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昊劍宗執法堂上空。
一道道儒家正氣不斷奔涌,形成了巨浪,鋪散開來,蔚為壯觀。
而在那無數的儒家正氣當中,是一位位儒家弟子的真身被映照了出來,站于光芒當中,望向下方,雖很難看清楚面容,但從氣息上看,這些人當中有才只是知圣境的讀書人,但也不乏數十位名望極高的大儒,站在其上。
他們身上所涌現出來的氣息,自天穹上降下,然后匯聚在了宋知書周邊。
但如此舉動,已經表明了每個人心中的態度,那就是要保住宋知書。
而在那強大的儒家正氣不斷涌動之下,執法堂上的那殺意全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靜。
“儒家讀書人動用力量,將真身映照而出,降臨到了我太昊劍宗.......”
“宋知書當真有如此份量,能夠讓儒家做到這種地步嗎?”
“難怪他之前一直有恃無恐,原來有底牌在手中。”
執法堂的眾弟子,看著那映照出來的千百道身影,也全都被震驚了,難以置信,一是沒有想到儒家讀書人居然會為了宋知書這樣做,因為從京都映照真身到太昊劍宗非常的麻煩。
僅僅是一尊大儒肯定做不到,需要多位大儒合力協作才行,所以這種做法,足夠看出儒家讀書人,對于宋知書的重視。
更有人猜測,或許宋知書早就知道,那些大儒會如此,才敢將事情鬧大。
只不過他們依舊不清楚,宋知書為何有這般強大的自信心?
是因為天賦,還是那片引起天地異象的經文?
這點眾弟子無從得知。
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儒家千百人映照真身而出,無論出自于哪種原因,現在宋知書是很難動了。
與此同時,截一宮。
太上長老端坐在陰陽八卦當中。
看著面前水鏡中的景象,看著那降臨的儒家讀書人,心中也驚愕了。
因為就算太上長老也沒有想到,古云大儒,居然要將宋知書力保到底,讓大周王朝千百南派讀書人映照出來,表明自身的強硬態度。
“恐怕這宋知書也是得到圣人造化的九人之一了,那篇大學之道非同等閑,不是一般人能夠著出來的,看來今日宋知書是無論如何都死不了了。”
太上長老出聲,講出心中猜測,能讓古云大儒如此,又有南派儒家選擇鼎力支持。
除了宋知書得到圣人造化,又有其他什么解釋呢?
他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揮了揮衣袖。
面前的水鏡直接消失。
太上長老知道,這件事情無需自己插手了,至于宋知書得到圣人造化的事情,也不會去管,他現在一切的希望都在李青舟身上。
李青舟的圣人造化在天下九人之中屬于第二星,算是獨一份的,至于其他什么人的圣人造化。
在太上長老看來,都不及李青舟,當然除了那位天命星。
玄一宮。
一襲白發的慕長歌望向執法堂所在的方向。
他的眼神依舊是那樣的平靜,與之前想比并無任何變化,仿佛什么事都無法攪動其心神。
“難怪古云大儒從頭到尾都在選擇維護,難怪那些大儒會選擇降臨劍宗,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宋知書。”
慕長歌想起之前,宋知書所誦出的那篇大學之道,眼中帶著思索之一。
大學之道之中的道理很深,且對方誦出,也是對于自己那番君子與善惡的回應,慕長歌雖然沒有進行參悟理解,但也知道自己的言論在宋知書所誦出的大學之道面前,確實相當淺薄。
宋知書在慕長歌眼中,的確算不上什么,不過別人的長處他也不會否定。
“宋知書,你的表現超出我的預料,但有些事情總要有個結局。”
慕長歌自語,然后緩緩站起身來,一縷縷純陽劍意在周身不斷席卷,整個大殿都因這股劍意而在抖動,似乎有些承受不知。
而下一刻,慕長歌的身形頃刻間消失在大殿中,那厚重的劍意也隨之閃開。
與此同時,執法堂上空。
綠兒姑娘看著站于自己對面的儒家讀書人,心中的自信終于被擊破了,她面色慘白,不止因為那千百儒家讀書人,更是因為那浩瀚的儒家正氣,向著自己威壓而來。
手中的下品道器飛劍沉淵,由于于生出了靈性,似乎也感覺到了壓力,在不斷輕鳴。
“古云先生,儒家真的要為一個宋知書,做到這般程度嗎?”
