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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1章 成事一應在東門

  審榮跌坐了下來,臉色慘白,心里滿是不愿。

  “這冀州是袁公基之本也,若失基本,如同虎狼沒了腹心,縱然四肢再狂大,又如何?!足以被敵人一一滅之,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辛毗道:“若落呂布之手,尚可奪回,可若燒毀,袁氏之基,毀也!”

  “難道呂布進了城便不會燒毀了?!”審榮面色猙獰的道:“他是什么人?是豺狗,他會將整個冀州掏之一空的!”

  “就算是他燒毀了,也好過在自己人手中燒毀!”辛毗道:“這其中的差別,難道你不知道嗎?!”

  審榮略有些逃避的道:“萬不至于到這一地步,不會守不住!你無非是想要借我之手除去我叔父,好迎袁譚回來!”

  辛毗冷笑連連,道:“在汝眼中,我不過是如此之人?!”

  審榮回避的避開了眼睛,沒說話。

  知己之情,此時此刻受著巨大的考驗。

  “審配這些時日有多瘋,你也看在眼中,全城上下都看在眼中,這冀州已經成了他的一言堂,是他的囊中物了…”辛毗哈哈大笑,道:“鏟除異己,動轍殺人,未見有經世濟用之德行,卻只見滿城皆是腥風血雨,這樣的人,你真的覺得他是在說笑嗎?!若是不得不到了這一地步,真的守不住呢?!他若要焚城,你當如何?!”

  審榮答不出來,喉嚨像窒住了一般。

  他只是不斷的想,一定會有援兵來的。一定會有!

  “冀州有變故,主公在前線被曹操拖住,定回不來,而袁譚,也勢必不會救!”辛毗道:“袁熙若回,一定會被外面的呂布截住!現在是什么形勢,難道你還不分明?!此事之機要,全在你身上,你要逃避到什么時候?!天降大任,你不得不應!”

  審榮手微抖著,道:“…你要我手刃我叔父?!讓我怎么能容于世?!”

  “便是死之又保妨?!可惜我不能動手,也動不了手,不然,我就去做了…審配好手腕,將我等盯的死死的,緊緊的,像不能動彈的只有痛苦的蛙,只能哇哇的亂叫,卻一點用處也使不上。”辛毗道:“然,汝懼死乎?!我也不懼死。你若行不義之事,毗愿與汝共死,以謝不義!此,也可報此城之民,主公之恩也!”

  審榮眼淚開始落,幾乎控制不住的道:“雖不懼死,卻不想背負賣族求榮,貪生怕死之名!”

  他略有些歇斯底里的道:“呂布大軍在外!我若此時做了不義之事,便是賣叔父求榮,貪生怕死!你是最知我的!榮雖無才,卻絕不愿落下此名于后世…”

  “有時候,我們就得擔負一些不能承受之重。”辛毗道:“天命已經將此重任交到我們的手上了,你,細細思量吧!”

  審榮面如死灰的出了府,幾乎是癱軟著爬上了車馬,整個人都是半死不活的德性。

  不光只有許攸盯著他們這里的事,逢紀也在盯著,有奴仆將信報與他,逢紀冷笑道:“這是知己決裂了不曾?!做出這副死人樣是怎么回事?!可探知曾說了什么!”

  “不曾聽清細說了甚,二人對話,是避開眾人,”奴仆道。

  逢紀眼睛轉了轉,道:“辛評如今跟著袁譚離開了冀州,其弟辛毗也是托了審榮的關系,才被留到現在!否則,他們府上,早已滅族。然而如今,終究是禍患啊。”

  說罷,對奴仆道:“去盯著辛毗,也許會有意外收獲也未可知!”

  奴仆聽從去了。

  逢紀便在府上來回的走動,心里焦焦的,他覺得這是鏟除辛氏勢力的良機!他們二兄弟其實都是袁譚的人,逢紀早想鏟除他們很久了!

