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府兵改編工作責任詳細劃分到個人后,田信要返回丹陽鄉繼續度假,卻受到張溫規勸。
啟程時,張溫相送:“北府兵改制事關朝廷中興,臣以為君上不宜輕離大軍。改制若敗,損害漢祚必遭人攻訐。”
“我與宋公已為大漢竭盡所能,若漢室當興,自會有英杰涌現,相繼不絕。若當滅,也不差我這一時三刻。”
田信口吻平淡:“公主有孕,家中無長輩,我豈能逗留在外?對大漢而言,我已盡到人臣本分。今兒欲孝則親不在,不能侍奉雙親,只好與妻子團聚,盡人夫、人父之責。”
明年的戰爭誰也說不清楚具體會是什么個走向,而自己是總預備隊,要面對的絕不是什么輕易的小場面。
自蘇醒以來,餓的一度昏厥,是小貓一樣的小妹在身邊念叨,讓自己承受住了最初的苦難。
現在立世揚名,立業成家…尋常軍法、國法管不到頭上,為何不待在家里享受愜意舒適?
見田信去意堅決,張溫也只好改說其他話題,不再糾纏軍隊的實際管理權。
張溫也關心新的夏歷推演進度,這是天文歷法學問,多是父子相傳的隱密學問,幾乎不向外人傳播。
所以田信即便得到漢博士的教導,對歷法知識也應該缺乏認知…可很遺憾,作為一個時不時扳著指頭計算假期的人,田信很熟悉一套歷法。
任由張溫擔心,田信還是領著三十余騎返回丹陽鄉。
關姬最近飯量又有上漲,為照顧她,劉備關羽各選了一批生育經驗豐富的健婦前來照顧關姬起居。
田信可以確定她各方面的變化,是真的懷孕了。
暖閣之中,田信正握著剪刀裁剪牛皮,為自己的孩子制作撥浪鼓。
關姬則翻閱北府、昭陽邑遞交的公文,田嫣仿佛小秘書,將關姬翻閱的公文竹簡合攏,恢復如初。
“夫君,虞博士也過問夏歷之事,究竟如何了?”
“不急,我自有一套歷法可用。”
“可歷法若有疏漏,必惹北方說笑,有損威名。”
關姬將虞翻發來的竹簡抱到田信身邊,取出竹簡里夾著的大卷帛書,她攤開審視:“這是虞博士所書的夏歷考錄,夫君不妨參詳一二。”
“青華,我有河圖洛書,所制夏歷必無疏漏。”
語腔溫和,田信接住虞翻的竹簡、帛書先后翻閱,反而做笑:“丞相是奇人,見我簡化文字,一眼就能識別字意。虞博士也不差,已得簡體字之妙。估計是虞世方家書聯絡時,讓虞博士學會了簡體字。”
虞翻發來的帛書,有標點符號,大半文字是簡體。
關姬字青華,取青翠茂盛、健康之意,隱隱間又跟關氏所承的木德相呼應,讓挖掘到這一線索的北方、荊益湘三州經學家連連驚呼。
以至于荊益湘三州經學家探討時出現一種讓田信很不高興的論調…關姬可能是關羽木德的繼承者。
話里意思有些危險,田信不做反應,就等哪個不知死活的家伙將藏著的后半句話說出口。
關姬也看了幾眼虞翻的簡體楷書,看不出有什么好的,再好能比得上田信手書?
她英氣雙眉輕挑,不以為意:“這有什么好的?”
