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桐慎二醒來的時候,只覺得全身上下處處酸痛,從皮膚到肌肉到血管到骨骼——不,身體的疼痛倒在其次,更加難以忍受的是來自靈魂深處的痛楚,仿佛遭遇到了恐怖的兇獸,被一口咬掉了小半個身體——更加可怕的是他還能感覺到那些被撕裂的靈魂正在漸漸破碎,一點點一點點,一點點一點點…
承受著這種幾乎要將整個人從身體到靈魂完全磨碎的可怕痛苦,即使堅強如他,也忍不住低吼,將身體緊緊團起來,狠狠地咬住枕頭,仿佛這樣可以讓自己好受一些。
但是很顯然,這種做法對于緩解他的痛苦,毫無幫助。
不知過了多久,令人發狂的劇痛終于漸漸褪去,他這才緩過氣來,發現周身衣物已經濕透,但流出的卻不是汗水,而是帶著腥味的血水。
“這是怎么回事啊?”
這根本沒有指望得到回答的隨口一問,卻收獲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因為你失去了自己的部分生命。”caster的聲音從一邊傳來,“預支生命以換取力量,是一種非常深奧的魔術,只有東方名為‘道士’的魔術師們才能夠在不給身體和靈魂造成太大負擔的前提下使用這種技術,你的做法太粗暴,剛才就是‘被預支的未來’對你進行了反擊。”
“簡單地說,就是被我犧牲掉的那二十年生命,對我的反噬?”
“沒錯。”
“這樣的結果,在你的預料之中嗎?”
“…是的。”
慎二頓時有些惱怒,很想大喝一聲“那為什么不預先告訴我!”,但這吼聲剛要出口,卻又吞了回去。
即使預先知道了,自己的做法也不會改變吧。
對于能力并不杰出的自己來說,要消滅吉爾伽美什那樣強大的英靈,除了使用這種殘害自身的方法,哪里還有別的出路?
既然如此,caster就算提前告訴了自己,又有什么用處?沒準自己還會因為擔憂而不能充分發揮出實力來呢。
“…我是不是很任性?”他嘆了口氣,問,“跟著我這樣無能卻又任性的御主,是不是讓你覺得有點委屈?”
“任性是強者的特權。”又是預料之外的回答,“一個連最古老的王都能射殺的英雄,有權力任性——就像赫拉克勒斯,世界上沒有比他更任性的人了,可有誰會因此譴責他嗎?”
美狄亞笑了笑,又說:“何況…像你這樣的男人,會在意別人的譴責嗎?”
慎二沉默了一下,也笑了起來。
“睡了一覺,感覺有點餓了。”他說,“櫻和士郎都哪里去了?兩個廚師好歹得有一個在啊!我自己可只會泡方便面。難道士郎那家伙乘我睡著,把純真的櫻騙出去了嗎?”
當然,這話只是說笑。
他很欣賞衛宮士郎,如果可以把櫻托付給這樣的男人,做哥哥的也是可以放心的。
那樣的話,我就能毫無負擔地去做那些一直想做的事情了吧?難得穿越一次,我想要的是自由自在、無窮無盡的大冒險,不是這種每天都要冒著生命危險做魔術研究,經常出門就要和變態、瘋子、人渣以及禽獸打交道,時不時還得忙著殺人或者被殺的怪異生活啊!
如果能夠順順當當結束圣杯戰爭,把櫻托付給士郎,那么他就可以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自由自在到處旅行,過著一直想過的生活了!
“美狄亞。”很難得的,他沒有用職階,而是用名字稱呼自己的從者,“假如你獲得圣杯的話,有什么愿望呢?”
來自古希臘的魔女愣了一下,疑惑地看著他。
“難道你沒有愿望嗎?”慎二笑著說,“難得來到人間一趟,渾渾噩噩的…真的沒問題嗎?”
沒有愿望?怎么可能!
她當然有愿望!
遇到一個愛著自己的人——不,就算沒有愛也沒關系,只要能夠信任她就好!
彼此互相信任著,互相依靠著,哪怕就算為此而死,也是很幸福的。
…多么奢侈的愿望啊!一個習慣于背叛的魔女,居然有這樣的愿望?!她可記得,當初這位御主,是在什么情況下和自己相遇的。
見到她反噬御主之后還會選擇相信她的,該是何等的笨蛋啊!
