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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非禮之禮

  “非禮之禮!”

  方運只覺一股神異的力量傳遍全身,那力量仿佛是天地間最高的規則,讓方運不由自主彎腰握筆,在一張空白的紙上寫字。

  這四個字明明非常簡單,但方運卻發現有一股無形而偉岸的力量在阻止自己寫這四個字,好像只要寫完這四個字,自己就會被那股力量壓得粉身碎骨。

  方運知道,這就是經義考試,遠遠比請圣言和詩詞更加奇特。

  方運深吸一口氣,腦海中浮現這句話的出處。

  《孟子離婁章句下》,孟子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大人弗為。”

  方運慢慢落筆,在之紙上寫出“非禮之禮”四個字,寫完最后一個字,猶如捅破一層窗戶紙。

  一個雷鳴之音在方運耳邊炸響。

  “何為禮?”

  方運愣了一下,心想禮實際是一個籠統的稱呼,既可以是整個社會的制度,也可以是個人道德行為的規范,也可以是《禮記》《周禮》等書,又可以具體到婚喪嫁娶,要想直接回答什么是禮,看似簡單,卻也是一個很難的事情。

  連奇書天地也不可能幫他回答這個問題,這個時候,方運只能根據自己這些日子的學習來回答。

  “禮即規矩。”方運平靜地回答。

  無形的力量突然消失,方運低頭一看,紙上的字還在,松了一口氣,這說明已經過了經義這一科的第一關,可以正式考試。

  方運剛坐下,聽到不遠處傳來嚎啕大哭聲,但那哭聲突然消失,似乎被什么東西遮擋。

  “看來是有人回答錯誤,或者因為第一次考經義而太緊張,精神起伏過大,導致失去考試資格。這科舉考經義和自己在家寫經義可不是一回事。”方運心里想著,把寫著“非禮之禮”的紙頁放在左上方。然后拿出一頁白紙放在面前。

  題目不過區區四個字,而一篇經義最多不過千字,可卻要考整整一天,足以說明經義難寫。

  方運心想:“非禮之禮,僅僅從字面上解釋,可以簡單理解為不符合規矩的規范。而這個題目,是非常刁鉆的截下題。”

  “原句是‘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大人弗為’,我要是只解釋‘非禮之禮’。雖然不會‘犯下’。必然會落了下乘。寫的再好,也不會有好成績。要是涉及‘非義之義’,寫的好了,自然能得到好的評等。可要是稍微有問題,那就是‘犯下’,直接歸為最末的丁等,名落孫山。”

  “別人為了避免出錯,可以只寫禮不寫義,但我要爭那茂才,就必須以禮為主,涉及到義。那么,我應該怎么破題。才能巧妙的把‘非禮之禮’和‘非義之義’聯系起來,同時還要闡述好‘非禮之禮’?”

  方運一時間被難住了,因為寫經義不難,可寫好了委實太難。

  而且“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大人弗為”這句話被不同的大儒作注解釋,解釋也各有不同。

  其中‘非禮之禮,非義之義’的解釋大同小異,可以解釋為“不符合規范的規矩,不符合道義的義舉”,但那“大人弗為”,有三種不同的解釋,一種是“成年人不去做”,一種是“德高望重之人不去做”,一種是“地位高的人不去做”。

  方運心想:“三種人不同,那么解釋‘非禮之禮’的角度就不同,而之后舉例論證的時候,所舉的例子必然不同,一步錯,步步錯。就算三種解釋都對,也必然有高下之分。”

  方運以前讀《孟子》和各種注疏的時候就考慮過,要解釋“大人”二字,必須要聯系前文。

  “這句話的是《孟子離婁章句下》的第六節,而前面有個第五節,說的是國君應該講究仁義,那么接下來的這句,顯然不可能膚淺地認為大人是成年人,而說德高望重之人也不算呼應,明顯是說地位高的人。”

  “最重要的,‘非禮之禮’,明顯是針對規矩的制定者和執行者,若是簡單地把大人解釋為成年人,那前文也可以寫成‘非禮之舉’等,而孟子是亞圣,既然說了‘非禮之禮’,必然會和‘非禮之舉’有區別。”

  方運思前想后,很快確定,這句話是孟子告誡那些規矩的制定者和執行者,不要去行使不符合規矩的規范,不要去做不符合道義的義舉。

  方運想到這里,突然拍掌大笑。

  “吾知矣!”

  “何為非禮之禮?既然是規矩,為什么會又不符合規范?所以,這四個字破題要點,就是要先確定,禮在什么情況下是禮,而又在什么情況下不是禮!”