綠兒姑娘深吸一口氣,強行平復心中的慌亂并且開口。
而言語中,也帶著些許恭敬。
同時收回手中的道器飛劍,如此情況,已經不適合強行出手了。
在她的心中,從未想過宋知書有如此份量,能讓大儒如此,更讓千百儒家讀書人一齊選擇支持,自己是代表公子,但此事已經超出了掌控的范疇。
這可不是一尊大儒,而是大周文宮南派所有讀書人啊,綠兒姑娘得罪不起。
所以她只能再次開口,不過這一刻的語氣,卻比之前軟下許多。
“綠兒姑娘,不是老夫要如此,而是老夫不得不如此。”
古云大儒聲音平淡,并未對剛才的事情多做計較,繼續道:“綠兒姑娘,老夫并不是要強行包庇維護宋知書,只是想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理清楚,知所先后,再進行懲處,并不是別的意思。”
古云是大儒,自然不會以勢壓人,只是之前綠兒姑娘做的太過,不分緣由,不講道理。
自己只不過是一道意志,無法阻止對方殺人,最后才選擇了這個辦法。、
綠兒姑娘聞言沉默了,沒有說話。
面對這種情況。
她確實無法做到和剛才那般強勢了,因為真的會有可能釀出大禍。
而眾弟子看到這一幕,也都不由咽了咽口水。
綠兒姑娘終究是服軟了?
宋知書也太強了吧?
不,不是宋知書,是古云大儒,還有那降臨再次的千百儒家讀書人,強勢如綠兒姑娘,也不可能直接撕破臉皮,因為后果她承受不起。
所有弟子都覺得有些奇幻,形勢就這樣逆轉了?
宋知書,沒事了?
“古云先生與各位先生何必動怒。”
“我家侍女確實對古云先生不敬,但她也是在履行我太昊劍宗的門規,若古云先生真認為她哪里做的不妥,我回去必然會教訓一番。”
但也就在此時,一道身影自虛空上出現,一襲白發,英俊過人,氣質超凡。
他語氣聽起來平淡且溫和,但卻給人一種威嚴感,有不容置疑的味道。
是太昊劍宗首席大師兄,慕長歌。
“我等見過大師兄。”
執法堂廣場上,眾弟子當即起聲開口。
一旁的白昊辰也沒有繼續沉默下去,躬身見禮。
首席大師兄,在宗門中的地位和權力基本僅次于掌門之下,若要做類比的話,那就是大周王朝的太子,未來的儲君,其身份已經不是弟子那么簡單了。
“公子。”綠兒姑娘也走向前來,行禮后便退到一邊。
既然公子來了,那接下來就沒自己開口的理由了。
況且古云大儒和在場千百儒家讀書人的真身,也確實不是她能夠比擬的。
“長歌道子。”
古云大儒以及那些映照而出的大儒們,也一個個開口,非常客氣。
慕長歌不同于其他人,慕長歌是太昊劍宗首席大弟子,身份非凡,即便是大儒,在場南派的千百讀書人,也需要以禮相待,不僅是因為身份,也因為儒家說奉行的以禮相待。
“長歌道子客氣了,老夫并未怪罪綠兒姑娘,只是想要將事情論述清楚而已。”
古云大儒在拱手后,當即選擇開口:“我知太昊劍宗有門規,儒家也不適合插手,但不管怎樣,太昊劍宗設立門規的初衷,為的肯定不是一味懲處,而是公平公正。”
他的話非常簡單,不希望只抓著一件事情不放,只希望給宋知書一個公平公正而已。
像綠兒姑娘那種態度,明顯就不是如此,只論一個人的錯,而不想對方為什么會這么做,也不管被殺的白秋玉,到底是做了什么惡,這一點無疑有些問題。
古云大儒之言,其實也是宋知書的態度,更是在場眾多弟子的心中所想。
宋知書殺人要受到懲處,可白秋玉也不是無辜的,李刀等人所遭遇的那些,在場眾人心里其實都非常清楚,那宋知書要受罰,白秋玉呢,也不是無辜的吧?
