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第159章大豬蹄子要慢慢教</h3>
“他們說,你爸爸是半夜走的,走之前,把房子一把火燒了,拖著病體,一個人從村后面的小路,翻過于家山,沿著水庫,從山里摸進的城。唉,還是好人有好報啊!幸好你媽媽還在等他,沒有嫁人,要不然,就沒有你嘍…后來聽說這些事,就覺得吧,這大概是老天給他的補償吧。幸好,幸好。”
——這是杜紅鵑臨走之前,發出的一番感慨。
可惜,霍仲南并不認同。
有什么好的呢?
如果母親早已嫁給他人,就不會有那樣的悲劇發生。
但凡老天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他也,寧愿不曾來過這個世界。
“這群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霍仲南慢聲說。
權少騰抿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人性這東西最是經不住剖析,說他們是壞人嗎?他們偏偏都是老實人。會被一點點好處誘惑,會為一點點收獲而滿足,會同情弱小,會破口大罵社會不公,會為別人的痛苦而落淚。說他們是好人吧?他們又非常自私,為了自己的利益和欲望,不惜犧牲別人,為了給自己鋪路將別人擠下黃泉。
“我操!”沉默片刻,權少騰突然爆出一聲,“講真,我就不樂意干這個事兒。沒人犯罪,沒人可抓,可我偏偏覺得,當年做這些事的每一個人,都該打一頓,這些人就叫什么,心理學上叫什么來著?”
霍仲南冷冷掃他一眼。
“集體無意識。”
“對對對,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權少騰瞇起眼,想了想,又問:“你會因為這個事,恨她嗎?”
這個她,指的是誰?他不說,不用說,彼此就知道。
霍仲南揚起一側唇角,搖了搖頭,眼睛里仿佛帶著光,帶著笑,“我疼她都來不及,怎會恨?”
權少騰眼一斜,盯住他,深深地陷入了對愛情這門課題無解的迷惑中。
“這么偉大?!”
霍仲南皺皺眉,“不是偉大。”
“那是什么?”
“單身狗,很難明白。”
“…”權少騰深吸一口氣,謝絕了這“人身侮辱”,指著他,“我算是發現了,老子這簡直就是在找虐。行了,大霍,你這案子就這樣了啊,我靠它是翻不了身的。走了,走了。”
“你回來。”
霍仲南叫住他。
“呃?”權少騰回頭,眉眼飛笑:“咋的,舍不得我啊?甭用這種眼神看我,等你好了,我請你吃香喝辣看漂亮妹子。就這樣子。”
他打了個響指,要走。
霍仲南說:“陽臺垮塌和周叔的車禍,當真不是許宜海?”
額!權少騰怔了怔,說:“許宜海的案子申城警方還在調查,但目前從我得到的消息來看,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這兩件事,都跟他沒有關系。”
不是許宜海?
又是誰?意外?
霍仲南默了片刻,冷笑。
“這世上,有那么多意外嗎?”
權少騰思考一下,“別人肯定沒有。但你可能就不同了。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霍仲南打斷他,“你有一句話是對的。”
權少騰笑嘻嘻的挑眉:“什么?”
霍仲南說:“醫生說,我活不了多久了。”
“???你別嚇我,兄弟?”
“大腦皮質功能障礙,損傷了一些大腦機能,可能恢復不了。這樣,死與活,又有什么區別。”
這次發生的事情,讓歡樂的于家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驗。于休休看到父母這樣,也有點難受,這兩天把精力都用到了父母的身上,有時候都來不及去想霍仲南。
不過,每天的例行一問是有的。
“哥哥,今天有沒有好一點?”
“霍先生,能下床走幾步了嗎?”
“老板,恢復得怎么樣啦?”
她換著花樣的問,霍仲南也是換著花樣的回答。
“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
“醫生說,我現在可以打死一條牛。”
“我可以下床,要是你在,還能和我一起去院子里看看新開的海棠。”
海棠花開了哇?于休休記得醫院的院子里是有好多海棠樹的。
“今天申城是大晴天呢。京都呢,出太陽了嗎?”
