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樂縣,趙家錢莊,賭案首的盤口前,足足圍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人。
這里面,白丁平民有之,土豪鄉紳有之,秀才童生亦有之。在吳國,賭案首可是一件文雅的事兒。
甚至一些有了舉人文位的官員,有時候也會大搖大擺地抓著一把散碎銀子,隨手朝著輪盤上的考生名諱丟過去。
趙家錢莊是豐樂縣中最大的錢莊,當之無愧地承辦了一年一度的案首賭局。
在公開的臺面上,巨大的輪盤牌子上,豎著三十一塊名諱木牌。原先是三十塊的,不過今天臨時又多加了一塊,眾人也奇怪地探頭一看,這新增出來的姓名,想要看看究竟是哪名考生。
一瞅這姓名,在場的還真沒有人陌生,正是那蘇秀才家的嫡子,十五歲還沒開智的蠢材蘇林,縣里的人都很委婉地稱其為“蘇木頭”。
“哎哎哎…伙計!我說原本不是三十名考生的么?怎么突然將蘇木頭給加上去了啊?”
有人就發出疑問了,那伙計卻白了此人一眼道:“這蘇木頭今早進考場前,竟然敢和我家趙爽大公子賭名次。
所以,大公子就滿足他,讓我將他的名次也加在案首的輪盤來。”
“這倒是稀奇事兒啦!十五年未開智的蘇木頭,也敢和翰林之言開智的趙大公子比名次?”
“我看看!我看看!這蘇木頭的賠率是多少來著?喲呵…一比一百,這要是壓他一兩銀子,贏了豈不是就能拿回一百兩銀子了?”
“去去去…你以為這銀子好賺啊?你有膽子就壓蘇木頭吧!保管你血本無歸,你沒看大家都壓趙大公子么?
雖然趙大公子的賠率低,十兩銀子才賺一兩,但是這一次趙大公子的案首是眾望所歸!”
這代表蘇林的木牌都掛出來大半天了,卻連下注一文錢的都沒有。而其他的三十名考生,多多少少都有人壓銀子。壓趙爽的人最多,數額已經多到上萬兩銀子了。
其次是齊天放等數名曾經有過出縣之詩的考生,雖然機會不大,卻也有一線可能奪得案首,多少都有數千兩銀子壓在上面。
再其次的一些考生,看好的人就不多了,雖然賠率高,有的甚至有一賠二十,但是卻只有零零散散的,幾百兩銀子的押注。
而蘇林又是這其中最特別的,賠率高到一賠一百,卻連肯押一文錢的人都沒有。
誰都不是傻子,賠率再高,蘇林中案首在他們看來是連一絲可能都沒有的事情,把錢壓在上面,還不如丟進水里,至少還能聽到噗通聲。
“快…你們快看,蘇木頭過來了。”
圍賭的人群有人眼尖,遠遠地見著蘇林拉著蘇茹走了過來,便叫道。
“哎!這蘇木頭過來作甚啊?來看他那一比一百的賠率?還是看無人壓他的空空如也?這擺明了是趙大公子要當眾羞辱他的,他竟然還跑來自取其辱!”
這些人雖然嘲笑蘇林十五歲都還不能開智的愚笨,但是卻還是有些人對蘇林抱著同情的。
“伙計,我要押注,你們這里除了現銀,是不是也收其他的等價之物?你看看,我這個‘勤’字,你們估價多少,折現銀,全部押我自己能中案首!”
蘇林走到柜臺前,沒有廢話,將眉心的‘勤’字拿了出來,直接開門見山的指著代表自己的木牌說道。
“圣字一枚,折價一般是千兩白銀。勤字的價格能略微高一分,一千一百兩白銀,不過…你這是抵押投注,只能折一千兩白銀。”
伙計雖然驚訝蘇林連勤字都拿了出來押他自己,但是還是如實按照錢莊的估價規矩說道。
可是,蘇林的行為,卻讓周圍的賭徒們一陣唏噓起來。
“這蘇木頭是真傻還是假傻啊?他還真覺得自己可以贏趙公子,奪得那第一的案首?就連趙公子本人,在結果還沒有出來前,都不敢如此篤定的說自己能得案首!”
“開了智竅,看來這蘇木頭是這幾日開竅了。覺得自己本事了,太狂妄自大了。也不想想,一般儒生都是十歲左右開智,他十五歲開智,有什么可洋洋得意?”
“哎!就是可惜了那個‘勤’字,連字林都獎勵給蘇秀才一個‘勤’字。由此可知,當年蘇秀才是何等的勤學苦讀啊?
但是禍福難料啊!英年早逝的蘇秀才,如果知道自己生了這么一個蠢材兒子,不知道還能不能含笑九泉?”