只是眾弟子沒有說出來,也不敢說出來,理由也非常簡單,因為斗不過。
一但開口,那勢必會引起更重的處罰,有幾人會這樣做呢?
他們也想要宗門公正,可最后公正了嗎?
顯然沒有。
“古云先生所言不虛。”
慕長歌點頭,言語之間非常淡然:“白秋玉的確有錯,但不管如何,也應該交由門規來處置,而不是讓門下弟子私自泄憤,我知儒家要知所先后,有自己的規矩,但太昊劍宗,也有太昊劍宗規矩。”
這一席話,看似是站在了公正的角度,但實際上的意思還是和綠兒姑娘一樣。
就是無論白秋玉的錯,還是宋知書殺人的事情,都要按太昊劍宗的規矩進行處理,儒家不應該管。
古云大儒聽出來了,在場眾多弟子也聽出來了,慕長歌言論確確實實沒有任何問題,可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白秋玉違反門規在先,卻不見懲處,才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
如果正如慕長歌說的那樣去做,白秋玉一開始就不會設下圈套設計宋知書。
相反還會受門規所出發,因為他那樣做,確實是違反了門規,殘害同門。
這在太昊劍宗,也屬于大罪,放在其他仙門也是不允許發生的。
可最后白秋玉終究沒有受到門規懲處。
才愈發膽大,仗勢欺人,最后有了宋知書忍無可忍的出手。
古云大儒知道這些,便繼續回應,語氣也變得有些強硬:“長歌道子,宋知書只想要一個公正,但道子手下的侍女,卻完全不管這些,直接出手,這又符合太昊劍宗的規矩嗎?”
他已經看出來了,慕長歌出來并不是為了平息事端,依舊是想要讓宋知書伏法。
對于這些,古云大儒也知道慕長歌的目的,那就是為了宗門改制,在這種關頭,慕長歌的決定和威嚴不容挑戰,不容改革就會受挫,從而無法繼續推行下去。
這是行惡嗎?
并不是。
古云大儒并不知道慕長歌這樣做是否是錯的,但太激進了。
同樣是弟子反差,卻拿出了兩個截然相反的態度。
正是如此,古云大儒才沒有選擇繼續客氣,而是拿出自己的態度。
不過若換做之前,他不會這樣做,會依舊客氣進行周旋,因為要保護宋知書,迷惑他人,但宋知書已經展現出在儒家上的強大天賦了,自己這樣做不會引起絲毫的懷疑。
而這也正好可以掩蓋,讓外人無法探尋自己保護宋知書的真正目的。
所以古云大儒選擇了強硬態度。
“可殺人就應當償命。”
慕長歌面對古云大儒的強硬,語氣依舊是不急不緩:“我知現在的宋知書對于儒家而言很重要,可他現在畢竟是太昊劍宗的人,也應當按照門規進行處置。”
慕長歌的聲音雖說聽起來平淡,可話語中已經做出了最后的決定。
那就是就算宋知書得儒家看重,但他不在乎,要按照太昊劍宗的門規懲處,殺人償命。
終究是要如此嗎?
