虛,攻我之必救,與桂陵之戰類同。”

  “霧散之后,出示張文遠首級,賊軍自潰!”

  虞翻躲在墻垛之后耐心講述,目光不時去看頭頂,好像魏軍的霹靂車隨時都可能把石丸投到自己頭頂。

  平時還能觀察石丸軌跡提前躲避,現在看不清軌跡,無從猜測,只能蒙著頭賭運氣。

  己方如此,魏軍也是如此,根本無從觀察漢軍拋射的石子、石丸。

  漢軍弓弩依靠營壘,渡河的魏軍射擊,殺傷顯著。

  隔著霧氣,也能看到河面浮橋上魏軍死傷狼藉,許多人栽落浮橋就再也爬不起,與浮橋凍結在一起。

  橋對面,曹洪已經接替張郃,繼續督促后續的魏軍強渡滍水,而張郃已經穿插到南岸,以鼓聲召集部伍,向澧水橋前進。

  帳打到這一步,處處被動,被漢軍牽著鼻子打,這讓張郃很不好受,簡直跟官渡之戰一樣…還不如官渡之戰。

  哪怕今日的決戰,也是漢軍逼迫下不得不發起的垂死掙扎。

  這讓張郃憂慮重重,卻始終神態沉肅,掩飾喜怒。

  一副深謀遠慮正在下大棋的模樣,以穩定周圍軍吏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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