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就像天地間的一條鴻溝,將廬江、豫章和丹陽三郡清晰的分割開。
皖口就是廬江郡其中一處長江渡頭,商船、水運很多都是由這里開始的。
這一日,皖口的渡頭上停泊著五艘商船,甲板上豎著一桿‘笮’字商號,民夫正不斷地將船上的貨卸下來。
“國相,錦帆賊的船快到了,我們還是先躲起來吧。”笮融身邊的家丁探頭張望著上游,深怕錦帆賊突然殺到。
“蠢貨,我為布此局花費了多少心血和錢財,就為了今日在溫侯面前表忠心。”
笮融恨鐵不成鋼的罵道:“站穩一點,別哆嗦!”
“是...是,不受控制。”家丁唯唯諾諾。
沒多久,遠處駛來兩艘船,盡管船上沒有任何的標記,如是普通的水運一般,卻讓在場知情人士都屏住了呼吸。
伴隨著兩艘船靠岸,一名漢子從丈余高的甲板上跳了下來,落地瞬間一陣他身上掛著的鈴鐺發出悅耳的響聲,令所有人都怔住了。
來人扛著雙戟,身上系滿鈴鐺,一條朱紅色的鳥羽插在褐色頭佩上。
下一息...
“錦帆賊來了!快跑,快跑!”
甘寧甚至都不需要喊上一句口號,渡口上所有的民夫、護衛都跑光了。
眨眼功夫,整個渡口就只剩下笮融一個了。
“好膽,有些年沒有遇到臨危不亂的好漢了。”甘寧將一把鐵戟架在了笮融的脖子上。
笮融雙腿哆嗦,牙齒打顫,是我不想跑嗎,是腿不聽話好嗎?
“聽聞甘興霸少年風華,一雙鐵戟所向披靡,在下一直緣慳一面、引以為憾,方才聽得鈴鐺響,當下決定便是豁了這條命也要一睹將軍風采!
今日一見,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我對將軍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只是一個呼吸的時間,笮融就用出了大招,胡說八道。
“現在看到了,安心上路吧。”事實證明,不是誰都喜歡聽那些諂媚之話的。
“等等!”
笮融瞬間慌了,舉起雙手虛擋,“你記得嗎,我還請你吃過飯。”
甘寧的鐵戟不帶任何猶豫的落下,卻在咽喉三寸之外停了下來。
他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吸引住了。
扭頭望去,十余匹駿馬映入眼簾。
不錯不錯,都是好馬啊,尤其是居中那匹赤紅色的戰馬,比尋常戰馬要大上一號,神駿非凡。
“甘賊!你為禍長江,興風作浪,沿江討生活之人無不想生啖你肉,今日我笮融就是拼了命也要除了你這禍害!”就在甘寧走神的時間,笮融已經跑到了呂布的赤兔馬前,義正言辭的對甘寧指指點點。
“我今日心情不錯,把馬留下,就放爾等狗命。”船上搬運貨物的水匪們紛紛拿起刀槍沖到了甘寧身旁,蓄勢待發。
過了一會,見對方不下馬,甚至沒人應答他,他才開始注意到騎馬之人裝束,紫金冠、獸面鎧、紅色披風和一桿長戟...
“你...是溫侯呂布?”呂布的裝束識別度非常高,沒見過也聽說過。
見對方并不否認后,甘寧興奮的朝著呂布揮了揮手,“來來來,聽說伱武藝天下無雙,今日某倒想領教領教!你若輸了,把馬乖乖留下。”
呂布歪著頭打量著甘寧,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甘寧覺得很不舒服,那種笑容不是不屑,不是嘲諷,而是一種俯瞰眾生的淡泊,就好像一個正常人盯著螻蟻一般。
“文向,可敢與他一戰?”