古云大儒清楚,像慕長歌這樣的人一但做出決定,那就不會選擇改變,自己再怎么講道理都沒有用處了,所以他深吸一口氣后,便再次道:“長歌道子所言不錯,太昊劍宗有門規在此,但我儒家,也有我儒家的選擇,宋知書的事情,必須要論清楚。”
說完,他向前一步,站在了宋知書身前,體內儒家正氣震蕩而出。
在上空,那千百位儒家讀書人,也齊齊向前一步。
他們自大周文宮映照真身而來。
沒辦法長時間開口,可卻能表明自己的態度,那就是和古云大儒一樣。
大學之道,對于儒家而言,已經是一個天大的人情了,何況不久前宋知書明悟,踏入知行境,引起天地共鳴,自降文氣,天下君子境以下的讀書人都得到好處。
二者相加之下,他們無論如何都必須死保宋知書。
“古云先生,您真要如此嗎?”
看著儒家讀書人這般反應,慕長歌聲音不如之前那樣平淡,語氣也有些鄭重。
慕長歌如此人物,自然不會將話直接說出來,可那句話中,眾人都能聽懂什么意思,這是一種態度,表明一定到了最后關頭,就算有人阻止,他依舊會選擇讓宋知書伏法的態度,不容更改。
“想要讓宋知書伏法,除非我大周文宮的讀書人都死光。”
古云大儒也沒有解釋什么,只有這樣一句話。
可就是這樣一句話。
讓在場執法堂上的所有弟子,全部都震驚了,額頭上也不由滲出冷汗,因為那話中意思,就是要死保宋知書,即便付出巨大的代價,即便直接與大師兄開戰,也在所不惜。
“儒家讀書人我也見過不少,可像今日這般強硬,也是頭一次見。”
“不會真的要開戰吧?宋知書當真值得古云先生這樣做?”
“你以為開玩笑的?儒家讀書人說到做到的。”
遠處,一些弟子悄然開口,臉上也帶著震驚的神色。
他們很清楚,大師兄是說真的,古云先生說的也是真的,如果雙方真的毫不想讓,那豈不是大戰真的要開啟嗎?
大師兄代表可不是自己,而是太昊劍宗,也就是說,劍宗現在很有可能,就在與大周文官開戰的邊緣。
這讓在場弟子們何能不驚?何能不震動?因為一旦出了手,整個大周都會受到影響。
而一切的一切,就因為一個雜役弟子,殺了外門弟子.......
眾弟子們不知道說什么了,全都屏住呼吸。
望向慕長歌。
因為結局如何,只在于大師兄的一句話....
慕長歌此刻也皺眉了,古云大儒的態度確實在預料之外。
連開戰的話都直接說了出來。
可如何呢?
慕長歌心中并沒有多少遲疑和猶豫,他當即緩緩走出一步。
不過也就在此時,虛空震動,一股莫名的偉力浮現出來,層層涌動。
這種氣息,不同于儒家,也不同于仙道,屬于另外一種特殊,卻又無比強大的力量。
而伴隨著偉力浮現的,是一道威嚴的聲音。
“大周文官與古云先生的決定,朕,將會無條件支持。”
聲音落下,然后那種偉力就直接消失了,像是從未出現過,但每一個人都清晰聽到了,全都咽了咽口水,愣在了當場,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那道聲音不是別人,是大周王朝當今的皇帝陛下。
大周圣上居然也說話了,以莫名力量,將自身態度傳達到了太昊劍宗。
而皇帝陛下,選擇支持大周文宮,支持古云先生。
那豈非意味著,如果大師兄真的選擇開戰,就是大周朝廷和整個大周的讀書人,都站在了對立面?
宋知書也對于大周圣上的出現,表示支持大周文宮,露出些許驚訝之色,但仔細想想也沒有任何問題,因為王朝的治理,需要的就是儒家讀書人。
一個國家的強大,要借助讀書人的治國之道,而今大周文宮各位大儒紛紛出來表態,大周的圣上也不應該選擇沉默,因為這也是表示對于儒家的重視,即便這樣做會與太昊劍宗處在對立面。
宋知書知曉,大周圣上支持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文宮,否則也不會出言。
不過這樣做也確實會給太昊劍宗壓力。
可慕長歌會在意嗎?
