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滿意足的孫掌柜離開了,沒有過多的耽擱朱文奎一行人的聊天,同時,一個大師傅也將烤透得的烤鴨端上了飯桌,并且開始一片片的片起鴨肉來。
吃烤鴨是個繁瑣的活計,朱文奎久在南京,平素里自然也沒少吃,當然知道,所以也不像一樓大廳里那些個沒吃過的食客那般,盯著小二全程看。
即使這大師傅的手藝和片鴨肉的功夫比小二強得多。
除卻烤鴨之外,桌面上還有其他的小菜,朱文奎和陳昭等人便先走了幾杯。
“今日到北京來,所觀所見,屬實讓我大開眼界、嘆為觀止啊。”
朱文奎放下酒杯,哈出一口濃郁的酒香,感慨道。
“上一次來北京,怕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小時候印象里,北京苦寒,是個貧弊之城,慢說這滿街的車水馬龍了,便是行人都見不得幾個。
沒曾想這才十幾年過去,都已經繁華成這般景象了。”
“都是中央的政策好。”
一桌子的陪客自然是附和加吹捧,要不是顧忌房間里還有個大師傅在,就差把朱文奎的身份擺到臺面上了。
“此番北京升格直轄府,各位都是坐地升一品,來,滿飲此杯為賀。”
朱文奎笑瞇瞇的舉杯,一句話就讓房間內的氣氛更加熱烈許多。
升一品,俸祿自然是水漲船高,更重要的,將來提拔的時候也好一步入青云。
多暫混到北京知府或同知,再往上,怎么都得是一部侍郎,或者其他各省的布政啊。
眾人又聊了幾句,這邊大師傅也算忙活完了手里的活計,將整盤片好的鴨子擺上桌,這鴨頭可就對準了朱文奎,躬身告退。
大師傅前腳剛走,陳昭就起了哄。
“殿下,您這可得喝三個。”
這倒是讓朱文奎聽得新鮮:“哦?我這三個酒緣何而來啊。”
見朱文奎不懂陳昭笑著伸筷虛點了一下鴨頭。
“我們這飲酒有個規矩這個叫頭三尾四。”
陳昭笑呵著給朱文奎滿上酒杯,后者便誒了一聲打趣道:“那這讓我一個人喝不行這鴨尾巴的位置原先是人家大師傅,現在空了一個寡酒難喝啊。”
說著話,手搭在了桌子的玻璃圓面上環顧四周:“那咱們轉一圈?”
“好好好轉一圈。”
哄然回應聲中,這包間內的氣氛愈加熱烈。
河北玻璃廠造出來的圓桌盤,眼下也是熱銷款,加上技術上也好學很快在全國各地都開了不少類似的玻璃廠自然而然的,也衍生出了不少的酒桌游戲。
桌面最終轉到了陳昭的面前,頭三尾四,被鴨頭鴨尾指著的兩個人都笑呵呵的舉杯滿飲。
“再來一次。”
起哄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卻被陳昭抬手拒了:“這鴨子可還沒吃呢,來來來先讓殿下嘗嘗。”
說著話,拿起一小張圓餅夾起了幾片皮肉相連的鴨肉,最后添上一截蔥褲遞給朱文奎。
“這種事怎么能讓博淵你親自來呢。”
朱文奎道謝,就見陳昭呵呵一笑:“沒有的事殿下您今天剛到北京我作為北京府的同知當然得代表北京同僚為您做好這服務工作。”
一邊說,還拿起朱文奎面前的瓷碗,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鴨骨湯。
見陳昭這派熱絡勁,朱文奎道:“行了行了,博淵你就別招呼,以后同府共事,彼此之間不要這般客套,諸位請,吃喝隨意不要拘束,不存在什么誰為誰服務的。
要真說這到這服務一詞,那還是許閣老的話說的好,咱們,都是為人民服務的。”
“對對對,殿下說的好。”
“咱們吶,都是服務人員。”
一桌子的穿紅絳紫,一屋子高干官員,至于房間內回響著的所謂人民,卻是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等一桌子菜都吃的差不多了,朱文奎便起身喚人來結賬,先前那位孫掌柜又跑了過來。
一臉的笑意。
“不用不用,今天這頓算在下請的,感謝這位大人題字之情。”
“這哪里行。”
吃霸王餐的事朱文奎當然不愿意做,偏生這孫掌柜還一嘴的道理。
“在下先前請人給提匾,輒動也都是一萬兩萬,但沒有一個名字能讓在下滿意,今兒個大人賜的這個字,真可謂畫龍點睛之筆,便是十萬二十萬都不止呢,所以說到頭,那還是在下占了大人的便宜才是。”
“哈哈哈,說的極是。”
陳昭打個哈哈,也勸說朱文奎道:“您今這全聚德三個字起的響亮,要真個說起來,人家孫掌柜還確實得花一筆提匾錢,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兩相作罷吧。”
這個圓場讓朱文奎一口就給否掉了。
“一碼歸一碼,起名字的事前面說好了,就是幫個忙,沒談錢,那么就不該問人家要錢。
但是咱們下館子吃飯,吃飯就得給錢,哪有吃完了飯抹抹嘴,那之前的幫忙人情來抵真金白銀的道理,這說不通,不合理。”
見朱文奎堅持要給錢,陳昭沒轍,只好又扭頭看向孫掌柜:“既然如此,那就按這位大人的意思吧,回頭我讓人給你批個條子,你去知府衙門財政那邊直接領就成。”
“誒,好好好。”
孫掌柜自然是滿口應下,卻發現朱文奎站著沒動。
這做派,便是連陳昭都有些提心吊膽的嘀咕起來。
“一頓飯要幾個錢,還批條子?”