  逢紀此人心眼最小,又極擅長嫉妒,若無這個機會還好,現下得了這個機會,哪里肯輕易放過!?一切才華在他之上的,或是得寵的,或者是與他有過摩擦的,他都恨不得踩上一腳,將別人踩到翻不了身,才肯罷休。

  無論什么朝代,朝中總有那種特別狠毒的一種人,專門以整人為樂趣,直到他坐到首輔的位置,他也不會停止。這是這種人的劣性。根本改不了。逢紀就是這種人。

  若是身上遇上這樣的人,哪怕你沒得罪他,只是路上隨意的與他對視一眼,他都能惦記懷恨于心,然后報復回來,而且是極殘酷殘忍的那一種。

  逢紀與審配一樣,是袁尚的支持者。審配比他強勢,也深得袁尚信任,他當然附合而趨從,但有一日,若有會干掉審配的機會,他也是會毫不猶豫的。有著一個向上的心,自然也想取而代之!

  許攸什么不知道?!他在得知逢紀也在盯著的時候,心里就有數了。這件事情,必能成!

  接下來只是等事情發生,而有時候巧妙二字,就是這般的神奇,到底真正的巧妙,還是人制造的巧妙,那就只有鬼知道了!

  呂布是根本不知道城內雖然狀似平靜,其實內里是如此的混亂。他每日都要來城下繞城走,都是要怒罵一番,然而城上的人都不理會他。只要他不攻城,不發弓箭,只當他的罵聲是耳旁風。

  弄的呂布更氣,一天要來好幾回,見審配總是不來應話,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下了決心要攻城,偏偏司馬懿說現在時機不到,呂布本要執意攻城,然而司馬懿一提呂嫻,呂布便罷了,后來是連提呂嫻也壓不住他的爆脾氣了,司馬懿便將他當初親手所賜之寶劍祭了出來,道:“主公當初之言,今日食乎?!”

  呂布憋的脹紅了臉面,抓耳撓腮的,不吭氣了!

  然后灰溜溜的跑了。

  還知道理虧,行,壓得住就行!

  司馬懿見呂布走了,便將此劍交由左右道:“小心看守,不然恐怕會有人惦記來偷啊…”

  “主公之劍如何有人敢偷?!”左右不可思議的道,只是話一說完,又像反應過來似的,皆哈哈大笑起來,那臉脹的通紅,就是不能說出猜測。

  真別說,這事兒…像呂布會干得出來的事情。

  史上不也有賜了臣下華服寶珠的君王,后來后悔了,又不好意思要回來,結果命人去偷回來的嗎?!

  這樣的奇葩事,呂布也不是第一人。

  司馬懿也哈哈大笑,所有反應過來的人也都是笑的前仰后合,卻偏偏沒有一個人敢說出真相。說出來就不一樣了,變味了,就變成取笑呂布了。善意也就變成了惡意。現在也頂多是心照不宣的調侃。

  不過眾人笑過以后還是道:“若不攻城,恐怕主公真的得氣死了!”

  天天跑城下去罵,中氣十足的一人,還能氣死!?真不會。

  司馬懿就沒見過呂布這種體力充沛到這種程度的人。

  充沛到讓人特別無奈,特別煩的地步。

  “應是快了!”司馬懿笑道:“心急可沒用。必須等火候到。現在,才是開始架柴的時候!”

  正說著,外面有戰將進來道:“軍師,我等跟隨主公繞城走時,僻靜處落下此物來,我等并未聲張,急尋回,便忙帶了回來!”

  司馬懿令親兵取過來,一看發現是一個用雜草捆成的一個包裹,忙用刀取開,里面只有一片竹簡,上有二字:東門!

  “東門!”眾謀士眼睛都亮了,道:“軍師神人也!果不出軍師所料!”

  “不知是何人,莫非是要開東門?!”諸將喜色的道。

  “噓!”司馬懿笑道:“千萬別泄漏半個字,否則一旦被人察覺就不靈了!爾等也須謹記,只當沒這二字出現。隨主公再去城下時,也不可露出異常來,像往常那般一樣!切記!”

  “是!”諸將一凜道:“事未成時,必不敢說出半字!”

  一戰將道:“連主公也不告知嗎?!”

  “主公是能藏得住話的人嗎?!”司馬懿道:“他若去城下,可能會口誤,若天天去,突然不去了,更不妥,城中只會更加防備。事成之前,不必向主公多言。也不可對東門有過多的關注!”

