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日,北府兵全員集結于定陵城西南十五里外的魏軍廢棄營壘。
田信返回葉縣,與關羽商討攪亂中原的戰機。
越是相持,越是順應魏軍的算計。
礙于雨水,攻打殲滅張遼,或攻破昆陽俘獲孫登威脅孫權等等一系列事情只能等待。
而定陵以東,秋后屬于正常的降雨,無礙行軍;軍中儲糧也能給北府兵擠出十五日軍糧,再加上北府兵自身攜帶的干糧,考慮到繳獲收益,田信有信心在中原浪一個月。
魏軍主力都集中在宛口,防線穩固的代價就是后方空虛。
“攪亂兗豫二州,曹洪麾下衛軍、裴潛之豫州軍、蘇則之兗州軍,皆慌亂不足用。”
田信面容沉穩,目光平靜:“宋公,此爭分奪秒之際,時不我待。”
關羽只是看一眼田信,又看看擺在兩人面前的地圖,按著目前的形勢來說,大概十天后劉備的中軍主力才能抵達宛口,期間如果田信向外出擊,那么魏軍必須圍堵,魏軍調動后,宛口這里會有更多戰機。
兗豫二州的青壯人口細分的話,有兩成一直服役,或在中軍,或在外軍,是魏軍常備。
現在魏軍執行總動員,余下八成丁壯人口里,有近兩成精壯編為曹洪的衛軍,余下兩成的人口編成類似輔軍的二線軍團,目前只有四成丁壯人口留在郡縣。
如果攪亂兗豫二州,曹仁、裴潛、蘇則這一主二輔三支軍團的軍心士氣就會瓦解。
沒有人比田信更適合執行這個任務,北府二十六營兵足以橫行中原,尋常兩三萬規模的魏軍不敢野戰,規模更大的魏軍若是調動起來…那宛口的漢軍正好給予魏軍致命一擊。
關羽也有顧慮,詢問:“孝先攻城略地后,如何善后?”
肯定會打破很多城池,田信鬧出的舉動越大,那魏軍、吳軍也會更加無底線的強遷兗豫二州人口,以期搬空中原。
“百姓無辜,我會破中原塢堡,取豪強米糧助軍。”
田信回憶起遷移途中的種種凄慘,語氣低沉:“若戰事不順,我軍在宛口屯種,那我將勸百姓逃往宛口避難。還請宋公多做應對,以便安置百姓。待到明年春,我軍與百姓一同耕種,如此可為長久之計。”
游擊戰,彭越能做到的事情,自己也能;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彭越做不到。
自己此行出征的目標,是破釜沉舟的項羽,是背水一戰的韓信。
這一戰最差也是將中原打成無人區,破壞魏國休養生息,將彼此拉到同一水準。
已到不得不放田信出籠的時候了,把田信放出去,到底是促成曹植當齊王,還是田信自己當齊王,都是無法預料的事情。
漢軍不是不能打,始終都能打,從將校到吏士,個個身經百戰,戰意旺盛。
可現在唯一一個問題就是指揮問題,馬超越來越跳,張飛、田信這里也只能彼此協調作戰,誰都想當主攻。
除非劉備帶著中軍集團抵達前線,否則四支軍團很難分清楚主次。
這不是四個人坐下來談一談就能解決的事情,每個人下面站著那么多人人,誰都想爭奪主攻機會。
放田信出籠攪亂中原,威脅青徐、河北,令魏軍首尾難顧;同時關羽張飛同氣連枝,馬超這里也只能甘心打側翼,做防守。
到時候關羽、張飛之間再分主攻、次攻的話,反倒好解決了。
沒有電報,劉備無法實時指揮前線,前線指揮權實際歸前線四人各自執掌,這已經暴露出許多隱患,必須要及時更改。
翁婿兩個自始至終沒有談論家事,田信來做了個匯報,關羽批準,這就完事了。
怎么打,往哪里打,就是田信的事情;最多也就是被圍住后,關羽再負責接應。
關羽肯定派兵解救,彼此信任就夠了,彼此信任也是最難的。
另一邊張飛卻快氣炸了,昆陽守軍自二十七日大雨天里得到曹丕箭書后,全軍振奮,以極高的決心準備守夠十天。
十天,只要無援軍,曹丕、朝廷許可他們投降,不追究他們的罪責,不誅連他們的親屬。
這是難得恩典,哪怕死在城頭,也不能放漢軍入城。
十天,近萬人守在城里齊心守備,即便猛攻攻下,付出的傷亡也是很大。
這種時候把田信拉過來攻城都不頂事,守軍不是不投降,只是要奉令守十天,以保全家屬而已。
昆陽守軍被張飛三面合圍以來,已呈現哀怒之狀,這個時候都只存了一個念想,軍心齊整,思想純粹,已經不是威脅、恐嚇能嚇住的。
當然了,如果十天后魏軍援兵不到,昆陽守軍就會投降。到那時緊繃的一口氣泄了,換誰來當主將,都無法再次凝聚戰心。
守軍用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守城,這還怎么打?
打又打不了,勸降又無用,張飛被劉曄這一手惡心的暴跳如雷,索性飲酒解悶。
虞翻也剛剛探望過兒子,見虞忠沒有發炎,心里高興也跟著張飛一起飲酒,兩個性格相投的人在一起,真的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都是直爽個性,一個崇尚名士卻常被其他名士、大儒羞辱;一個是名士大儒,偏偏還是個挺矛擅長廝殺,又喜歡喝酒的暴脾氣。
相恨見晚,兩個人之間的友誼,已攀升到至交的地步。
喝點酒怎么了?
張飛喝酒,此前只有劉備、關羽能勸住酒后的張飛,后來多了個諸葛亮、龐統。
現在虞翻也能勸住酒后的張飛,論頑固,大醉之后的虞翻,反而能壓住張飛。
酒后打鬧起來,不下死手…張飛不見得能壓住虞翻。
另一邊吳懿送走吳班,也宿醉解悶,張飛自己飲酒違背軍令,難道自己堂堂關中都督、右軍副將就不能喝幾杯散散心?
魏軍算是個什么東西?敢來嗎?
不敢來,那有什么好擔憂的?
正巴不得魏軍來,好建功立業,讓各軍知曉自己厲害!
至于背叛投降…作為陳留人,吳家很清楚這些年曹魏殺死了多少舊友親朋。
田信對吳家的報復…也就是報復吳匡、吳班一系,關自己什么事?
自己妹妹是大漢皇后,今后的皇太后,大不了自己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不去攪合朝政,也不去觸碰軍權…你田信做事也要講道理,如果這樣了還對我下手,就不怕天下人恥笑?誹議?
喝了酒,膽氣漸壯,許多事情反而看透徹了。
吳班惶惶不安是吳班的事情,跟自己有什么關系?跟陳留吳氏有什么關系?
嚴格來算,吳匡死的時候,自己也就戴孝幫著張羅殯葬,其他事情就跟自己沒關系了。
所以真沒什么好怕的,應該抽空去見見夏侯,今后也是個照映。
心里思索著這些事,吳懿心里通暢,漸漸入睡。
二十九日的夜,無風,露水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