宋知書并不了解這位大師兄,但從對方改制的手段,卻能窺探一二。
即便大周圣上選擇支持,慕長歌或許都不會退步,因為大周王朝還左右不了太昊劍宗,慕長歌也無需看大周圣上會怒。
果然慕長歌只是沉默了些許,便再一次看向面前的古云大儒,輕聲言語:“太昊劍宗門規,事關重大,必須要執行。”
說完他將目光投向宋知書,但并沒有直接威壓,也沒有動用法力,就那樣望著宋知書:“你說你殺白秋玉,行的是君子之道,并且用一篇經文,闡述論證自己所行無錯,但白秋玉真是你口中的惡嗎?你又如何將他定義為惡?”
“你殺他為何就不是惡了?你的君子之道,就是將他人定義為惡嗎?”
“你受了委屈,但此事應該上報宗門,而不是泄私憤。”
慕長歌聲音還是那樣的平淡,并不強勢,也沒有入綠兒姑娘那樣直接選擇出手,而是說出自己的道理,且言語之間,顯然并不認同宋知書的說法。
“大師兄,難道我上報宗門就會有人管嗎?”
宋知書出言,雙眼直視慕長歌,沒有絲毫退縮:“宗門改制后,本為嚴格約束弟子,可白秋玉不過外門弟子,但卻能夠操控門規,讓執法堂動用私刑,人人而畏懼之,難道就憑他一人能夠做成?此事孰是孰非,每個人心中都自有論證,我斬他,斬的是宗門之惡。”
“大師兄進行宗門改制,我如今無法說出是對是錯,但以我所見,改制之后,下方弟子死斗成風,為了一些資源而大打出手,更有甚者直接劃定巡山區域,不得外人進入,如果這就是大師兄的宗門改制,恕師弟并不認同。”
說出這些后,宋知書稍作沉默,然后轉過身,一步步向前走去。
“宋知書要做什么?”
“他...好像是走向了鳴冤鼓,難道還擊鼓?”
“到鳴冤鼓做什么,白秋玉已死,宋知書還有何冤屈要申嗎?”
眾弟子看著宋知書走去的方向,一個個都愣住了,一開始眾人認為他因為白秋玉之事要擊鼓,但最后對方卻直接出手。
現在白秋玉已經死了,先不言對錯,可按理說恩怨已經兩清才對啊。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了宋知書。
白秋玉略帶疑惑。
綠兒姑娘也疑惑。
但只有古云大儒想到了什么,沒有開口。
“我為何擊鼓?”
宋知書走到了鳴冤鼓下,思緒已經去往了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
是城內百姓因為改制而被迫離開,顛沛流離,是底層弟子因實力不濟,最后毫無收獲,是李刀等人只因為一點小錯,卻被無限冠以大罪,處以重刑。
一個個畫面出現在宋知書的腦海中,聲音也緩緩落在所有人耳中。
“我擊鼓,不是為白秋玉,為的也不是我自己。”
“我擊鼓,為的是為的是劍宗九城的萬千百姓!”
“我擊鼓,為的是那所有遭受不公的底層弟子!”
“我擊鼓是為改制后,宗門亂法,上位者坐視不理,尸位素餐,九城百姓處于水火,底層弟子毫無公義可言,敢怒不敢言,黑暗,黑暗啊,看不到一點希望,我為劍宗弟子,能出一份力是一份力,發一點熱便是一點熱,若此后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宋知書眼神平靜地看著面前的鳴冤鼓,聲音平淡,一字一頓。
然后拿起鼓錘,雙手緊握,朝著那鳴冤鼓,直接敲下!
咚!咚!咚!
