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這廝要處置我?
這可跟我當初想的不一樣啊。
趙駿一頭霧水。
明明自己的重要性那么高,為何對方態度還這么不友善?
難道趙禎就不怕得罪自己,以后不幫他強國?
亦或者從一開始就是自己想錯了?
我高估了趙禎。
大宋這幫人已經徹底爛到了骨子里,根本就沒有想擺脫命運的打算。
也不管之后大宋會不會滅亡,直接開始擺爛?
現在因為自己辱罵了趙禎以及他爹他爺爺,干脆破罐子破摔,準備先處置自己泄憤?
一瞬間趙駿腦子里想過了無數個念頭,思緒變動,令他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然后看了一眼旁邊的晏殊。
就看到晏殊臉色焦急,正在向趙禎不斷使眼色,似乎是在告訴對方,讓對方不要逼得太急。
懂了。
趙駿頓時了然。
趙禎這家伙不是爛泥扶不上墻。
而是想給自己下馬威,好樹立起以后在自己面前的威信和地位!
亦或者說,之前自己辱罵他的次數實在是太多,到目前為之,大抵趙禎心里都憋著一股火,要在這里釋放出來。
果然。
封建社會皇帝,都是吃人不眨眼的老虎。
哪怕是性格軟弱的宋仁宗趙禎,也只是把自己偽裝成不吃肉而已,本質上還是老虎。
看來今天不能善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趙駿的高智商大腦迅速運轉起來。
以前沒識破這里是大宋,是因為有極大的認知障礙,沒人會在眼睛看不見的情況下相信自己穿越。
但突破了這層障礙以后,很多事情能想通,大腦也就愈發地靈活,充滿智慧。
現在的情況是,自己并不想跟別人一樣,給趙禎當狗。
老子不僅要站著還要把錢掙了,搶了他老趙頭的權力,說不好以后還能篡位自己當家做主。
而趙禎還以為可以馴服自己,把他姿態做得太高,顯然有點沒有自知之明。
只是立即頂撞的話不太好。
趙禎性格再軟,皇帝畢竟是皇帝,直接懟得他下不來臺,那可就會出大問題,以后日子就別想好過。
甚至可能會導致未來自己沒辦法在大宋立足。
封建時代到底還是封建時代,勉強還算幸運的是到了大宋,而不是明初,換了朱元璋,估計自己早就被剮了。
不過這一關要想過也不容易。
必須要用巧妙的方式來渡過這次危機,并且順利地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趙駿此時覺得自己頭腦無比清晰,很快就想到了三個對策。
‘從最容易達成合作的角度以及成功幾率、危險程度來看,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是服軟,趙禎性格說好聽點叫仁厚,說難聽點就是耳根子軟,說幾句拍馬屁的好話,這事應該就可以揭過了。’
‘之后按照正常劇情發展,我磕頭道歉之后,趙禎為了體現自己的寬容大度,大手一揮,表示這都是小事云云,接著就開始安排我的人生。’
‘中策是裝傻充愣,就不說那些阿諛奉承的話了,裝作聽不懂他在說什么,然后稍微表演一下,想辦法糊弄過去應該問題不大。’
‘只是這樣做的話,想用簡單的辦法糊弄過去可能不太行,得想一個萬全之策,既不能得罪他,也不表現得過于諂媚。’
‘下策就是硬剛,繼續硬著脖子和他們剛到底,甚至直接出言辱罵趙禎,噴他一個狗血淋頭。’
‘就是下策有點太不給趙禎面子,撕破臉皮對我現在的處境沒什么好處,萬一趙禎惱羞成怒之下,干脆真就把我處置了,那可就危險了。’
‘所以必須兩全其美,既不能太低姿態,也不能太猖狂。’
‘上策的話,成功率無疑最高,只要學嚴嵩當舔狗把趙禎吹舒服了,說不準以后高官厚祿,飛黃騰達,在大宋成為人上人,享受別樣人生。’
‘唯一的問題就是把自己姿態擺得太低了點。’
‘而且我這段時間把宋朝上下貶低了個夠,要是現在跪地投降,豈不是說明我自己就是個沒卵子的軟蛋?到時候誰還看得起我?就算我想給他們當狗,估計也沒什么尊嚴。’
“還有就是我自己就貶低宋朝軟弱,結果穿越到宋朝后自己先軟弱了,那不是太雙標了,既然不能嚴格要求自己,又憑什么嚴格要求別人?’