“如何不敢?”徐盛縱身跳下戰馬拖著連環刀逼近甘寧。
林墨饒有興致的抱胸,準備一睹這場大戰,以便驗證心中的猜測。
三國二十四名將里,徐盛并未上榜,而甘寧是名列十七。
這種排行的水分估計不小,因為不同時期、不同狀態下的武將表現出來的武力差異也很大。
徐盛的速度緩緩加快,連環刀的刀尖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深痕,隨后帶起一捧塵土高高舉起又狠狠地砍了下去。
一聲金鳴,長刀與雙戟碰撞在了一起,甘寧右腳犁在地面不退半分,而兵器交鋒后的巨大反震之力卻讓徐盛覺得虎口發麻。
甘寧借著契機奮力向前一壓,正欲逼退徐盛,后者已經提前退走,同時將連環刀甩了出去。
只一擊,徐盛就知道眼前的男人絕不在自己之下,不敢大意。
面對從右側襲來的大刀,甘寧揮動左戟打落,箭步上前,雙戟連劈帶砍,或撩或刺,演繹出七八種不同的攻擊方式,打的徐盛有些應接不暇。
戰場上,除了金鳴碰撞聲,便是甘寧身上的鈴鐺聲不曾停歇了。
身后,上百錦帆賊紛紛拍手叫好,這不是助威,純粹是折服于甘寧精湛的武藝,錦帆賊的首領是不需要助威的,從益州到荊州,論單打獨斗,他還沒敗過。
“文向不是他的對手,但你說伯平也打不過他,這不好說。”
呂布看著徐盛被甘寧壓制的節節敗退,皺著眉頭道:“伯平善馬戰,這斯馬上功夫我現在也瞧不出來,不好做判斷。”
“他更擅長水戰。”
林墨強調著甘寧也沒有體現出真正的戰力,隨后又道:“岳丈,不會出事吧?”
“放心,有我在,能出什么事。”呂布擺了擺手。
二人纏斗在一起已不知多久,徐盛被打的大氣連連、面紅耳赤,他緊了緊握刀的雙手,消除著那陣麻痹感。
甘寧抖了抖手,右戟扛在肩頭,左戟指著徐盛,得意道:“痛快,好久沒這么痛快了,你可以跟著我!”
“狂徒!”在徐盛看來這簡直是在侮辱人,提刀便砍,也不管打不打的過,死在他戟下不丟臉,不敢上才丟人呢。
“我就說嘛,文向打起仗來肯定是跟楚南一樣不要命。”呂布越發的喜歡徐盛了。
順風局誰都會玩,逆風局的時候,徐盛這種性格,不僅容易莽出一片新天地,而且麾下將士也會受影響,士氣大振。
“不識好歹,給某死去!”甘寧咬著牙,左戟壓制著連環刀后,右戟當頭劈下。
眼看戟尖滑落,力竭的徐盛卻無法抽回大刀,只能死死看著奪命殺招,遠處觀戰的林墨,一顆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一聲清脆的響聲,鐵戟被一股力道撞歪,順著徐盛的頰門滑過。
再看遠處,呂布一手握著龍舌弓,臉上卻是古井無波。
任誰都知道剛才那一箭要精準射中鐵戟難度有多大,而且時機的把握也無比精確,但他平靜的神情就好像是做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賊將休放冷箭!”甘寧立刻退后,雙戟一前一后做防守姿態。
“多謝溫侯。”徐盛退了回去,低著頭有些沒臉見人。
“不怨你,這小子,確實有點門道。”
呂布揮了揮手示意徐盛回列,隨后輕輕一夾馬肚,赤兔馬緩緩上前,依舊是平靜的看著甘寧,“這不是冷箭,我要救他而已,真要是放冷箭,你剛才已經死了。”
甘寧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他也懂箭術,而且技藝高超,哪怕是在風急浪高的長江上,都能箭無虛發。
可他自問做不出剛才呂布那一套操作,太逆天了。
“你待如何?”甘寧目光警惕,不敢再有半分小覷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