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語氣聽起來這么泄氣?”
周玄感受到了畫家的無力感。
“小先生,我悟出了一些時間法則的皮毛,正因為了解,所以才知道那邪神的恐怖,
關于法則,每一條法則有五種境界,境界越高,手段越是恐怖,
時間法則的第一重境界,叫「洞察」,能瞧見未來幾個小時內的畫面,
第二重境界,我隱隱知曉,叫「行者」,能于時光之中穿梭,能行走到幾年前,也可以行走到幾年后,宛如時空中的行者,
這尊邪神能將數個高香火之人,送往幾年前,至少領悟了時間法則的第三重境界,具體手段,我便不那么清楚,甚至連境界的名字,我都不知曉。”
越是了解“法則”,就越清楚“法則”力量的強大,畫家就是知道得太多,骨子里便畏懼法則上的強者。
周玄則問畫家:“法則與香火途徑區別是什么?”
“香火是正面對敵的手段,但陰人、神人之間的輸贏,未必一定要正面對敵,
使用法則,可以決勝于千里之外,
就像今天的邪神,運用法則,偷天換日,要不是小先生世事洞明,我們上至骨老神職、下至城隍值夜,都被它玩弄于股掌之中。”
周玄聽到此處,對于法則的作用就清晰了許多,
某種角度來講,
香火是陽謀,法則是陰謀。
“法則很恐怖…”畫家越發沮喪。
“你醒醒吧,老畫。”
周玄越來越來氣,狠狠的推了推畫家,要激起他的血性。
作為骨老會的第一神職,未戰就先怯,那還打什么,等著邪神在明江府里胡亂禍禍吧。
當然,周玄也理解畫家,
他來井國時間不短了,在他看來,香火再高的人,也會陷入思維誤區,畢竟香火再高的人,他本質也是人。
是人就有短板,就有心魔,會鉆牛角尖。
畫家清楚法則之力,所以懼怕,這是他鉆了牛角尖。
周玄要拿話語,將畫家從牛角尖里拽出來。
他詢問畫家:“邪神如果那么厲害,為什么柳神與我大戰之時,要逼我捏碎骨牌,引你現身后無法支援岳家宅,那不還是忌憚你嗎?
第三尊邪神偷天換日,將李乘風、青風送到幾年前,為什么要送他們去幾年前?
因為正面打不過!
我要是邪神,如果輕易就能把你們全部殺掉,我會跟你們玩陰的嗎?
他玩陰的,只是因為他沒有勝過老李、青風的實力,
掌握法則,在我看來,沒什么了不起!”
周玄一頓激情四溢的演說,講得畫家抬頭,他原本渾濁的眼睛里,終于浮現了戰意,
李乘風更是激動,他恨不得現在就跟著周玄砍邪神。
“老畫,法則是天神的至強武器,但是——不是誰拿了武器就是井國的天神,
蠅營茍且之輩,哪怕拿上了天神武器,充其量不過是狺狺狂吠之徒,朝你嘯叫幾聲顯得兇頑,真等你一腳踩下去,它們便是斷脊之犬。”
“小先生,我會努力學習不懼怕法則。”
畫家朝著周玄深深鞠躬,
要說起來,勇悍的精神,是如今明江府最缺乏的,尤其是最近三十年,拐子的崛起,腐蝕了明江府的骨氣。
周玄,哪怕香火不高,但他有最硬的骨頭。
鞠躬,敬的是那根硬骨頭。
“這小子,有我當年的感覺,甭管是誰,不帶怕的。”云子良望著脊背挺得筆直的周玄,心里暗暗想道:“周家儺神走九個堂口,要是能走到尋龍堂口,那就是我們尋龍的福氣了,
源自于骨子里的霸道,才是尋龍天師能橫推玄門的根本。”
周玄望著滿面紅光,重新拾起了戰斗欲望的畫家、李乘風,很滿意自己上課的效果,
這就對嘛!