  “是…!”諸將依命出帳去了,拼命壓住內心的激動。若是如此,那冀州城外的那些防御工程也不必再去填了,反而奪下城后,這些便成了他們的防御。

  豈不省了兩倍的力氣!?

  眾人心中大喜的出去了。

  眾謀士道:“軍師以為時機并未成熟?!”

  司馬懿點了點頭,道:“只二字,若是今晚開門,他又何必不多提兩個字?!也不寫明日或后日,便不確定到底是短期內還是往后幾天,便是火候未到!”

  “我軍只做好準備,隨時關注城內動靜便是,等到時候,自然可不費力而入城。”司馬懿道。

  “會不會有詐?!”一謀士遲疑道:“也不知是何人傳出!”

  “汝等可細看此簡,”司馬懿道。

  眾人細觀這竹簡后面,道:“是一幅畫,如此精細…像遠看的山景…”

  “許子遠!”眾謀士都驚到了,嘆道:“如此用心刻畫,比寫的字還要用心,可見其計深不可測,以圖大功!”

  “女公子曾說此人,可得大用,果然啊…”一幕賓道:“不料破城之事還應在他!”

  諸謀士都略有些說不出的意味,雖然嘴上不說,但心里是瞧不上許攸這行徑的。倒也不是嫉妒他會立下大功的意思,而是這般行為,如此的用心安排,如此的居心叵測,只是為了…

  他們心里是鄙視這種人的。

  能跟在呂布身邊的,還得到司馬懿認可的,呂嫻認定的人,那一定心里也是有忠義的人居多。

  這樣性格的人,是愛憎分明的人,他們心里極瞧不上許攸。

  “待城破時,諸君還需與他共事,可要用心啊…”司馬懿笑道。

  許攸此人行事,只是送個信都這么精細,可見這人心極賊,眾人便明白司馬懿這是提醒他們,一是不要把自己軍中的軍情讓許攸給套去了,二是要把許攸嘴里的消息和話都給套干凈了。

  眾人心知此事重大,不管他們心里喜不喜歡許攸這人,都得做,便朗朗恭聲道:“是!”

  因此便秘而不宣,東門二字,像沒出現過似的,軍中是再無人提這碴了。

  虎威軍上令下達,治軍嚴明,軍情只在少數人手中,是不用擔心會泄漏的。

  其實就算泄漏了,也未必是壞事,至少證明有漏洞,對司馬懿來說,這便是修補漏洞的機會。凡事辯證的看。在實力準許的時候,司馬懿以為,不是不犯錯就是好的,而是犯得起錯,有修正的機會,就是好事!

  冀州內還有暗影的人在,若非必要,他們也不會輕易露出行藏。

  但司馬懿知道,他們肯定在暗中推動整件事情!

  他更加穩如泰山一般穩重了。

  至于援兵?!來不了的!

  司馬懿給程昱寫了一封信,程昱已將大軍二萬,抵達兗州與冀州的交界了,很快將會與他們隔幾十里駐扎。

  以程昱那個心思深沉的,又怎么會不阻截援兵?!不管來的是誰,短時間內都救不了冀州!

  隆冬將至過半,北方的氣候,冬天是極漫長的,到了春天,南方春暖花開了,北方才會冰雪消融。

  既已來了冀州,有的是時間!

  經過這一場漫長的戰爭,可能歷經很多氣候變化的時機。

  司馬懿雖不甘愿事于呂布而揚名,可他心里也是有著雄心壯志的。誰不想實現自己的理想呢,施展自己的才華呢!

  他最有的便是耐心,耗著,等著,哪怕氣候無數變化,他也有足夠的耐心,在這里慢慢的拖死敵人!

  司馬懿其實心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至少,已經從消極應對,轉變為了積極行事。他想通了很多的事情,在呂布陣營之中,既已不可改變,至少要積累屬于自己的力量,方能讓司馬氏真正的扎基不再受制于人。

  但他又同時是個極有耐心的捕手,他看準了目標和獵物,但從不著急!

  一個合適時機的應對,才是真正的成功的開始!

  但顯然,呂布比他性急的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下口咬,咬不著吧,還焦躁的到處打轉轉圈。急的口水直流,也進不去城。然后就生氣躁。看他那沒好處的德性吧,司馬懿都懶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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