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我媽為了我爸的案子,東奔西跑,不僅沒有結果,還把身體搞得越來越差。出國前,我想找機會翻案,幫她摘除心結。”
“你爸犯了什么案?”
“他在一家券商的IT部工作,被控挪用客戶資金一千五百萬炒股,虧損六百多萬,判了二十年,已經服刑十三年。”
“你媽怎么知道他是冤枉的?”
“我爸很老實,沒膽犯下如此大案,被捕后,一直不肯承認,最后實在受不了,才簽了認罪書。”
“你講講細節。”
“證券公司有一個老客戶,搬家去另一個城市,還改了姓名,他來營業廳修改賬戶信息時,發現賬上的余額不對,券商急了,趕忙自查。
這才發現,主程序已被替換,有一個新賬戶,從半年前開始,一直在挪用客戶資金炒股。”
“怎么會這么久才發現?”
“這就是新軟件的巧妙之處,只要有人查詢或使用資金,系統就自動從后面的賬戶轉錢,填補窟窿。”
“明白了,采用循環機制,但編程人員的水平不高,沒有考慮到客戶更名后,查詢時會調用不同的接口。”
“對。”
“顯然是內鬼干的。”
“那時才剛有局域網,IT部有二十多人,管理松散,五人共用一個系統管理員賬號,都可以對運行程序動手腳。”
“查監控?”
“那個年代,根本沒有攝像頭,警察只能將五個人全都控制起來。”
“查賬戶對應銀行卡的戶主,以及取款記錄呢?”
“是無記名卡,罪犯沒有盜取客戶的本金,他只是想挪用資金,炒股賺錢。但他運氣不好,正好在大盤強勢反彈前露餡。”
“他一直虧損,沒有取過錢?”
“是的。”
“怎么確認是你爸干的?”
“我爸有一個同學,開公司破產,跑路后被抓,主動交代,我爸曾說要炒股賺錢,幫他還債。”
“給他錢了嗎?”
“借了一萬多給白眼狼。”
“這也不能定罪啊。”
“是的,所以又找了一個佐證,大約有七八位同事聲稱,在主機運行程序被替換前,我爸經常在機房加晚班。
這樣一來,作案的時間、地點、條件和動機全都具備,在找不出其他嫌疑犯的情況下,抓他合情合理。”
“嗯,確實可疑。”
“時間已過去十多年,物是人非,很難尋找證據,你幫我想想辦法,我一籌莫展。”
“那個破產跑路的同學,是最早將線索引向你爸之人,還能找到嗎?”
“唉,判了五年,第二年保外就醫,幾年后病死。”
“另外四個掌握系統秘鑰的人,還有那些指證伱爸加班的人,有聯系方式嗎?”
“我媽這些年,都去見過,有他們的手機號。”
“好,拿出你幫夢中情人抓小三的精神,一一黑入手機,查當年的郵件和聊天記錄等。”
“那時還沒有社交網絡,至于郵箱,倒是會用,但我敢肯定,一定不會涉及私密內容。”
“那時用什么通訊工具?”
“座機,BP機,有錢的老板用大哥大。”
“通話記錄,運營商會留底嗎?”
“應該有吧?但過去這么多年,是否已被清除,不得而知。”
“知道號碼嗎?”
“我媽有證券公司當年的通訊錄,上面有BP機和家庭座機號,后來她還添加了手機號碼。”
“那就開工,先黑入運營商的服務器。”
“恐怕不容易,前些年,他們斥巨資打造防火墻。”
“那就改從數據庫下手。”
“怎么弄?”
寧乘風稍作沉吟,說道:“進入運營商的官網,查看開放目錄,是否允許任何人訪問數據庫?”
蔣鐸逐一檢查,嘆道:“這些漏洞都已被堵住。”
“別輕易放棄,回到用戶登錄頁面。”
“然后呢?”
“在用戶名和密碼欄,輸入上次告訴你的那條特殊代碼。”寧乘風考驗徒弟。
“SQL注入式攻擊?”
“還記得,不錯。”
“不能白學啊。”渣男有些得意。
“看吧,市級運營商的防護意識還是不強,已經登錄成功。試一試,系統授予的訪問權限是什么?”
“呀,這也太隨便,居然是管理員權限。”
“查找案發前后,相關BP機和座機的通訊記錄。”
蔣鐸忙乎半天,蹙眉說道:“不行,歷史數據備份在硬盤上,沒有上載。”
“得想法讓IT將信息導入數據庫。”
“我又不是別人的上司,怎么讓他干這事?”
寧乘風想起陸浩給舒亞下的套,說道:“用AI換臉,冒充上司與他視頻聊天。”
“怎么做?”