未戰先怯,是兵家大忌。
場面的精神面貌,已經煥然一新,剩下的便是商量反擊的策略。
“要想反擊,得分成兩步。”周玄幫著畫家、李乘風理順思路。
“第一步,就是怎么得尋找到「饑餓」,五處鎖龍穴全部釘死,明江龍尾的三十六處竅眼,也全部打上,他已經占據了全部的龍尾,
既然占了龍尾,那必然是要利用龍尾做些什么,今天的明江府龍尾之地,必然有異動,咱們幸好有老云,能監察到這種異動,我們順藤摸瓜,把「饑餓」找出來。”
云子良聽到周玄讓他找龍尾,當即擺擺手,指著李乘風手里的畫軸,說道:“這幅畫限制了我,
明江龍尾占據的區域,大約有五十公里長,十公里寬,地域過于廣闊,
而我如今的感應,被畫卷限制得極小,尋找「饑餓」在龍尾引起的異動,怕是力有未逮。”
云子良在尋找鎖龍穴之時,先通過地圖,尋出鎖龍穴所在之處,初步將能將地域縮小許多,然后靠著李乘風手持畫卷在岳家宅晃蕩,尋起來倒是輕松,
但感應將近五百平方公里土地的龍氣異動,老云也不是做不到,無非是幫他提著畫卷,走過每一寸土地,不過這般尋龍,一是辛苦,二是耗費時間。
“但是有辦法。”云子良很不想推薦趙無崖的羅盤,
他想到一面羅盤上竟然沒有血腥之氣,而是五香胭脂氣,就沒來由的犯膈應。
但現在邪神騎臉,大事當頭,再膈應也得忍著,便對周玄講道:“把我小徒弟找來,他那面羅盤,不是靠正常法子養出來了,無意中竟然走出了另外一條路子,感應極強,
有那面羅盤在,或許能很快的找出龍尾異動,至少比我省力。”
“老李,崖子現在和古玲在一塊,你通知古玲,把崖子帶過來,另外,讓青風也過來。”
周玄吩咐完后,又對畫家講道:“古老兩大神職,一個是你,另外一個是樂師,樂師幾炷香火?”
“兩年前,升至七炷香火。”
“把他找過來。”
“額…”畫家有些擔憂。
樂師與他不太一樣,畫家對周玄極有信心,但樂師不太瞧得上周玄,
若是貿然喊來,怕是要和周玄鬧些什么矛盾,哪怕他從中調停,面子上依然鬧得不好看。
“崖子那面羅盤很怪異,要找人壯膽,來的人香火越高,膽子越大,效果越好。”
香火能壯“慫羅盤”膽,周玄如此講了,畫家也不好辯駁,便凝了一團火,火中有一副白骨琴。
樂師在骨老會中的稱呼,便叫“琴大人”。
“火起!”
“燈起!”
一盞火、一盞燈,去尋樂師、古玲、青風、趙無崖。
明江府大部分香火極高之人,因為周玄,在岳家宅集結。
“找尋饑餓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抓捕拐子。”周玄對畫家講道。
“拐子?小先生懷疑邪神是拐子的后盾?”
“倒不能這么講。”周玄沉吟說道:“但是拐子和邪神之間,有千絲萬縷的聯系,而且邪神背后還有人。”
畫家差點驚掉了下巴,
他在明江府坐鎮這么多年,卻從來沒聽說過邪神的存在,更不知道這些邪神背后還有主人。
周玄是怎么做到的?
“一切要從我做的一幅「眼睛」刺青說起。”
無論多么洶涌的大江,源頭不過是一條潺潺溪流。
周玄發現邪神的契機,也是這般不起眼。
他當時給東市街的房東老楊做了副刺青,想幫著他在牌桌上大殺四方,
豈料,老楊不但沒有贏錢,還撞了邪。
周玄順著這個小邪,發現了明江府的第一尊邪神——命神。
他將命神擊殺,引來了邪神主人的報復。
“那場報復之中,我無意中發現邪神背后有主人,主人至少有兩個人,一男一女,這主人是誰,我并不知道,但是,有一個人為他們做事,這個人叫井燈,
井燈會遮星咒,我從痛苦大學者那兒,得知拐子的人貨,之所以效果極霸道,是因為他們掌握了異鬼「遮星」的文字,
由此推斷,井燈哪怕不是拐子的人,也與拐子有極深的聯系,
所以,明江府的邪神之亂,關鍵是要找出拐子里管事的人,再糾出井燈…”
周玄講到此處,
畫家面露難色,仿佛有話憋在心里,但又不好講出。
“你也跟拐子一伙的?”
周玄的話像當頭一棒,敲在畫家腦門上。
畫家連連擺手,說道:“我和拐子沒有任何關系,但是如果對拐子逼的太狠,明江府的平衡會打破。”
周玄不太理解所謂的“平衡”,無非就是一群綁人、做人貨的拐子,竟然和明江府的平衡掛鉤?
一群陰溝老鼠,這么大的能耐?
“哎喲,小先生,我怕說出來被你笑話,拐子這么多年在明江府的所作所為,我能不知道嗎?
