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之間,是一條條平行線,唯有伸出手去,才能接觸到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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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位生于當代的魔法師,集合在狹小的東木町,各自與來自過去和未來的英靈訂立契約,為了唯一的圣杯而互相廝殺,死者歸于塵土,最后只留下一位幸運兒,可以獲得來自世界根源的無盡魔力,以及——一個愿望。
這就是,圣杯戰爭。
坐在前往德國的飛機上,她還是有點惴惴不安。
萊拉·艾爾利克,在普通人的社會中,是二戰時期著名英雄人物阿爾方司的妻子,犧牲在攻克柏林戰役中的女英雄,可是在魔術師的世界里面,她是一年間屠滅大半個歐洲所有魔術血脈,將近千個魔術家庭、超過十萬人冷酷殘殺的魔女,直至今天,魔術協會“時鐘塔”依然只能在她的戰友卡特·史萊德的監視下龜縮于倫敦一隅,不敢有哪怕稍稍大一點的動靜。
惹是生非的,殺。
破壞人倫的,殺。
私自外出的,殺。
三條禁令猶如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鎮壓著那群充滿野心的魔術師們,讓他們呼吸艱難。
雖然這位魔女并沒有來過日本,但是只要腦袋還沒有進水,任何一個魔術師都不會想去見她——天曉得她會不會順手就把自己給殺掉呢?
昨天晚上,她向爺爺和哥哥介紹了自己的,活了差不多五百年的老魔術師汗流浹背,那張及黑且皺的老臉幾乎都褪了色——他和慎二、櫻這兩個沒有經歷過那個時代的年輕魔術師不同,一年多的時間里面,每天聽到的就是某某地方某個魔術家族被趕盡殺絕,連一只雞一只老鼠都沒留下,魔女萊拉的名號,早已是在他心中刻下無法抹去的恐怖印記,讓他僅僅只是想到,就惴惴不安,似乎周圍的空氣也變得灼熱起來。
但是,她這幾年算無遺策的表現,已經折服了老人。
所以最后,她還是出發了。
萊拉·艾爾利克…
雖然有點不安,但她其實還是有點信心的,至少她能夠確定,對方不會一見面就痛下殺手。
因為,那位雙手沾滿魔術師鮮血的魔女,也是一位穿越者,而且在穿越者們之間名聲很好:她一手組建了穿越者互助聯盟,幫助很多穿越者度過了難關,在一九九九年的時候,還主持了迎擊使徒和隕星的大作戰。
雖然在那之后,她因為自己培養的接班人自殺而愧疚隱退,但只要向她求助,大多數的情況下,她還是會伸出援手的。
這次,應該不屬于“少數情況”吧…
看著窗外的云層,紫發的少女默默祈禱此行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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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到了。
為了唯一的圣杯,七位由圣杯所選出的魔術師成為Master,召喚英靈作為自己的Servant,七組人互相殘殺,唯有最后的生者才能獲得圣杯,獲得至高的力量和榮耀,獲得通往一切的輝煌之路。
看著手臂上浮現的鮮紅印記,她笑了。
只要贏得圣杯戰爭,復興遠坂家也不是夢想。
即使只剩自己一人,即使落魄潦倒到連家計都難以維持的地步…
終于,等到這個時刻了!
輕輕撫摸著那不斷刺痛的圣痕,她卻忍不住將目光投向了間桐大廈。
這一次,間桐家的Master會是誰呢?是由傳說中的大魔術師“蟲使”間桐臟硯親自出馬?還是像上次那樣,用刻印蟲令本無魔術天賦的人覺醒魔力,成為Master呢?
又或者…是櫻。
其實她也很清楚,前兩種可能基本上不存在,除了櫻之外,間桐家不會有適合成為Master的魔術師了。
換句話說,她必須和櫻戰斗。
拿出殺死彼此的覺悟,以性命為賭注,不死不休的戰斗。
因為這次…已經不可能再結盟了。
她將手臂放入冰冷的水中,用寒冷壓制劇烈的刺痛。
但是更多的刺痛,并非來自于手臂。
究竟是什么時候,她們居然走到了這個地步呢?
十年的歲月,長久的隔閡,終于已經讓彼此不僅不再是姐妹,甚至連陌生人都做不了,只能成為生死仇敵了嗎?
為什么會這樣…
遠坂家最后的魔術師,緊握著擁有強大魔力的寶石,無聲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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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順利!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順利!
她不僅得到了萊拉前輩的幫助,而且在這位穿越眾初代領袖的介紹下,認識了另外一位前輩。
神話時代的大魔法師,隱身科西嘉島海底洞穴三千多年的傳奇強者,美狄亞。
以武力而言,美狄亞并不比威震天下,差不多單槍匹馬將“魔法世界”在整個歐洲徹底抹去的萊拉更強,但得到了美狄亞的幫助,卻更加讓她欣喜若狂。
因為——或許是命運吧,“背叛的魔女”美狄亞,在“圣杯戰爭”中,會以敵方英靈的身份出場。
換句話說,這是天然的無間道。
她相信,在美狄亞的幫助下,自己一定會贏得圣杯戰爭!
