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致辭
曖昧至極的動作后，不等清水徹做出反應，吉岡里帆便退了回去，婷婷而立，笑容嫣然。
接著左右張望掩飾一瞬間的失神，見沒人注意到這里，清水徹也是松了一口氣，壓低聲音，匆忙問道，“你怎么在這里？”
“打工嘍，”稍稍歪著腦袋，吉岡里帆眉頭微鎖，擺出副泫然欲泣的悲傷表情，“事務所只有五萬日元的基本工資，最近也沒什么演出機會，不打工就只能淪落街頭了。也不知道我餓肚子的時候，清水社長會不會傷心呢”
由于很是清楚吉岡里帆的家境，清水徹不但對她的這幅表演無動于衷，反而更是提高了幾分警惕。
“你到底在做什么？”
“欸，徹君對我好冷淡，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一向如此。”
“哼！”
像是不滿意他的不配合，吉岡里帆用力鼓了鼓臉，斂起浮夸的造作姿態，恢復到正常表情。
“好吧，其實是最近有個侍應生角色的試鏡，上井小姐幫我聯系了這里，說是體驗一下角色，沒想到第二天就是徹君你們的聚會。”
又是彩姐啊…不過她應該不知道我會出席才對，該找機會問問到底是什么情況…
打定主意，清水徹本想問問試鏡的情況，卻忽然聽到大廳正前方傳來一陣聲響。
“各位同窗，既然已經到了時間，我現在宣布2013年度文學部稻川會交流會正式開始！首先有請理事長發表致辭。”
響徹會場的掌聲中，清水徹轉過身去，便看到大廳前方的舞臺上，似乎是電視臺播音員身份的主持人讓開了位置，側身候著位中年男子。
那位男子從面相上看約莫五十多歲，面容剛毅，身形健碩，烏黑濃密的短發中看不到任何衰老跡象，如野獸般兇猛的眼神更是攝人心魄。
他走上臺，對著主持人致意后接過話筒，卻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先前行兩步，一雙虎眼從左至右掃視著整個會場，仿佛要將所有人都囊括在自己的瞳孔中。
片刻后，他似是滿意地微微頷首，舉起話筒，中氣十足的聲音透過音箱傳到每個人耳中。
“諸位！作為文學部稻川會的理事長，我很高興能與大家一同在這里相聚！過去的一年中日本發生了很多事，世道更加飄蕩。可越是如此，我們早稻田文學部的同窗就越是要守望相助，彼此扶持…”
舞臺中央的那人酣暢淋漓地發表著所謂致辭。臺下，在一雙雙投向那里的眼神中，清水徹卻是微微低下頭，不自覺喃喃道：“山中弘義？原來他也是早稻田文學部出身…”
“哦，他就是山中弘義啊。”
清水徹轉頭看去，正對上吉岡里帆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認識他？”
“不認識，”吉岡里帆搖了搖頭，又眨眨眼睛，“不過我聽說過不少關于他的事情哦。”
“嗯？”
“靠著這個。”吉岡里帆點了點放在旁邊桌上的托盤。
清水徹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作為可以四處走動又不引人在意的侍應生，她無疑是從在場早稻田校友的交談中聽到了不少。
“那你知道些什么？”
“這個嘛…”
吉岡里帆拖著聲音，眼神中有點意味深長。
早已熟悉她這幅做派，清水徹毫不猶疑地開口：“交易是吧？可以，你想要什么？”
“交易嗎？行吧，不過我暫時沒有想要的東西呢”
“留到以后也可以。”
提出退讓，清水徹卻注意到吉岡里帆緊盯著自己的眼睛。
正想著要不要為這次交易設個上限，她又突然移開視線，微微點頭。
“好吧，那我就說了，徹君你可不能反悔哦”
“不會。”
“嗯…我是從不同的人那里聽到的，可能沒什么前后順序…山中弘義，他三十多年前從徹君你的學校畢業，畢業后直接入職了講談社，一直到現在。目前是講談社的常務董事，全面負責文藝局、辭典局等好幾個部門，對其他業務也有發言權，據說權力只比社長差一點點。”
“在稻門會這邊…聽說你們文學部的稻門會以前相當松散，基本只是有個架子，主要作用是給大家發新年賀卡。不過差不多二十年前，就是那個山中弘義剛當上文藝局局長的時候，他開始擔任稻門會的理事，負責組織活動。以前的活動最多只是走個過場，可沒想到他自己主動出錢，又接連拜訪了很多校友，生生促成了一次上百人的聚會。從那之后，便形成了每年聚一次的慣例，規模也越來越大。”
“不止這些，聽說他還十分看重校友情誼。但凡是早稻田文學部畢業的，只要找上門，就一定會全力幫助，好像在場的很多人都受過他的恩惠…我記得的大概就是這些了。”
臺上山中弘義的致辭還在進行著。在臺下無人注意的一角，聽完了吉岡里帆的講述，清水徹早已眉頭緊鎖。
校友口中的山中弘義似乎與他之前了解到的截然不同。一方是重情重義的成功前輩，一方是渡邊孝口中不擇手段的惡魔。如果兩者都真實存在，那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又到底想要做什么？
恍惚間，臺上的致辭已經來到了最后。
“…為了在場諸位的身體健康，來，大家一起干杯！”
“徹君，這個給你。”
下意識接過吉岡里帆遞來的起泡酒，清水徹模仿著周圍的人一飲而盡。
將酒杯放回托盤，卻看到了吉岡里帆瞪大眼睛的驚訝動作。
“徹君，你剛剛那杯…是我喝過的哦”
“什么？”
“騙你的，”驚訝剎那間變成了狐貍般的狡詐笑意，“侍應生可不能喝托盤上的東西。好了，致辭結束，我也不能偷懶了，聚會結束后再見吧。”
“再見。”
看著吉岡里帆端起托盤準備離開，清水徹暗自平復著一瞬間緊繃起來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