我知道、樂師也知道、巫女堂口也知道,但為什么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因為天上有人壓著呢。”
畫家指了指天穹,說道:“明江府的神明級有五個,刺青異鬼「彭侯」、巫女神明「婦后」、神偷異鬼「鬼手」、城隍神明「水庸」、骨老神明「天官」,
五大神明,其實或多或少放任拐子做人貨的。”
“為什么?”
“神明級的力量,靠堂口弟子供奉的香火維持,堂口弟子每日攢出的香火,有一部分會上供給神明級,
換句話講,堂口弟子總體的香火越旺,神明級力量便會越強,
天穹二十四尊神明級,任何時候都有競爭,一旦實力不夠,便會被人間新神斬殺,要想保住位置,必須要提高實力。
拐子,偏偏能做到。”
畫家講道:“堂口的弟子,每日想攢出更多的香火,盡快的爬升香火層次,所以找上了拐子賣的人貨,
他們使用人貨,爬升香火層次之后,便能向神明級貢獻更多的香火,
神明的實力也變強了,
神明滿意了,堂口的弟子滿意了,只有明江府的老百姓遭殃了,
可老百姓的命,在神明眼里,值些什么?
堂口的弟子妄圖爬升香火,提高自己在堂口的地位,早已利欲熏心,又怎么會將普通老百姓的命,放在眼里?
我、樂師、以及巫女的商文君,自認是沒有被利益遮住眼睛的人,這些年盡量將拐子的勢力打壓到一條線之下。”
“這條線,是如何定下來的?”周玄問道。
“當我們對拐子的打擊超過某種程度之后,神明會通過鏈接暗示,示意我們已經觸碰到他們的底線,立刻收手。”
這,便是畫家口中的平衡。
平衡的結果便是,明江府大部分的地域是較為平和的,但小部分地域,拐子異常的猖狂。
“怪不得拐子在明江府這么囂張,原來天上有人給他們撐腰。”
周玄這一刻,明白了,井國人間不過就是一個黑暗的囚籠,天穹之上的神明級,不過是頂著“神明”的名號罷了。
同時,他也明白了云子良在得知他的身體里,出現了第十尊天神氣息之后講的話——立地拜太歲,人間保護神。
人間保護神,不光是除掉作亂的異鬼、嗜殺的惡人、作祟的精怪厲鬼,還要斬斷無視人間規則的天穹神明的控制。
不怕小鬼當道,就怕閻王變鬼!
“你當年斬殺降臨人間的道者,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周玄忽然詢問云子良。
云子良仰首望天,不屑的講道:“藏龍山尋龍天師,要將神明那些污穢的隱秘,傳遍井國的每一個角落,
神明懼怕我們,派下道者追殺,將我們藏龍山的人殺絕了,
但殺再多的人,也砸不垮我們藏龍山尋龍天師的脊梁柱。”
云子良躲在畫里三百年,他不是躲,他是為藏龍山留下最后一顆火種。
他還活著,藏龍山尋龍天師就有機會尋找到人間真龍。
在云子良的心里,還有一個極大的隱秘沒有對任何人講過,
藏龍山之所以被追殺,揭露神明污穢面孔只是其一,
真正讓藏龍山遭遇殺身之禍的,是藏龍山七十九位尋龍天師,聯手推演,只差半分火候,便能推演出“斬神之法”,
雖說差些火候,但云子良依然模糊的瞧見了斬神的可能性,或許在未來,他可以將這種方法推演到清晰,
但眼下,他輔佐的周玄,香火不夠,時機不到,將斬神之法泄露出來,無疑是讓周玄步了藏龍山的后路。
“會有機會的。”云子良凝望著周玄,心中嘆道。
畫家聽聞云子良斬殺過天上道者,頓時眉頭皺緊,詢問:“敢問云先生是何方神圣?”
“藏龍山尋龍大天師,入云山人。”
頓時,畫家的臉色大變,眼中迸出敬仰目光,今晚一直默默無言的云子良,竟然是三百年前的入云山人。
“四炷香時,便橫推玄門的入云山人,您是個傳說中的人物。”
“傳說已過,如今我不過是個糟老頭子。”
云子良指著周玄講道:“你們明江府骨老會、城隍,但凡有小周這份骨氣,何至于讓拐子猖狂如此?
