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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景知縣請吃

  呂贊臣和龔昌遇坐在牛車上,行走在武攸城內,來來往往的市民們和縣令景志剛一樣,投來了異樣的眼光,但是市民更多的是羨慕和贊許,牛車成了沿途的一道別樣的風景。

  那頭大黃牛還不時抬起頭來,對著天空嗷嗷地叫幾聲,很是得意。在龔昌遇的生活里,從來沒有見過乘坐牛車的富商,呂贊臣是第一人。

  龔昌遇伸出大手,拍拍大黃牛的后背問道:“呂兄,牛車坐著確實比馬車要舒服一點,好像有失你做為土豪的身份哦。”

  “我不覺得。牛車的由來已久,牛車的發明者據說是王玄,而讓牛車成為潮流,這要歸功于漢代的士族階層。”呂贊臣笑呵呵地說。于是他給龔昌遇細說了關于牛車的一些常識。

  …馬車的車身大多是敝露的,對乘車人的儀容有很嚴格的要求,要在車上正襟危坐,保持端正的姿態,不能東倒西歪,在顛簸中也得著保持乘坐的姿態,這對乘車人來說也是一種鍛煉了。馬車跑得越快,顛簸得就越厲害,而且飛起的塵土也就越多,乘車的人不怎么好受。

  東漢中期以后,發展起來的士族階層倍感拘束,出于追求舒適的本能,不少人逐漸舍棄馬車,轉向牛車。牛車具備馬車沒有的優點,乘坐牛車行走緩慢而平穩,車廂寬敞高大。出行者可以攜帶家眷,或者侍女服侍自己,而且在車廂中隨意坐臥,沒有人能知道。

  魏晉以后,牛車逐漸得到了達官顯貴甚至皇帝的青睞,乘坐牛車不再是低賤之事,成為貴族之間互相比拼、炫耀的時尚新潮流。東晉南渡以后,牛多馬少,于是牛車更加興盛,馬車的地位下降得很快。但是牛車流行持續了五六百年之后,人們又恢復到了馬車尊貴的觀念。

  在崇尚馬車、以馬車顯尊卑的時代,乘牛車又被看做是身份、地位卑微的人所為,到了清和一朝照樣如此…

  聽完呂贊臣的講解之后,龔昌遇茅塞頓開:“呂兄,我終于明白你為何坐牛車的原因了。商人雖然富有,卻沒有任何政治地位,被劃歸為庶民、小人之列,大多是一些商賈或者落魄文人才坐牛車的,牛車拉貨、代步還是很不錯的。”

  “將軍,現在時代不同了,清和國不是賣官鬻爵么?”呂贊臣回頭看了后面的景志剛縣令,小聲地說,“那狗屁縣令,自以為科舉出身,覺得高人一等,其實他就一廢柴,飯桶,酒桶。”

  “呂兄,清和國實行八股取士,考中做官的絕非學渣,別說是學霸,至少也是滿腹經綸的了。我還是挺佩服景志剛的,比我姑父和表弟參加科考要牛,盡管他人品不太好。”龔昌遇微微一笑,“文官帶兵打仗大多不行,文治方面比我等莽夫要強十倍。”

  “繼昌老弟,荊南軍的郤宗棠將軍好像也是秀才出身,你見過他沒有啊?”呂贊臣話鋒一轉。

  “本人我沒有見過,郤將軍現在寶城府主持全面對偽魏王石顯達的戰局。若想見他本人,還是有機會的。”龔昌遇呵呵一笑。

  “繼昌老弟,你在軍中混到幾品將官了?”

  “御賜四品。前段時間在番禺犯了錯,被降職為五品守備了。唉,早知道如此,我就不去趟澳門那一灘渾水了…”龔昌遇嘆氣道。

  “澳門有佛郎機人盤踞在那,有番禺總督管理的,你跑那里去做什么?”呂贊臣問道。

  “我想教訓教訓一下那些不知死活的佛郎機人,派手下在澳門半島暗殺了他們的頭目阿瑪樂,結果卻害人不淺。關閘炮臺的一個軍官被佛郎機炮兵砍下了頭顱和手臂,我的侍衛李大雨為了保護我,頂罪被香山縣衙給斬首了,我的宗親龔盛題充軍伊犁…”龔昌遇一想到這些,就痛心疾首。

  “哎,朝廷管不了那么多,你跑去攪局,你這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皇上沒有有決心沒有魄力,你憑一己之力,是挽救不了危局的。在官場上,得摸著石頭過河,否則把自己搭進去了,不值得的。”呂贊臣拍了拍龔昌遇的肩膀,“凡事量力而行,不能由著性子胡來的。”

  龔昌遇望著玉帶河邊的那一排排垂柳,在微風中輕輕搖擺,河上小船來來往往。他隱隱約約感覺到,戰火也許在明天就會在武攸這片土地上燃燒起來,城外難得一見的寧靜不久會被打破。人們在亂世之中過日子如此的艱難,

