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尼帕特是北德里蘇丹國在其北部的邊境城市,與帖木兒汗國接壤,但這里并不是什么重城。
平素里的駐軍一般也不會超過一萬,而且,多數還都是老弱病殘,甚至是戰斗力連老弱病殘都比不上的土著兵,究其原因,便是馬赫穆德壓根對帖木兒汗國沒有任何的防備心理。
局勢已經糜爛到了這個地步,能防住大明就不容易了已經。
周金山的騎兵衛在離開德里北驅之后,麾下的先遣斥候已經將帕尼帕特的大致情況摸了個七七八八,在周金山看來,這簡直就是送上門的功勞。
“傳令扎營,休整一夜,明早攻城。”
騎兵貴在迅速,所以這次軍中并沒有攜帶大炮和攻城器械,只能連夜草草趕制一批簡易云梯出來,諸如登城塔和沖城錘這種大型物件是無法趕造了。
親兵剛打算離開傳令,卻突然停住腳步。
“怎么了?”
周金山皺起眉頭,而后,他的臉色也微微一變。
下一刻,周金山整個人趴到地上,將耳朵緊貼地面,原本微變的臉色急轉,整個人從地上跳起來大吼:“全軍警備,敵襲!”
嘹亮的集結號角響起,好在此刻全軍上下還沒有落營,所以雖然有些慌張但并不忙亂,精銳到底是精銳,一萬人迅速集結,勒馬列陣分明。
“外派的斥候連個信都沒報回來,看來是全軍覆沒了。”
周金山的眉頭緊鎖,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絕不會是帕尼帕特城內守軍做的,那么,這未知敵人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帖木兒汗國!
“管他是誰呢,以前光聽過這個國家的名字,還沒交過手呢。”
副將倒是寬心的很,騎在馬上眺望,但夜色晦暗,即使有身旁親兵手持數十根火把映照,他也只能看到視線的盡頭,似有似無的有一條黑線。
看雖然看不到,但是耳際之中,那清脆的馬蹄聲和金戈交錯時的鏗鏘聲卻是越來越清晰。
“唏律律!!!”
此起彼伏的馬嘶,這支不速之客的軍隊終于停下了沖鋒的腳步,也讓周金山等人看到了真容。
人數不多,大約在五千左右,但周金山和他的副將都心頭一沉。
這是一支絕對的精銳!
看不清楚長相,因為無論是人還是馬,幾乎全被鎧甲覆蓋,無論是馬臉還是人臉。
“具甲騎。”
周金山深吸一口氣,在印度待了好幾年,對帖木兒汗國軍隊體系的大致組成,如周金山這種軍中高層武將自然都是聊熟于胸,僅次一眼,便知道對手是誰了。
“帖木兒那個跛子當年的親兵衛。”
這支軍隊怎么會來帕尼帕特的?
周金山握刀的手蓄了些許的汗水,倒談不上懼怕,但緊張還是有一些的,更多的,便是為軍人者的興奮。
打仗嘛,一直砍瓜切菜有什么意思,當然要打精銳才過癮。
“向馬帥先報個信過去,就說我軍在帕尼帕特遭遇了帖木兒汗國的具甲騎,后者有介入印度戰場的可能性。”
戰端未開,勝負難料,所以周金山下的第一個軍令就是派人回去報信。
這邊親兵一動,馬蹄聲響便導火索一般,原本還駐足不前的具甲騎陣猛然啟動,一場雙方可能都始料未及的遭遇戰,就這般打響了。
“真他娘的!”
周金山啐了一口,天色太差,這種環境下大規模的軍團戰打起來對誰都沒有好處,但敵人已經發起了沖鋒,不打也不行了。
索性吹起沖鋒號,畢竟這個時候,什么戰術和指揮都用不上,畢竟,你搖令旗,兩翼也看不真著,只能通過聲音來指揮作戰。
除了周金山帶著中軍沒動之外,兩翼近八千明軍在沖鋒號響起之后便包抄著迎了上去。
碰撞中,喊殺震天,人仰馬翻,還伴隨著無數迸濺的火花,那是利刃劃過甲胄帶起的。
“死來。”
一名明軍健兒縱馬疾馳,待臨近時手中長刀斬下,本以為可以將來敵自腰間一分為二,萬沒曾想敵人不閃不避,手中的彎刀兜頭劈下。
兩騎交錯而過,這名明軍的健兒頂戴頭庫已是被劈成兩半,連帶著的,一條血線自額角直抵下巴。
“好漂亮的花紋。”
意識消散之前喃喃的最后一句話成了這名健兒的遺言,就在交錯的那一刻,這名騎兵看到的,是在月光映照下,刀身上那密密麻麻的各式紋路圖案。
第一次沖撞,兩軍分離,而后各自撥轉馬頭繼續發起沖鋒。
一次接著一次,但一直按兵不動的周金山卻心驚肉跳。
他麾下的騎兵衛數量,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著!
而反觀這支具甲騎,卻幾乎沒有太多的損傷。
“這不就是當年完顏女真的鐵浮屠翻版嗎,他娘的,我軍沒有帶斬馬刀,事前更沒有下營炮制陷馬坑,在這能打下去,就是讓手下的兵去送死,將軍,咱們撤吧。”
副將看得睚眥欲裂,敵軍人馬具甲,手中刀更是鋒利無比,這簡直就是外置武器裝備上的碾壓,這般打下去,壓根就是在平白耗損士兵的性命。
“兩軍咬在一起,現在要撤,敵人銜尾追殺,那就全軍覆沒了。”
周金山也急,但他卻不敢貿然下令撤兵,因為在這幾次相向沖鋒中他發現,即使敵人是人馬具甲,但馬力的速度,仍然快過明軍!
影響騎兵戰斗力的外在因素無非就是馬匹、武器、甲胄和弓箭,眼下是入夜,騎射肯定是不比了,但在余下的其他三個方面,明軍完全是完敗!
至于內在因素,無非就是士兵的戰斗意志力和個人能力,可周金山怎么看,都感覺不太對勁。
這支敵軍,就好像是一群沒有感情的劊子手。
他們機械化的發動沖鋒,機械化的揮刀劈砍,沒有閃避和格擋,即使明軍的刀是朝著面門或者脖頸處砍,他們也依舊這般機械的迎上去。
哪怕結果是尸首分離!
“鳴金收兵,兄弟們堅持不住了。”
再打下去,周金山都怕本方先崩潰,一咬牙低吼道:“我帶中軍頂上去殿后,你帶撤下來的兄弟們回德里。”
副將頓時傻眼。
殿后,那不是送死嗎?
“沒人阻擊,那就成了全線崩潰,但有閃失,咱們這個衛就打完了,就這般吧。”
周金山不再廢話,示意親兵傳令。
“那也應該由我留下。”
副將勸阻,被周金山喝住。
“胡說八道,老子是主將,此番兵敗之勢已無力回轉,本將就是撤回德里,也是軍法不容,橫豎都是死,老子當然要死的更有價值。”
說完,再不給副將插嘴的機會,勒緊馬韁,率隊決然的發起沖鋒。
周金山這支生力軍的投入,讓已經陣型完全崩散的明軍騎兵得已喘息重整,大多有心在戰,而副將深深的看了一眼周金山的方向,大吼一聲。
“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