所謂的平衡,不過是你們怯懦的尺度,這一次,不能再軟弱了,掘地三尺,也要先將拐子管事的找出來。”
“這…怕是要商討商討。”畫家掌握“平衡”已經有了慣性,哪怕他已經有了要動拐子的想法,也依然要聯系樂師、商文君商討計劃。
他進入了客棧,再次點起了兩團火,將抓捕拐子的計劃以及原委的信息,埋在火中,一道火發送給了樂師,
另外一團火,發送給了「巫女」堂主商文君。
客棧外,周玄與云子良講道:“我現在感覺到拐子在明江府中的角色了。”
“什么角色?”
“黑手套。”周玄講道:“拐子就是明江府五大神明的黑手套,與其說他們狠,不如說神明骯臟心辣,
不過,這拐子堂口,很狡猾,他們表面給神明當黑手套,實際上,他們也是邪神的黑手套,
神明不可能和邪神主人是一伙的。”
神明努力提高實力,目的是保住天穹的位置,
邪神是最接近天神力量本源的存在,他們一旦成長,一定是神明的巨大威脅。
邪神與天穹神明水火不相容。
所以,
神明可以讓拐子的黑手套,但絕對不可能縱容拐子,豢養人間邪神。
李乘風聽到此處,幫周玄補充道:“所以說,明江府的黑暗勢力,其實是兩股,一股是拐子,一股是邪神主人。”
“嗯。”
周玄說道:“拐子堂口,游走在神明和邪神主人之間,他們與雙方都有勾連,卻鬧不明白他們的目的是什么。”
原本周玄以為「拐子」的目的,不就是搞錢、搞香火、搞地位,
現在想來,沒那么簡單,
如果只是單純為了這些,他們就不用跟邪神勾搭了,好好做人貨,好好伺候明江府的五大神明不就完了?
明江府,是五大神明的明江府,搞定了他們,地位、香火、金錢都不算事。
“「拐子」堂口,有他們自己的目的,不是錢、不是地位、不是香火…那還能是什么?”
周玄竟然有些想不明白。
“「饑餓」不是被斬殺了嗎?又喊我過去,鬧什么名堂。”
樂師坐在車后座上,抱怨著大半夜還要出任務。
忽然,他的身前,又冒出了一團火。
他勾動手指,將火湮滅,一道信息在他心中炸開。
他閱讀著信息,額頭逐漸形成了一個“川”字。
“要找拐子的麻煩?還有這樣的好事?”
樂師是個高傲的人,所以他不看好其余人的前途,哪怕是周玄,他也不看好。
他只看好自己的未來。
“我總有一天,能修成九炷香火。”
性子這么高傲,他瞧拐子這樣的癟三,當然很不爽——但是多年來,有神明壓制,又有畫家勸說,他脾氣一直都被壓著,
這次找拐子大麻煩的機會終于來了,他當然高興。
當即,他便回了一團火,告訴畫家——砍拐子,他不需要動員,他只需要知道時間、地點、對象。
“拐子原來搞出了這么大的陣仗,竟然與邪神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剛好,也是機會,若是趁著這次,把整個「拐子」堂口給端掉,那就更好了。”
商文君是巫女堂主,巫女攢香火的方式,都如周伶衣一般,每日大量的時間,用來閉目養神,利用感知,感悟天地間的法門,感悟天穹之上的神明氣息,
自從有了拐子之后,巫女堂口里不老實的人就越來越多,
不再將自己的重心放在感悟上,而是依靠人貨去攢出香火。
這樣的人,商文君處罰了一批又一批,在最高壓的時候,甚至將與拐子交往極深的巫女正法,
但就是這般,也擋不住飛蛾撲火的堂口弟子與拐子交往。
漸漸的,堂口弟子被拐子腐蝕得越來越深。
“拐子明江府盤踞三十年,巫女堂口現在哪里還有巫女的樣子。”
既然這次有畫家挑頭,那就好好抽一頓拐子,五大神明若是降下懲罰,擔著便是。
商文君想到此處,散出紅絲,結成了一幅畫的形狀,輕推紅絲畫卷,將自己的心意帶給了畫家。
“若除拐子,必赴全力。”
畫家得到了回信,情緒高漲了起來,既然三人都同意,那現在便動手,先抓捕拐子中管事的人。
“管事的人叫莫庭生,雖然只是拐子的白紙扇,但痛苦大學者講過,他是拐子的二號人物,僅此于堂主。”
周玄見畫家下定了決心,便將自己知道的信息,講了出來。
“莫庭生?從現在開始,我們骨老會、城隍、巫女合力把他找出來,不管他藏得多深。”