‘不行,我不能自己看不起我自己,就算沒有尊嚴,也絕不能跪地磕頭。”
“那就先中策,上策直接否掉,做人要有骨氣,就算站著死,也不能跪著活。下策太冒險,容易讓趙禎下不來臺,把關系弄得太僵,還是中策靠譜。’
‘那么。’
‘我該用什么辦法糊弄過去呢?’
趙駿心頭漸漸有了想法。
此刻屋內依舊沉默。
沒有人說話。
趙駿像是被趙禎給嚇住一樣,呆立在原地不動。
但短短的幾十秒時間里,腦子中卻是閃過無數個念頭,思緒萬千。
過了一會兒之后,就看到他緩緩抬起頭,似乎是一臉疑惑地說道:“先祖,我不明白為什么你會這么問我?”
“你之前說了些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趙禎臉拉了下來。
他想起了之前趙駿辱罵他的一系列詞匯,就讓他恨得牙癢癢。
當時候沒辦法反駁,沒辦法辯解。
但到了現在,趙禎終于有了重新作為皇帝那種執掌生死大權的快感。
他要狠狠地教訓一下趙駿。
當初那種期待趙駿眼睛恢復時,看到自己時候幻想的暢意,在此時不就油然而生了嗎?
然而讓趙禎以及眾人沒有想到的是,原本以為趙駿見到大宋官家,應該會產生敬畏,從而納頭便拜,乖乖成為大宋天子的爪牙。
但此刻他卻依舊一副十分費勁的表情,雙手一攤道:“我想先祖您誤會了,我當初并沒有罵您。”
秘技——糊弄人四步法第一階段:我們宣稱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這句話直接讓趙禎以及諸多大臣們張大了嘴巴。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么無恥的。
這兩個月多月來,趙駿罵的每一句話,他都歷歷在目,現在對方居然完全不承認!
真當他們是聾子亦或者有失憶癥嗎?
趙禎臉色已經黝黑,像是上面潑了墨一樣,就連呂夷簡王曾等人都皺起眉頭。
這么無恥地推卸責任,似乎太沒擔當了一點。
宰相王隨忍不住說道:“趙駿,你當初的污言碎語到現在我們都沒有忘記,伱怎么能矢口否認呢?”
“錯了。”
趙駿搖搖頭:“我并不是矢口否認,而是在說實話。我想問問先祖,現在的你,是真實的你,還是歷史中的你?”
趙禎黑著臉不說話,面色不善地盯著他。
晏殊趕忙救場道:“這里面有什么區別嗎?”
“區別很大。”
趙駿立即接話道:“如果說現在的你,就是歷史里的你,那么我罵的就沒錯。因為歷史里的你,確實這么不堪。那么,我再想問一個問題,現在的你,還想繼續做歷史中的你嗎?想的話可以,我任你處置!”
歷史中的我和現在的我?
趙禎一時混亂了起來,感覺這里面的邏輯好像有點不明白,但片刻后還是理清出了頭緒,試探性問道:“你的意思是,你罵的是歷史里的朕,而不是現在的朕?”
“正是!”
趙駿點頭說道:“歷史中的你不作為,那就該挨罵。但現在的你還年輕,明明有廣闊天地可以施展,未來會不會挨罵,是未來的事情,又關現在什么事呢?所以也許你現在是挨罵了,但不應該怪罪在我身上,因為真實的你其實并沒有挨罵。”
糊弄人四步法第二階段:也許有事發生,但不應該采取行動。
“是這樣嗎?”
趙禎又糊涂了,總感覺哪里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眾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趙駿說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他們竟然無言以對。
“不對不對。”
趙禎連忙搖頭,把腦子里想原諒趙駿的想法驅除出去,篤定說道:“一定是有哪里不對。”
“哪里不對?”
趙駿不給趙禎思考的時間,說道:“這難道不是現實嗎?”
“歷史里的朕,也是朕,只不過還未發生。也就是說,你實際上還是罵了朕!”
趙禎覺得自己搞明白了。
然而趙駿卻笑道:“這就跟辯證思維有關系了,那么我想問問,如果你現在馬上就死了,那你有未來嗎?未來都沒有了,又跟你有什么關系呢?”