資深黑客一番講解,蔣鐸沉思片刻,說道:“太復雜,現在的人還比較單純,無需視頻,模仿聲音就夠了。”
“那就更簡單。”
兩人很快找出IT部主管,黑入他的手機,獲取語音庫,然后合成聲音。
此人近日有出差計劃,待其入住酒店,蔣鐸強制將網絡電話的號碼,替換為酒店總機號,撥通IT管理員的手機。
“小陳,我是老秦。”
“秦總,找我什么事?”
“我接到通知,要配合查一件舊案,你立即把985年游紫區的BP機和座機的通訊記錄,上載到服務器,明早十點刪除。”
“需要協查的公函才行。”
“他們已經給我,等我出差回來,拿給你留檔。”
“好的,警察如何訪問數據庫?要不我拷貝出來?”
“不用麻煩,我提供臨時的訪問秘鑰,讓他們自行提取有用的數據。”
“明白了,我馬上處理。”
掛上電話,二人耐心等待,不到一個小時,便下載到需要的信息。
“有了通話記錄,怎么查?”蔣鐸有些頭大。
“真正的罪犯,要么缺錢,要么已經欠債。”
“缺錢的人,會向有錢的親朋借;欠錢的人,會被人不停追債。”
“如果到處借錢,警察肯定會注意到他。”
“那就是已經欠債,債主不多,且不是熟人,說起來像是高利貸。”
“什么組織用高利貸?”
“擔保公司,但那個年代,還沒有啊?”
“不管那么多,我們分析一下,債主如果與債務人聯系,有什么特征?”
“會不停打電話或發信息催債。”
“借錢的人不會一一回復,僅偶爾響應。”
“就按這兩個特點,查找異常。”
蔣鐸辛苦半天,卻沒有發現有用的信息。“怎么辦?”他愁眉苦臉。
寧乘風沉吟片刻,說道:“反正一切都是現成的,干脆擴大搜索范圍。既然肯定是內鬼,就對證券公司所有員工來一次排查。”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倆終于找出一個嫌疑人。
“投資銀行部的副部長樊理,多次出現這兩種情況,甚至有境外的電話找他。”
“這條信息很有意思,‘你們不要用BP機不停呼我。’”
“說明他很謹慎。”
“注意,他說的是‘你們’,而不是‘你’。”
“難道他欠不少人的錢?”
“債主不太可能邀約在一起聯系他,我覺得,他或許欠某個組織的錢。”
“這就印證了此前的猜想,我黑入樊理的手機,看有沒有異常。”蔣鐸折騰許久,搖頭說道:“已經恢復所有聊天記錄,但找不出有用的東西。”
“這個人太可疑,還得想想辦法。”
“案發后七、八年,才出現社交網絡,根本查不到從前的通話內容。”
寧乘風突然記起當初幫助溫婉,曾用神魂攻擊便衣警察,趕忙問道:“蔣鐸,你修行‘玄元坐’這么久,能否用意念影響他人?”
“這怎么可能?”
“你試試看。”
“隔壁的老萬睡得早,我傳遞一個意念過去,讓他起床?”
“可以。”
結果讓人沮喪,目標依然熟睡。
寧乘風想了想,說道:“你將大腦清空,不要想任何事情,我試試,能否調用你那微弱的魂力?”
他嘗試一番,可以外放一小段距離,甚至小幅挪動桌上的茶杯,卻無法穿透墻壁。
“你查查樊理的日常規律,看他常去哪些地方?”
“他喜歡麻將,每周至少打三次,多半去‘心語茶屋’。”
“好,去那里等他。”
“你打算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他施法?”
“你放心,我會注意分寸,不會暴露。”
兩天后,夜里23:50,心語茶屋,鏖戰五個多小時,又輸了錢的樊理,滿臉疲憊,與三位麻友從一個包間走出。
蔣鐸坐在大廳,位置很靠近通道,他一邊喝茶,一邊“玩手機”。
樊理渾濁的眼睛忽然失神,三秒后,說道:“老錢,你們先走,我還有點事,打幾個電話再回去。”
“你不蹭我的車?”
“不用,我打的回家。”
“神神秘秘的,不會是養小三吧?”一位麻友打趣。
“你想多了。”
樊理在大廳的沙發躺下,閉目養神,腦中出現一個老同事的形象,是蔣泉,那個讓他無法忘懷之人。
“樊理,你把我害慘了。”蔣泉的臉色慘白,眼神凄厲。
“老蔣,怎么是你?”樊理嚇了一跳,與寧乘風在腦海中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