鳴冤鼓被敲響,整座執法堂都隨之動蕩。
這是宗門先賢設立的,一道敲響,便會傳遍整個宗門,所有人都會聽到。
所以鳴冤鼓設立的初衷,不僅是讓弟子伸冤,讓上層注意,更為重要的是,就是讓整個宗門的人都作為見證,力求公平公正。
所以隨著鳴冤鼓的敲響,內峰、外峰、紅塵峰,所有人都聽到了。
而宋知書的話,也落在了太昊劍宗每個弟子的耳中。
他要為劍宗九城的萬千百姓擊鼓。
他要為遭受不公的底層弟子擊鼓。
他要怒斥宗門改制之后所有發生的不公而擊鼓。
每個人都抬起頭,臉上全都露出震驚之色,因為擊鼓之人針對的不是任何一個人,而是改制,而改制,乃是大師兄所提出來的。
所以換句話來說,宋知書針對的是大師兄。
尤其在執法堂上,那些個知曉前前后后的弟子們,都不由望向站在虛空上的大師兄,面色蒼白,即便他們也知道,宋知書說的那些完全沒錯。
可關鍵是,他這一舉動,會完全惹怒大師兄啊。
本來大師兄就已經決定要宋知書伏法。
連大周圣上和大周文宮的面子都不給,對方已經到了生死的邊緣。
可宋知書居然還嫌不夠,直接敲響鳴冤鼓,直指改制。
一時間。
白昊辰沉默了。
所有弟子也沉默了。
執法堂廣場再一次陷入寂靜當中。
只有綠兒姑娘,雙眼浮現出怒意,但并未開口,因為公子在此。
慕長歌呢,也皺了皺眉頭,敲響鳴冤鼓沒什么,但他確實沒有想到,宋知書居然會在這種關鍵時候,直至自己所推行的宗門改制。
宗門改制,是他所提起并且一手掌控的,是重中之重,也就是為何非要將白秋玉的事情拿出來說,讓對方伏法。
所以在這一刻,慕長歌眼神開始變化,不再平靜,而是冷淡。
執法堂上,所有人都屏住胡呼吸。
他們也知道,改制乃是大師兄最為重視的,這無疑會徹底惹怒大師兄。
如果說,之前有古云先生和儒家表態,還有一點點緩解的余地,可現在沒了,宋知書會死,因為不管是為了改制,還是為了大師兄的威嚴,宋知書都必須要死。
若對提出改制的人也選擇放過,那日后即便能推行下去,也多多少少會受到阻力。
每個人心中都清楚,執法堂上必須要再流血了。
事情已經走到了難以解決的地步。
古云大儒出頭沒用。
大周文宮出頭也沒用。
呼呼呼 不過就在所有人沉默,屏住呼吸,覺得宋知書必死的時候。
執法堂上,一陣靈氣風暴涌現出來,虛空上更是出現一道道霞光,每個人都感覺自身緊張的心緒被撫平,變得平靜無比。
而與此同時,那一道道霞光之中,緩緩走出了一尊人影,人影身軀高大,頂天立地,站在那里,猶如擎天柱石一般,仿佛什么都無法摧毀。
在哪里,是一名身著一襲淡金色鑲邊法袍的老者,眼中盡是滄桑,仿佛擁有無盡的故事。
他就站在虛空之上,周身有無數玄光環繞襯托,縹緲而出塵。
老者正是太昊劍宗掌教。
“弟子見過掌教。”
“弟子見過掌教。”
執法堂所有人都低下頭,言語恭敬到了極點,不敢抬頭矚目。
慕長歌與白昊辰等人也沒有猶豫。
微微躬身,帶著敬意開口。
古云大儒以及一眾讀書人映照而出的真身,亦是如此,紛紛開口:“太昊掌教。”
敲響鳴冤鼓的宋知書也將鼓錘放回原處,低頭見禮:弟子見過掌教。
“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太昊掌教點頭,言語并無任何起伏,還帶著一種讓人心安的情緒。
他的出現,讓大周文宮讀書人和慕長歌之間的對峙和火藥味徹底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取而代之的是平靜,仿佛所有事情,都會在太昊掌教出現后,有了最后的定論。
太昊掌教看了一眼宋知書,又望向慕長歌,繼續道:“你們二人互有道理,但長歌沒錯,宋知書你自然也沒有錯。”
他開口,直接下了定論,那就是兩個人都沒有任何過錯。
這讓在場弟子們都很疑惑,不明白其中意思。
不過太昊掌教并沒有選擇解釋。
只是看著面前的兩個人。
他明白,二人之爭,實際上是一場博弈,圣人隕落,氣運分,造化出,乃大爭之世,人人都想要搶奪這一場氣運,主導未來的走向。
所以太昊掌教 慕長歌改制,為的就是想要太昊劍宗變得更加強大,這樣就可以更好的因對未來的大亂。
這一點無可厚非,也是一個很正確的選擇,因為弱小著就注定很難生存、唯有不斷變強。
慕長歌如此,就是想要在最短的時間里,做出最大的改變。
大劫將至,圣人以最后的力量,再保天下一甲子。
可留給他們真的有這么多時間嗎?