他是笨蛋嗎?當然不是!他非但不笨,而且屬于最精明果斷的那種人,心思和手腕,堪比古希臘最著名的智慧英雄奧德修斯。
所以,她無法奢望得到信任。
所以,對于愿望的話題,她只能選擇沉默。
好在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可以轉移話題。
“櫻小姐帶著rider出去了,我認為她是去找艾因茲貝倫家族決斗了。”caster一句話就讓慎二變了臉色,“衛宮先生不久前帶著berserker追了出去,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那邊應該打起來了吧。”
“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master,你目前的狀態,并不適合戰斗。”
“我不指望你能懂得‘守護家人、關心朋友’的道理,可你總應該懂得什么叫做‘唇亡齒寒’吧!”慎二跳了起來,飛快地穿上衣服,“我不反對戰斗,可必須在我自己選定的情況下戰斗!就算要決斗吧,也應該我們三個人一起行動!”
他的動作很快,只一會兒就穿戴整齊,正要沖出門去,卻突然全身劇痛,眼前一陣發黑。
“master,你需要休息,別勉強自己!”
“別逗了!哪有人在這種時候還能休息啊!”慎二哭笑不得地說,“就算你不關心櫻和士郎,但如果他們失敗了,你以為我們能跑得掉嗎?”
“與其躲在家里被抓出來殺掉,我寧可去跟他們并肩作戰!”說著,他走到停在門口的轎車前,打開了車門。
“出發吧!希望還來得及!”
東方的天邊已經隱約顯出一些白色,但冬日的凌晨卻更加寒冷。
在不知何時紛紛揚揚下起的鵝毛大雪中,一輛特別加工過的防彈轎車風馳電掣般沖過城市,朝著艾因茲貝倫城堡所在的森林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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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啊…真想睡覺…
衛宮士郎倚在一株折斷的大樹上,無力地喘著氣。
在他身邊,一個銀發的女仆倒在地上,已經沒有氣息。
還不能倒下!還有敵人!
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舌頭,借著疼痛讓自己清醒過來,再次舉起武士刀,迎上另外一個同樣銀發的女仆。
兵刃相交。
他退了一步,避免了被那女仆的另一把刀開膛破腹的危險,卻終究還是被在胸口上拉了一條長長的傷口。
這是第幾次受傷了?早知道應該好好鍛煉劍術的…
其實他很清楚,自己的劍術并不差,之所以打得這么慘,一方面是因為對手太強,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必須堅持,必須守住這里。
在他的身后,櫻正在施展出全部的才華,一個個魔術猶如雨點般發出去,和對方同樣猶如狂風暴雨一般的魔術對攻。
他必須當好櫻的盾牌,因為英靈們現在沒有余暇。
在樹林深處,紫發的rider正和一個戴著面具、手持青銅古劍的英靈激戰,釘索不斷和古劍相撞,響聲連成一片。
而在天空之中,他的從者,他來自未來的女兒,則和另一個英靈,默默地對峙著。
艾因茲貝倫家族,竟然和間桐家一樣,擁有兩個英靈!
當他趕到的時候,正看到rider擋在櫻的面前,用釘索架住了青銅古劍,卻被幾個金色的魔法球轟中,全身顫抖。
如果不是櫻及時用魔術治療,或許這個性格單純的英靈就會這樣直接被消滅。
面對著這種情況,他根本沒有思考的余地,也沒有選擇的權利,只能戰斗!
這一戰斗,就是幾個小時。
身體的疲倦差不多已經到了極限,魔術雖然能夠強化肉體,可終究還是不可能超越血肉之軀固有的限界,對手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可以確定,身手并不比自己遜色。
能夠殺死一名敵人,只是因為剛才剎那間的靈光一現。
以真實實力而言,被殺的本該是自己才對。
怎么能夠死在這里!櫻需要我的保護啊!
他大吼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揮出了自己的刀。
男性的體格優勢幫助了他,對方畢竟是身材較小的少女,抵擋這樣的攻擊很吃力,踉踉蹌蹌后退了兩步。
但是,一道魔術立刻轟了過來。
相對缺少實戰經驗的櫻,對方那個猶如洋娃娃一般可愛的少女,不僅魔術能力出色,戰斗的手段更是冷酷和高效。
…她比櫻強,強很多。
他勉強舉刀,試圖擋住這一擊,因為失血過多而疲憊不堪的身體卻再也榨不出力氣來,直接被轟飛出去,連刀都握不住。
難道…就這樣結束嗎?
眼前開始昏暗,頭腦也漸漸空白,身體似乎已經感覺不到了…
怎么可以!
就在他拼命掙扎著站起來的時候,汽車馬達的轟鳴聲從遠處傳來。
這輛車快得驚人,一開始似乎還在森林之外,但僅僅過了一兩秒鐘,就沖到了附近。
它是怎么在森林里面開這么快的啊?
他還沒回頭,就聽到了樹木折斷和倒下的聲音。
這究竟是汽車還是推土機啊?
但是,他已經沒有回頭去看個究竟的力氣。
朦朧中,他只聽到了一聲熟悉的怒吼,然后便是震耳欲聾的槍聲。
慎二…你來得真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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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慎二的圣杯戰爭也快要到尾聲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