  方運猶如得才氣灌頂,眼前豁然開朗。

  于是,方運開始努力思考。

  很快,方運又被難住了,破題雖易,但立意又有高下之分。

  “既然我認定的‘大人’是高位之人,是規矩的制定者和執行者,那么,‘非禮之禮’就要上升到朝廷的治國之道或者是圣院的政策。圣院畢竟有半圣在管理,要是寫他們的‘非禮之禮’,搞不好會被他們的文膽反震死。所以,最好寫朝廷國家。”

  “有了方向是好事。但是,要想寫成甲等經義,以絕對的優勢壓倒其他人,就必須照馮院君的話去做,寫一些‘語出驚人’的理念或思想。但是,這些思想必須要符合世界的潮流,是將來可以實實在在存在的。幸好,這方面難不住我。”

  “那么,具體應該選什么來詮釋‘非禮之禮’?”

  方運想得焦頭爛額,一直到午飯的時間也拿不定主意。

  吃過午飯,一直想到下午一點半,方運終于有了靈感,不斷在空白頁上寫字,最后,有幾個詞語的多次出現。

  “古今”“禪讓”“繼承”“世襲”“君主”“選舉”…

  方運看著這些詞語,心想:“除了時間,還有什么能改變禮?對一個國家來說,還有什么禮比政體制度更重要?那么,我要以古今之政體變革,來寫這篇經義!禪讓是古禮,但對現在來說,卻不合規矩,是非禮之禮;而世襲是現在的禮,到了以后,恐怕也是非禮之禮。”

  “這是歷史的潮流,連圣人們也無法改變。所以,這個立意不僅正確,對現在的圣元大陸來說,必然是‘驚人之語’。不過,我不能寫出具體的后世制度,只要點出后世政體的某些特點,符合未來的禮即可!萬萬不可寫的太多太全,否則必然會惹來災禍。”

  “同時,還要把非義之義也寫進去。”

  方運又在紙上寫寫畫畫,最終確定從古今政治體制變遷來寫這篇經義。

  方運提筆,選了一頁空白紙頁書寫破題。

  “古之人以是為禮,而吾今必由之,是未必合于古之禮也;古之人以是為義,而吾今必由之,是未必合于古之義也。”

  在方運寫完最后一個‘也’字后,整個文院包括文廟都突然輕輕一震,隨后一股無人察覺的恐怖力量無聲無息降臨在方運的考房。

  方運原本無比喜悅,因為在提起筆后,整張紙頁的才氣不是如普通詩文那樣“緩緩上升增加”,而是在“翻滾升騰”,那才氣如同有了生命一樣。同時,那頁紙竟然開始上浮。

  “這是鎮國之上,‘傳天下’才有的異象啊!”方運心中剛剛浮現這個念頭,那翻滾升騰的才氣消失不見,而紙頁又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落回桌面。

  “這…”方運慌了,出現這種情況,有兩個可能性,一個可能性極好,另一個可能性為可怕。

  “怎么辦?”

  方運仔仔細細看著這張紙頁,然后輕輕一吹,紙頁被吹動,沒有異象。

  鎮國詩文重百斤,而傳天下的詩文一頁萬斤,若非原作者本人,起碼要大學士才能勉強拿起,大學士之下的人根本拿不動。只有傳天下的詩文紙頁被放置于妖界“浮空木云”制作的盒子里,別人才可以拿著盒子看。

  “那就怪了!這不是傳天下的文章,就不是極好的可能,要是極壞的可能,我已經死了。”

  方運不敢動筆,冥思苦想,始終不解其意,最后發現時間不多,要是再不寫就寫不完了。

  “罷了!我所寫之文,乃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族經歷,就算和這個世界有沖突,但也絕不會引發大災難。要是我的文章真會引發災變,半圣們自會阻止,不可能讓我繼續寫。”

  方運想完再次提筆,在破題之后寫“冒子”部分。

  “夫天下之事…”

  寫完冒子,方運開始拿政體變革來舉例,這一次他比之前更加小心,生怕寫出太過驚人的東西引發大變。

  方運慢慢寫著,寫完最后一個字,什么都沒發生。

  “呼…”

  方運長長吐了一口氣,剛才的壓力太大了,萬一寫了和這個世界圣道有沖突的理念,恐怕會有圣罰降下,那太可怕了。

  “既然這篇文能順利寫完,就說明不會有問題。我見過一段更久的人族歷史,用他們的經歷寫成這篇經義,若是這等見識都不如童黎,我干脆自殺算了!”

  方運仔細檢查這篇經義,一個字一個字地認真檢查,足足檢查了五遍才罷手。

  “咚咚咚…”

  鼓聲響起,府試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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