連太昊掌教都無法肯定。
如果大劫提前來臨又當如何,所以慕長歌的改制,初衷是對的,即便方式有些激進,但非常之事,用非常之法,能說是錯的嗎?
也就是為什么,他在知道改制明明有很多激進并且有一定弊端的情況下,依舊沒有選擇干預的意思。
而宋知書呢?
講究的仁義道德,講究公平公正,不應該有徇私之事,為宗門改制后那些遭遇不公的人而敲響鳴冤鼓,為有弟子濫用權力而選擇出手,這錯了嗎?
生而在世,就算修仙者也應該明理,知曉對錯。
這很重要,也是不可或缺的。
因所以宋知書實際上也沒錯,為的是人最可貴的那些。
慕長歌是為了強大,為了應對大劫之變,為了能夠在短內讓太昊劍宗快速成長。
宋知書是為了仁義禮儀和道德,加以約束,保主作為人和修士最難能可貴的哪一點,所有二人都沒有錯。
這是太昊掌教的想法,所以才會有剛剛的言論。
而在他說話之后,慕長歌沒有開口,站在旁邊依舊平淡。
宋知書也是如此,因為掌教的意思自己也非常清楚,他敲鼓怒斥的不是改制有錯,而是不公,經此而已,至于是否是針對慕長歌,宋知書沒有這個想法。
他只是將心中所思所想說出來而已。
此刻,太昊掌教看著面前這一幕,略帶笑意:“此事我心中已有決斷,古云先生,長歌,宋知書,與我去無極宮內商議,一定會給你們一個公正的答案如何?”
太昊掌教的話,就是不想讓事情繼續擴大了,因為已經足夠了。
現在不僅大周文宮、大周圣上知道了。
之前宋知書所展現出來的儒道天賦所形成的異象,怕是就連蜀山、青城以及眾多仙門都知道了,或許就在等待著最后的決斷。
所以太昊掌教必須要將事情壓下,不想完全超出控制。
“太昊掌教既然有了決斷,那請直接開口。”
“事情已經鬧大,不僅我大周文宮讀書人需要一個答案,想必很多人也在等。”
古云大儒卻是開口,并沒有同意。
因為他想的也很簡單,自己現在只是一道意志,而且能支撐的時間也不久了,身后那些映照而出的文宮讀書人,也不可能起太大的作用。
若真去了,萬一太昊掌教選擇維護慕長歌呢?