“趙駿,休要胡言亂語!”
“太大逆不道了。”
“快噤口!”
眾人連忙喝止,這種話怎么能亂說呢?
“我沒有胡言亂語,只是個假設,在思考問題的時候,多提出設想大膽假設,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
趙駿皺眉道:“這么簡單的道理你們難道不明白嗎?”
“額”
眾人面面相覷,人家說得好像也挺有道理。
趙駿搖搖頭:“封建社會就是這點不好,什么東西都有忌諱,卻不知道人家西方能夠推動社會變革,就是打破了這種禁錮,讓人的思維和腦力天馬行空,才能出現工業革命!”
“好了,這件事朕不怪罪你,讓朕想想。”
趙禎制止他們相爭,苦思冥想,片刻之后,說道:“你說的確實有點道理,但你當著朕的面,還是說了很多辱罵朕的話,朕心里不甘。”
“也許我當初不應該這么心直口快,但現在也無法挽回。”
趙駿聳肩道:“但還是要請先祖清楚一件事,名字只是個代號。你可以叫趙禎,后世人也可以叫趙禎。如果你現在進行改變的話,那歷史上的宋仁宗趙禎就不是現在的宋仁宗趙禎,世界變得不同了,人也應該及時改變。”
糊弄人四步法第三階段:也許我們應該采取行動,但什么都做不了,所以還是要順應時代潮流。
“你的意思是讓朕放下?”
趙禎面色依舊是不善的表情,吃了這么多虧,就這么一笑了之,實在是太憋屈了點。
“那能怎么辦呢?也許你們當初就應該告訴我真相,但現在已經太遲了。”
趙駿說道:“拋開我辱罵你們的事實不談,難道你們就沒有錯嗎?要是我早點知道真相的話,事情肯定也不會鬧到現在這樣子。”
糊弄人四步法第四階段:也許我們當初能做點什么,但現在已太遲了。
趙禎都給氣笑了,說道:“合著你罵了朕,罵了朕的爹爹,耶耶,趙家列祖列宗,滿朝群臣,到頭來還是朕的錯了?”
“那不然呢?”
趙駿辯解道:“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無法改變。你要殺要剮,我能怎么辦?我只能告訴你的是,歷史里的宋仁宗應該被罵,那你是想做歷史上被罵的宋仁宗,還是改變自己,成為不一樣的宋仁宗,全在你自己!”
一番話讓所有人都思考了起來。
因為他們發現趙駿的話好像說的沒錯,居然還真特么有道理,令人無言以對。
歷史上的趙禎被罵,關現在的趙禎什么事?
改變了現在,不就改變了歷史嗎?
問題是依舊不對啊。
咱們大家商討的不是趙駿之前不斷污言碎語辱罵官家的事情嗎?
怎么又變成了歷史上和現在的官家不同了?
呂夷簡不愧為宰相,智商高,一眼看穿了趙駿的把戲,笑道:“你這小子,真是天生當官的料,官場這點糊弄人的本事,全讓你學會了。但你這是詭辯,官家在意的不是你辱罵了他,在意的是你曾經辱罵了他,現在又見到了官家面前,就不能說點好話讓官家聽著高興?”
趙禎又氣又笑,忍不住站起來,走到趙駿面前不輕不重地踹了他一腳,說道:“原來你小子是想糊弄過去,幸好呂相公睿智,不然真讓你騙過去了。相公說得沒錯,給朕服個軟,說幾句好聽的話不行嗎?”
服軟?
“不行,絕對不行!”
聽到趙禎的話,趙駿的聲音就變得嚴肅了許多。
他認真地拍了拍剛才趙禎踹他留下的腳印,昂起頭,硬著脖子看著趙禎道:“讓我給您磕個頭可以,畢竟您也算是我老祖宗,咱們村里祠堂還有您的靈位,但讓我溜須拍馬,說幾句您和這垃圾大宋的好話,換來茍且偷生,那不行,人要有骨氣!”
“嗯?”
趙禎的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面色不善地盯著趙駿。
他又說垃圾大宋?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氣氛逐漸變得不對起來。
剛開始趙駿是想著裝傻充愣,蒙混過關。
但現在自己的想法被呂夷簡挑明,拆穿了他的念頭,那就怪不得他挺起腰板,軟得不行來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