蘇林才不在乎周圍這些賭徒的嘲諷和議論,只有他自己的心里面知道。
今天的縣試,早上的貼經他是全對,下午的詩賦,他的又是一首達府之詩。如果這案首還不是他的話,那這縣試就絕對有失公允了。
“行!一千兩就一千兩,全押我自己!”
蘇林很爽快地將勤字交給了伙計,伙計小心翼翼地用一個文案玉盒裝載著,封存入庫,然后遞給蘇林一塊代表著押注信息的木牌。
如此一來,蘇林這一千兩的巨額投注就完成了。
雖然周圍的賭徒都說蘇林瘋了,可是蘇林卻笑呵呵地拉著自己的妹妹蘇茹往家里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跟妹妹蘇茹說道:“茹兒,等三天以后,縣試結果出來了。
我們就有錢了,到時候哥哥天天給你吃大魚大肉,對了,你喜歡吃燒雞的,咱就一口氣買兩只,吃一只,丟一只…”
“嘻嘻…茹兒也相信,哥哥一定能中案首的。”
蘇茹也樂呵呵地跟在自己這個“土豪”哥哥的身邊,被蘇林說得舔了舔嘴唇,似乎馬上就有上好的佳肴美食享受一般。
當蘇林離開趙家錢莊還沒多久,縣試完的趙爽也帶著隨身跟班小廝和幾個馬屁同窗來到錢莊這。
“李思虎、方蘭生,且跟我去看看那案首的賭局,上午進考場之前,我命人將蘇林那小子的姓名添加了上去,賠率可是一比一百。
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人看好這蘇林,敢押在他的身上呢?”
搖著一把儒雅的折扇,趙爽擺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大搖大擺的像眾星捧月一樣來到錢莊賭局前,周圍的那些賭徒們自然都認得趙爽,紛紛自覺地讓路。
趙爽今日在考場之上寫出了一首出縣之詩,雖然早上的貼經有三道未曾答出來,但是這樣的成績,也足以笑傲整個豐樂縣,案首之名,還不是他的囊中之物?
所以,趙爽現在的心情如同他的名字一樣,爽得不行。
可是,當趙爽看到輪盤上蘇林的名諱之前,竟然有個一千兩賭注的標記,臉色便頓時一變,朝著伙計叫嚷道:“是什么人?竟然押了蘇林一千兩?”
“大公子!是…是蘇林他自己,方才押的。”伙計答道。
“不可能!蘇林不過是一個落魄秀才家的嫡子,家中的產業據說都被蘇劉氏掌握,他平常連一塊蔥油餅都買不起,哪里來的一千兩銀子做賭注?”趙爽一臉疑惑地說道。
伙計見狀,急忙解釋道:“大公子,那蘇木頭的確是沒有銀錢。但是卻將蘇秀才傳于他的‘勤’字抵押了一千兩銀子押注。”
“哼!原來是這么一回事,蘇林,看來這是要破釜沉舟了。我倒是要看看,三天以后,等他看到我的姓名出現在第一名案首的位置。
兩頭都輸了,我看他蘇林從哪里再找來一個‘勤’字賠于我?到時候拿不出來,可不要怪我趙爽將你送進縣衙大獄去…”
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趙爽反而痛快地笑了出來。
雖然蘇林的賠率是一比一百,如果這一千兩銀子真的中了的話,可就要賠出一筆十萬兩銀子的巨款,這對于整個趙氏錢莊,都是不小的一筆巨款。
不過,趙爽卻一點也不擔憂。因為這一次的案首,他當定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出了意外他當不上案首,也絕對不會輪到蘇林這個十五歲才開智的蘇木頭。
而此時,在數百里外的蠻荒深林當中,一聲高亢的雕吟,兔妖族圣女小玉乘著雕奴翩然而至,手里面是張用雋永的字跡謄抄的一首詩文。
“父王,你快看看。這一首秋詞,真的是難得的好詩。小玉讀了數遍,便覺得體內的思想有所精深,圣力也增加了不少。
甚至連妖靈之力也有所感應,如果再有幾首這樣的詩詞,說不定小玉就能從妖靈晉級到妖精了!”
小玉興沖沖地從雕奴背上跑到了兔妖王離洛的身邊,手里面拿著那張秋詞,對兔妖王離洛道,“小玉給你念念!”
“自古逢秋悲寂寥,
我言秋日勝春朝…”
小玉才念了前兩句,兔妖王離洛就忍不住接過詩詞,聲情并茂地念到:“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好一個便引詩情到碧霄啊!”
手里拿著這一張秋詞,兔妖王離洛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內心似乎有所領悟,思想火光閃現,妖靈之力竟然涌動了起來,好像是要突破妖王到妖帝的地步了。
不過,妖王到妖帝豈是那么輕易就能突破的?最終,兔妖王離洛的妖靈之力還是平靜了下來,一聲嗟嘆道:“還差那么一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