“太陽很好。你看。”霍仲南難得的拍了一張照片給她。
病房的窗戶有陽光的剪影,金燦燦的極是喜人。
于休休神經跳躍,十分興奮,“哇!好想和你一起曬太陽。”
“走不動怎么辦?”
“你走不動,我可以用輪椅推著你走——”
“微笑”
“不許這樣笑啦,你這個人,屢教不改。”
“你慢慢教!不許兇。”
“哼,大豬蹄子,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微笑”
“學壞了呀,大魔王哥哥。”
不能見面的日子,兩個人把能調的情調到了極致,除了不能涉及的領域,都說了個遍。于休休總是克制著自己,怕長時間聊天會影響他的休息和恢復,怕他用腦過度。可是霍仲南總是說沒有關系,說醫生讓他要多動動腦子,這樣恢復得快。
往常兩人聊天,他是很少說這么多話的。
于休休想,他一定是十分想念她吧?
“休休呢?為什么不說話?”
一分鐘不回信息就追問過來,這還是她的大魔王嗎?
于休休噗一聲,眉開眼笑地抓著手機,把他發過來的信息又看了一遍,“我在想些事情。”
霍仲南問:“想什么?”
于休休說:“我在想,我家哥哥是不是特別特別想我,要不然咋這么騷氣呢?”
霍仲南遲疑了片刻:“想。”
哇!這么甜的嗎?于休休覺得這家伙簡直走火入魔了!
看來真是距離產生美,分開沒幾天,就暴露大豬蹄子的本性了。
于休休臉頰紅紅的,笑瞇瞇打字:“那你親親我呀?”
這個事兒,她不止逗過霍仲南一次,他十分拘謹,似乎并不善于這種小兒女的暖昧對話,每次看他顧左右而言它故作冷漠的樣子,于休休就覺得自己“攻氣十足”,戰斗力爆表!
果然,霍仲南沒有回復。
于休休剛有一點小得意,他一個電話打來了。
“喂?”于休休有點意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親你。”霍仲南說著,對著話筒輕輕一吻。
完了!
于休休心臟一跳,差點原地去世!
看不到他的臉,感受得到他的氣息,他的呼吸就在耳邊,于休休心臟被撩了一下,雙頰紅透,“霍仲南,你是個惡魔!”
霍仲南低笑一聲,“在做什么?”
于休休看了一下還在被窩里的自己,打個呵欠,“宅在家,當和事佬。”
霍仲南沒有說話。
于休休怕他以為自己無所事事,卻不肯去京都陪他,馬上解釋說:“我家的兩個老頑童搞得像生仇死敵一樣,我在家還好一點,給我一點面子,只要我不在,馬上就開仗,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尤其是苗女士,我懷疑她更年期到了。”
霍仲南說:“為了什么事吵架?”
這么多天了,這是他第一次問起。
于休休不太想說,覺得這事太臊太丟人。
“就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吵架哪里是夫妻嘛。”
“嗯。”霍仲南沒有再多問,“休休,你要好好的。”
“我當然好好的呀。哈哈,他們吵架,我就當看戲,沒關系的,反正兩個人都疼我,有我在,他們就不敢真的離婚。”
“我媳婦兒真棒!”
這稱呼,于休休臉紅。
她含糊地嗔罵一句,又帶了過去,“其實也有渣弟的功勞啦,渣弟要高考了,他們不敢冒險影響他的學習。哥哥,你今天怎么對我這么好這么膩?”
“嗯?”霍仲南笑,“我哪天對你不好不膩?”
“好吧好吧,天下第一好第一膩的小哥哥,彩虹屁送給你。”
他沉默了許久。
“只是哥哥嗎?”
于休休的臉,又燙了,“不然呢?還能是什么?”
“老公?”
“想得美啊你!一邊去玩。就這樣,掛啦!”
為了于家洲的學習,這是于大壯為了說服苗芮找的借口。苗芮明知道是借口,又不得不屈服。每個周末崽崽都會回家。如果他知道了,影響學習怎么辦?所以,兩個人默契地認為,在于家洲面前,還得維護“恩愛夫妻”的人設。
今天于家洲就要回來了,為了不引起他注意,于休休早早就攛掇母親,搬回樓下主臥去。
苗芮死活不肯,“誰要跟他睡?”