朱文奎很不滿意的皺緊眉頭:“我在南京的時候,經常聽說,一些大的會館、青樓、酒家手里都攥著幾百乃至上千萬的衙門白條,不是到了實在沒轍的時候,壓根不敢去衙門里兌現。
就算是去兌了,衙門里的財政也推脫沒錢,這些個商人就得捏鼻子認。
為什么沒錢,還不是每年的公銷經費有度,可很多的官員就喜歡打條子,明明一頓飯只能吃三千的標準他吃三萬。
我還一直以為這是南京才有的風氣呢,沒想到眼下在北京,也還是這個樣子。
諸位,經商做買賣的固然有錢,但這錢,他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陳昭等人的臉便紅的厲害,也不知道是酒氣上了頭,還是屋里爐火燒的旺,朱文奎倒是希望這群人是因為羞恥。
“說,多少錢。”
朱文奎拿起自己的公文包打開來,從里面掏出一疊子大額的銅票。
“酒也算上。”
這下可弄得孫掌柜沒了轍,有心看看陳昭的眼色,又聽朱文奎的聲音。
“你要是不舍得要,那匾我還得收回去。”
沒柰何,孫掌柜只好硬著頭皮回了一句:“若是按公價,酒菜加一起估摸一萬三四吧,主要是這酒貴,一瓶就一千五了。”
桌面上,十來個人喝了整八瓶劍南春。
陳昭還是搶了一步,馬上掏出錢:“您今天才剛來咱們北京,哪有讓客人掏錢的道理,我來我來。”
一桌子人如夢初醒,都搶著要結賬,被朱文奎喊住。
隨后直接點了十五張面額一千的銅票放到桌面上。
讓這群人付款,朱文奎就怕這錢在孫掌柜口袋里還沒焐熱,就得被變花樣拿走。
拗不過朱文奎,眾人都沒轍,只好擠著笑陪朱文奎離開包間,小心翼翼的守著前者下樓出門。
“不若,咱們去看個戲吧。”
氣氛稍有些尷尬,陳昭就又興起一個提議:“或者看個馬戲,這臨近有家新開的馴獸場,也挺不錯。”
馴獸?
這倒是讓朱文奎聽著新鮮,抬頭看看天色還算早,便允了下來。
一眾人頓松一口氣,馬上個個又生龍活虎起來,嘴里的笑話趣談一個接著一個,總算是把方才有些壓抑的氣氛重新活躍起來。
馴獸館離著這酒樓不遠,也就一條街得距離,幾人散散步聊聊閑天的功夫也就到了。
而后便讓朱文奎再次嘆為觀止。
門口早已排成了長龍。
烏泱泱千八百號人都擁擠在馴獸館外,大多都是拖家帶口來看得,故此,女性雖少,但也有那么零星幾十位,只不過都裹的嚴嚴實實。
倒也不是沒有小姑娘,一個個垂著臻首,身邊往往站著一個兩眼都是她的青年才俊。
除了,這么一位。
身邊十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一個個虎背熊腰,肌肉賁實有力,脊梁骨挺得筆直,更兼氣勢上兇煞的緊,以這些壯漢為中心,方圓數丈之內幾乎沒有一個人敢靠近。
朱文奎眨巴眨巴眼,愕然。
“她怎么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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