他沒有任何應對的措施。
在這執法堂,自己至少還能有點作用。
“好,就依古云先生所言。”
太昊掌教頷首,并未拒絕,再一次開口:“圣人隕落,天下大變,甲子年后,又有浩劫來臨,那是一場大難,沒有人能保證活下來的是自己,宗門改制,為的是讓我劍宗在最短的時間內成長起來,培養出更多強大的弟子,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長歌的手段或許有些激進,可終究是為了我劍宗,為了因對即將來到的浩劫,相信古云先生對此應該也能理解。”
古云大儒點了點頭,他心中也并未認為慕長歌改制有錯,只是覺得太快了,不顧底層弟子。
而且上次自己和徐元等大儒來太昊劍宗,也精進行了提醒。
只不過那終究是太昊劍宗內部的事情。
所以就沒有多言。
太昊掌教見古云大儒點頭,繼續道:“宋知書為同門伸冤,心中有大義,不惜選擇犯險,不求回報,所做一切為的也是我太昊劍宗,門下弟子此等品質,我亦覺得欣慰,這也是我劍宗如今所缺少的。”
“所以這一切的錯,錯在身為掌教的我,我身為掌教,沒有明察違反門規之事,對長歌的某些改制放任,以至于釀成了今日之事,一切我都難辭其咎。”
說到這里,太昊掌教低下頭,面向古云大儒,還有在場弟子微微躬身:“所以我在這里,向古云先生,以及所有劍宗弟子認罪。”
他的聲音不大,可在此時,卻傳到了劍宗內每個弟子的耳中。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的弟子,全部都愣住了。
因為他們從未想過。
掌教居然會當著所有人的面認錯。
那可是掌教啊,執掌天下三大劍宗之一的太昊掌教啊,當今天下,身份尊崇,無人不敬,現在摒棄自身威嚴,居然選擇認錯了。
這是什么概念,就相當于大周皇帝下了罪己詔,向全天下的人言明自己的過錯。
如此地位實力的人,卻做到了如此程度。
就連宋知書對此也很驚訝。
掌教直接選擇當眾認錯,不僅是在古云先生和文宮讀書人面前,還是在所有弟子面前,此等胸懷,已經不是常人能夠擁有的了。
故而太昊掌教的話說出來后,古云大儒的臉色也微微變化,微微作禮。
慕長歌都皺起眉頭,他知道掌教或許會出來解決爭端。
卻未曾想到是如此方式。
一息時間過后,太昊掌教起身,繼續道:“同時,我也將會引以為戒,并且從今天開始,重新開始執掌劍宗部分事務,以防類似的事情發生,至于白秋玉之死,是他殘害同門,違反門規在先,按我太昊劍宗之法,確實該死,宋知書在此舉上,無錯。”
聲音落下,代表了太昊掌教對于此事的最終決斷,即便慕長歌也不能說什么。
此前,太昊劍宗劍宗門權力,都交給了慕長歌。
現在收回,相當于是變相敲打。
當然并不是認為慕長歌做的不對,只是太過激進,否則也不會有今日之事發生了。
同時他也希望對方能因為今日之事,知道凡事過剛易折,就像慕長歌完全將底層弟子視為無物,那些人是劍宗之最大根基,不可或缺。
對于這種想法,古云大儒知道,慕長歌知道,宋知書也知道。
不過有些下方弟子卻一個個都不敢出聲,腦海中也有了另外一種想法,那就是聽掌教的意思,今日之事,居然是大師兄吃了虧?
畢竟掌教拿回權力,這本身就是一種態度了啊。
“太昊掌教之決斷,老夫并無異議。”
古云大儒出聲,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一個結局了,不能再要求太多。
畢竟以掌教之尊,又是認錯,又是對慕長歌進行敲打,此舉對于宋知書而言也非常公平。
“多謝古云先生理解。”
太昊掌教一笑,隨即將目光投向宋知書,語氣溫和:“宋知書,我知決斷,你若認可,今日之事結束,日后便安心待在宗門,以后這種事情,不會發生了。”
掌教專門第一個雜役弟子開口,如此舉動,放在別的時候根本不會發生。
宋知書也明白,同時心里對于掌教的處置也言論并未異議,當即微微躬身作禮:“弟子明白,不過掌教,至于弟子是否繼續留在宗門的事情,弟子卻有另一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