于休休說:“做做樣子,你又不用真的跟他睡。對吧?”
苗芮:“一間房,不跟他睡,我睡哪兒?”
于休休擠擠眼,“你傻啊,讓他睡地板啊,打地鋪啊?”
苗芮眼睛一亮,似乎get到了爽點,居然沒有反對。
于休休開開心心地幫母親把東西全搬到了樓下主臥,然后又偷偷摸摸給于大壯發消息邀功,“為了你,我已經用盡了全力。老于,你看著辦吧。”
于大壯感激涕零:“嫁妝雙份!”
于休休嗤一聲,“我看得上你的嫁妝嗎?”
于大壯想了想閨女的對象是誰,又覺得說嫁妝確實寒酸了點,“那你要什么獎勵呀?”
于休休頓了下,偷偷看一眼苗芮,“我晚上想飛京都,去看哥哥。”
于大壯大驚失色,“閨女,你不能丟下老爹一個人獨自迎戰啊。你一走,你媽回頭就把我丟大街上要飯去了。你忍心你可憐的爹,一把年紀了,光著身子丟人現眼嗎?”
于休休無奈嘆氣:“瞧你那點出息哦。拿出你的哄妻手段來。”
于大壯:“別,親閨女,別讓老爹功虧一簣。”
于休休笑了:“放心吧。等渣弟回來我再出門。有渣弟在,保管苗女士對你,比對親老公還親。機會只有一次,你要好好把握喲。”
于大壯想想也是,女兒不在,有兒子在,苗芮應該不至于丟他出去,于是,他發了個“好”,一轉念,又覺得不對,“什么叫親老公,我本來就是你親爹,她的親老公。”
“看到沒有?就得要這樣,自信點。拿出自信來,只要你沒有做錯事,你就要理直氣壯的征服她。”
于家洲下午五點到家,于休休七點半就到達到了機場。
這次飛京都,她沒有提前通知霍仲南,也沒有告訴任何人,一個人拖著行李打車到醫院,她先去了醫院門口那家花店,買了一束嬌艷欲滴的鮮花,抱在懷里,興沖沖地上樓。
這個點兒,醫院很安靜。
于休休走出電梯,換了一只手拖行李,一只手給霍仲南發消息。
“在干什么呢?哥哥,我要準備睡覺了哦。”
霍仲南沒有回復。
于休休慢慢走過長長的走廊。
“喂喂喂,回消息。再不回,我就睡著了哦?”
路過的護士看她拖著行李,頻頻看她。
于休休笑著給她們一個微笑,走到霍仲南的病房門口,安靜地站了片刻,還是沒有等來他的回復,索性抬手敲門。
咚咚!
咚咚!
敲了好幾次,門開了。
“你——”
開門的人是鐘霖,看到是她,他好半晌沒有反應過來,表情愣愣的。
于休休抬手噓一聲,“怎么啦?你這表情,好像不想看到我?”
鐘霖尷尬一笑,“不是不是,這大晚上的,你怎么來了?”
他站在門口,沒有挪開身體的意思,于休休覺得有點不對勁兒,瞇起眼看他。
“你這是不歡迎我么?”
鐘霖:“…”
于休休問:“他呢?睡了?”
鐘霖搖了搖頭。
于休休看著他的表情,懷抱里的鮮花慢慢落地,她沒去撿,好像預知了什么一樣,一顆心跳得很快,前所未有地緊張起來。
“我問你,他呢?發生了什么?”
鐘霖還是沒有回答,于休休一把推開他,在一種奇怪的耳鳴狀態下飛快地走進了里面的病房。
里面沒有聲音,很冷。
有一個護士正弓著身子給霍仲南查看手背上的針頭,透過她白色的衣服,于休休看到了同樣蒼白的霍仲南。
他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就像睡熟了一樣。
雙眼緊閉,眉頭緊蹙,
和她離開的時候,似乎沒有什么差別。
可是,于休休看到護士的表情,鐘霖的表情,莫名的就是覺得,有什么不一樣了。
這樣的不同,讓她的心臟抽搐般一痛。
“誰能告訴我,他這是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