“是呀,虞博士的字不如我,就如他的夏歷不如我的。”
田信說著卷好帛書夾入竹簡,不由有些氣餒,虞忠還有兩個弟弟留在丹陽鄉充當關興、田嫣的同學伙伴。
這兩個虞氏子一個七郎九歲,一個九郎六歲,年紀小小就有家教在,遠比其他軍吏家的子弟要敏銳、沉穩。
虞翻有十一個兒子,如今都未婚配,如果個個成材,以聯姻的方式立足于季漢,幾乎可以成為《孟氏易》的新代言人,宛如往日的汝南袁氏。
何況虞翻本人表現出如此強大的生育能力,今后十一個兒子必能壯大族裔。
司馬八達,比一比虞氏十一郎,還差足足三個。
就虞翻那體格,再活三十年不存在問題,三十年后的虞氏,儼然一棵大樹。
虞翻憑借十一個兒子和家族五世治孟氏易的家學,已迅速在益州站穩跟腳…離開江東的虞氏,依舊是世族。
陸議也不差,贖回族親、妻子孫氏后,依舊在蜀郡開辟山田自食其力,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益州豪強沒有塢堡,虞氏、陸氏遷移益州后,沒有塢堡,沒有千頃良田,沒有數千仆僮,可依舊是世家。
若是虞翻、陸議講學,估計愿意送子弟來聽講的沒有八百人,也能有五百之眾。
所以軍中推廣啟蒙、軍中選士工作刻不容緩。
關姬見田信走神,給田嫣一個眼色,田嫣捂嘴離開暖閣。
小妹離去后,關姬語腔慵懶:“夫君在想什么呢?”
“在想人,想虞世方七弟、九弟。”
田信與關姬肩靠肩坐在一起,努嘴做笑:“他家七郎倒是嫻靜溫和的性子。”
“還以為夫君在想別的女子。”
關姬抬手輕撫自己略有臌脹的腹部,頭側枕在田信腿上,目光去看魚油燈花,語氣幽幽:“好生奇怪,你我也有了子女。”
她側頭看田信,盯著田信鼻孔不由做笑,鵝蛋臉紅撲撲:“夫君可是看上了虞七郎?”
田信微微頷首,說著微笑:“虞博士若來了,我問一問,若是可以,就給小妹定下婚事。”
戰爭不會等人,不會等自己兒女出生,不會等自己把妹妹安置好。
關姬做笑:“就怕苦了虞七郎。”
她的笑容有些勉強,田信見了伸手撓她:“我別無他意,只是不想存留心病。”
關姬不是強顏歡笑的人,卻擠出笑容:“夫君凱旋,我就為夫君納一門側室夫人…兩位也成。上回在襄陽見了龐士衡之女,倒是磊落大方豪爽率直與男兒酷似,與我頗多言語。”
田信一愣,感覺這是個死亡陷阱。
不過關姬不會玩弄這種試探性質的戲言,就說:“我跟龐士衡兄弟相稱,若娶他家女兒,豈不矮他一頭?”
龐林不是一個人,眼饞龐林女兒的不在少數,這個女兒先天代表著鹿門山。
關姬眉梢淺皺:“能與夫君相爭者,只有丞相嗣子諸葛喬,可是此人?”
一個蘿卜一個坑,越到高層,每一個蘿卜、坑位都是擺明了的。
田信搖頭:“丞相不是這種…”
不,丞相本人就是這種人,娶了黃氏女兒,迅速融入荊州。
不過如今地位穩固,可能不屑于使用這種聯姻固盟的手段。
關姬卻說:“父親送來的女侍帶來許多外面的話,說馬季常有意于此,卻被龐士衡婉拒。女侍皆說因由在夫君,是夫君擄曹鎮南冒罪換回龐士衡妻女,龐家女兒有報恩之意。這樣奇女子與我家門風類似,引入門中,也是良助。”
龐林的女兒姿貌也不差…可實在是太過棘手。
田信抓著關姬的手微微搖頭:“青華有孕,我若再納側室,恐人說笑,也不愿青華委屈。何況龐氏高門,龐家女兒不該以側室相待。”
關姬反抓田信的手,用勁,語氣堅定:“要納,夫君出征后家宅里也好有個伴。夫君納龐氏女,朝廷不會起疑,會更為信賴。”
田信不語,關姬口吻確鑿:“遲則生變,若馬季常遣人上門來請夫君出面說媒,或請父親說媒。到時應允,我恐龐家女兒自絕生路,獲罪于龐、習、馬三族。”
“若不允,才會遺笑于人,亦會冒犯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