畫家發狠道。
“你們抓到了莫庭生,通知我,我有辦法,讓他開口交代井燈的下落。”
周玄交代著畫家。
也就在此時,古玲、趙無崖、青風到了。
趙無崖抱著羅盤,小心翼翼的瞧云子良:“師祖爺爺,我帶著我的香香羅盤來了…”
云子良聞到了羅盤上的香水味道,心里一頓難受,揮揮手,說道:“回去再教育你,先把你羅盤催動,找出明江龍尾的異動。”
“唉。”
趙無崖應了一聲后,念起了《分金訣》,催動香香羅盤。
羅盤磁針,左轉三圈,右轉三圈,然后“啪嗒”一聲,沉針了。
“師祖爺爺,羅盤沒反應…”
“拿來我看看。”
云子良劈手搶過羅盤,就在此時,樂師的汽車到了客棧,
頓時,香香羅盤的磁針,轉得比電風扇還快,羅盤標刻了二十四山、天干、地支、天星、五行的內盤,逆時針轉了起來,干勁十足。
“淦,你這破羅盤還真得壯膽…差一個人都不行。”
樂師七炷香火到場,羅盤的膽子徹底肥了。
“金三,水四,乾坤星,定元山,第六支。”
云子良按照羅盤磁針的方向和內盤的刻度,將羅盤的指引讀了出來,然后心中算了一番后,找周玄要了地圖,在“關山木棧”的位置,畫了一個圈,說道,
“按照羅盤的指引,關山木棧,就是今晚龍尾異動的地方,如果這面羅盤推演沒有出錯的話。”
周玄接過了地圖,趙無崖好奇道:“師祖爺爺,你感應派的尋龍天師,也會看羅盤?”
“丫倒反天罡了?我是你祖師爺,連個羅盤都不會看,我不如去跳河。”
云子良沒好氣的把羅盤扔回給了趙無崖,聞了聞手,作惡心狀:“染你師祖爺爺一手胭脂氣。”
“師祖爺爺,你可不能過河拆橋啊。”
趙無崖很心疼自己的羅盤,嘟囔道。
羅盤定住了位置,眾人便趕往關山木棧。
所謂木棧,便是筏木廠。
關山的老林深,眾人抵達了山腳,便深一腳淺一腳的上山。
樂師在周玄身后,不斷打量,在前往關山的路上,他便聽畫家講了,說周玄憑借一己之力,堪破了「饑餓」的圈套,并且找出了明江府的第三尊邪神。
“這年輕儺神,有這么大的能耐?”
樂師并不十足的相信。
“樂師,你老瞧我干嘛?”周玄頭也沒回,質問著樂師。
他的感知力,此時已經恢復到巔峰狀態,自然感受到樂師在他背后迥異的目光。
“你知道我在瞧你?”
樂師有些意外,問道。
“你瞧我不止一會兒,我忍你很久了。”周玄回過頭,笑著說:“今天才知道你叫琴大人,你的名字,好娘。”
樂師:“…”
在周玄斬盧玉升之后,他便正式進入了骨老高層的視野,
樂師曾在骨老廟內,與畫家辯論過周玄的未來,他極不看好。
今日來的路上,他也曾幻想過與周玄見面時會發生什么,但他萬萬沒想到,周玄的開場白,竟然如此的…不同尋常。
“我以白骨琴做圖騰,不叫琴大人叫什么?至于娘不娘…確實有點…”
他也不太喜歡“琴大人”這個稱謂。
“你也沒帶琴啊。”
“我以肋骨為琴,彈動胸腔,便能發出琴音。”樂師指著胸口,說道。
周玄聽完,伸手便在樂師胸口敲了一下。
確實,有琴音,類似“嗦”的音調。
“有趣啊。”周玄夸贊道。
“…”樂師。
討厭沒有邊界感的人。
周玄又說:“這山上多無聊,剛好樂師你在,彈一曲?”
“你當我是誰,拿我當下人呢?彈一曲?”
畫家見樂師要發作了,想出言相勸,不料,周玄卻說,
“我聽到琴音,想起了一道曲子,曲名很大氣,叫《滄海一聲笑》,曲子也很好聽,詞寫得也極有韻味,想教你曲子,讓你彈一曲,給大家伙祛祛乏,
既然你不愿意彈,那就算了。”
樂師聽到曲名,有點興趣,他以為周玄是要嘲諷他,沒想到人家認真談琴曲,便問道:“曲子好聽?你哼兩句聽聽?”
只是哼嗎?
周玄不怯場,大大方方的唱了起來:“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只記今朝…”
樂師才聽了兩句,便不由自主的打起節拍。
這首曲子,好聽嗎?
“那是踏娘的相當好聽。”樂師情緒被曲子點燃,內心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