  “這河邊的柳樹,就是被砍去了樹梢,冬去春來,照樣煥發生機,而人就不一樣,沒有了頭,一切都完了。”龔昌遇握緊了拳頭,“有些事情實在看不過去,為了天理與正義,我會忍不住地站出來的,哪怕是掉腦袋。”

  “看不慣的事情太多了,黑白顛了倒,若要扭轉乾坤,得有更多有良知的人參與其中,才可以改變大環境的。”呂贊臣意味深長地說。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南門口的威溪河魚餐館,呂贊臣才將牛車停在了一個柏樹下,餐館的伙計就看到了他,趕緊挑著一擔草料過來了:“東家”…”

  “噓——”呂贊臣將手指放在嘴唇邊,示意伙計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那伙計精明得很,立刻改口了:“客官,您需要什么,盡管吩咐小的就行了。”

  “伙計,暫時不需要。”呂贊臣擺擺手,使了一個眼色。

  伙計一見景志剛縣令在牛車在的后面跟著,相隔不到二十步的距離,立刻明白了該怎么做了。他笑呵呵地向景志剛和馬溫嶺兩個那邊快步走了過去,一手牽著一只馬:“二位大人,里面有請。”

  景志剛眼皮也不抬一下:“今兒本官要請這些軍士喝酒,有什么好吃的沒有啊?”

  “有的,有的。”伙計弓著腰應道,滿臉堆笑,心里罵道,你個狗官,又來我們這里吃霸王餐了,真想一腳踹飛你。他跟在景志剛的后面,微微抬起腳,而后又放了下來。

  景志剛和馬溫嶺無視伙計的存在,直接奔入餐館,在餐館的大堂內一處空位置坐了下來。景志剛將一只腳架在桌子上,毫不客氣地叫道:“小二,給本官來一壺普洱茶——”

  “來了來了,大人。”另一個伙計提著一壺茶水過來了,笑嘻嘻地給景志剛和馬溫嶺各倒了一杯茶,“大人,您慢用。”而后又到別的桌子邊去添茶水了。

  景志剛拿著茶杯,慢吞吞地放到鼻子下,擤擤鼻子,聞了聞,又看看茶色,喝了一小點,然后猛喝了一口,含在嘴里一會,又噗的一聲噴吐了出來,大叫道:“小二,你過來——”

  “大人,您有何吩咐?”伙計一聽,趕緊跑了過來。

  “這茶水明明是鐵觀音,你卻當普洱茶來糊弄本官,你怎么回事?”景志剛站了起來,拿出抽出袖子里面的鐵架扇子,將扇骨對著店小二的額頭就劈了下去。

  店小二的額頭上立馬就鼓起來一個雞蛋大小的隆包,敢怒不敢言,只好趕忙道歉:“大人,最近蒼狼軍作亂,普洱茶已經斷貨十來天了,您就將就將就唄。”

  “吃飯之前,沒有上好的茶水清清腸胃,本官是沒有胃口的。快把你們掌柜的給我叫來!”景志剛拿著扇子又敲了一下店小二的腦門。

  “大人,實在不好意思,碰巧我們掌柜的不在餐館內。”那伙計站著不動。

  “那就把你們東家給我叫出來!”景志剛拿著扇子將桌子敲得啪啪作響。滿堂的顧客立馬都停下來了手中的杯筷,一齊看向了景志剛這邊。

  “你們看什么看!再看本官就挖了你們的眼睛。”馬溫嶺對著眾人喝道。

  于是所有的顧客又收回了目光,低頭喝酒吃飯了。

  “大人,我們東家也不在。”店小二低聲下氣地應道,“要不我先給您上一點火龍果和榴蓮,消消氣?”

  火龍果和榴蓮都是“免費”提供給景縣令的,也可以開胃的。景志剛也沒有再找茬了,火氣也沒有那么大了,揮揮手:“好吧,那就把水果給我盡快端上來。”

  “好咧。”店小二轉身走了…

  威溪河魚餐館外面,精捷營的軍士見龔昌遇和呂贊臣還在樹底下給大黃牛喂草料,并沒有跟著景志剛一塊進去,都在河魚餐館前面的佇立著,整整齊齊站成了兩排,挎刀帶槍的。

  一些正要來餐館吃飯的顧客見門口站了這么士兵,以為里面出了什么大事了,都不敢靠近河魚館了,遠遠地觀望著。此時,龔昌遇斜躺在牛車上,閉目養神。呂贊臣給大黃牛喂完了草料,推了龔昌遇一下,兄弟,我們該進里面去了。

  “咱們再等等唄。景志剛這家伙身無分文,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請吃。”龔昌遇懶洋洋地說,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

  “兄弟,景知縣又不是頭一回到我的餐館,死豬不怕開水燙的,他可能此刻正在里面驅趕其他的主顧呢。”呂贊臣拿了一把棕葉拍打著牛背上的蒼蠅、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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