離開冬木町尋找幫手,果然是正確的呢!
機會一直都在,關鍵是要伸出手去。
而回到冬木町之后,她得到了另外一個不知道是好是壞的消息。
一直都固守清貧、堅決不肯動用遠坂家族固定產的凜,昨天申請了抵押貸款,用遠坂家最后的財產——那間曾經豪華的老宅,換取了一大筆現金,然后購入了大量的寶石和貴金屬。
毫無疑問,凜這是在為圣杯戰爭做準備。
換句話說,不久之后,她們就會成為敵人了。
這一次,應該沒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吧?
考慮再三,她還是做出了一個可能毫無意義的決定:動用間桐株式會社的力量,用一個皮包公司并購了對遠坂家握有債權的幾個企業,然后利用一系列復雜的手段,以和間桐家族毫無關系的法人,向法院提交了申請用遠坂家不動產強制償還債務的訴訟。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大約在這個冬天,就可以將那間房子給弄到手了。
雖然覺得背水一戰的凜多半不會因為區區一間房子就放棄圣杯,但她還是這么做了。
不管怎么說,多一點準備總是好的——雖然不知道能夠有什么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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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法院出來,她的心情比灰色的天空更加昏暗。
一個月內,如果她不能償還債務的話,父親…遠坂家族歷代先祖所留下的老宅,就另歸他人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除了房子,她實在沒有其它任何可以換錢的東西了。
圣杯戰爭…要召喚英靈,要使用強大的寶石魔法,這一切都得燒錢。
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她忍不住又嘆氣起來。
要是輸掉圣杯戰爭的話…就真的孑然一身、一無所有了。
哈…要是輸掉的話,多半連命都沒了,還想那些多余的干什么呢?
打開深藏在遠坂邸地下密室中的保險柜,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家族歷代相傳的寶石。
魔力的靈光洞徹一層層防護,化作射向夜空的光柱。
這是擁有數百年歷史的強力寶石,里面封存著神話等級的強大魔術,即使對手是英靈,也能發揮出相當的效果,用得好的話,是可以決定勝負的!
這就是遠坂家族的底牌!
父親當年布局慎密,沒有用到這個——事實上如果不是意外,父親本該獲得勝利的——現在她要使用這枚寶石了。
父親…母親…遠坂家族的歷代先祖…請保佑我吧,保佑我能夠獲得勝利,重振遠坂家!
這時,她又想到了櫻。
櫻現在在做什么呢?
櫻應該也會參加圣杯戰爭吧,那么櫻會不會站在自己的面前,成為這傳奇寶石攻擊的目標呢?
她不敢去想…
一想到可能必須要殺死櫻,她就忍不住要發抖。
但是…那是無法回避的事實,那是魔術師世界必然的選擇。
這個世界里面,容不下哪怕最起碼的溫情,因為溫情就等于軟弱,而軟弱就等于死亡。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遠坂家長久以來的榮耀就此煙消云散…
所以,無論如何,哪怕是要…
我們在天上的父啊,請寬恕我深沉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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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士郎的嘴巴張得足以塞進一顆鴕鳥蛋,“我們?”
她沒有回答,而是以泫然欲滴的眼神看著枕邊的少年。
單純正直的士郎很快就敗下陣來——他并不是那種吃完一抹嘴,翻臉不認賬的人,既然已經和她發生了親密的關系,那么結婚也順理成章…
“阿櫻…你才十五歲吧…”當聽到她和他準備結婚的消息時,哥哥目瞪口呆,“不管怎么說,太早了一點啊!”
“十五歲結婚一點都不早!”爺爺倒是很支持,“我年輕的時候,女孩子們十二三歲就可以嫁人了。”
…嘿嘿,老古板也有老古板的好處呢…
至于士郎那邊,作為他監護人的藤村大河老師雖然對于“結婚”這個話題非常的敏感,但最終也還是點了頭。
畢竟,“要負責哦”這個理由,實在是很有說服力呢。
籌辦婚禮,散發請帖,盛大的婚宴…
對于這樁婚事,大家都很滿意:新郎的為人很好,新娘也是,這對新人除了年紀實在小了點之外,可以說是完美的!
坐在間桐大廈頂層,她看著遠坂邸的方向。
幾個小時前,剛剛和她注冊成為夫妻的紅發少年,坐在她的身邊,擔憂地看著她。
他知道她的身世,她沒有對他保密什么——除了和穿越相關的事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當午夜零點的鐘聲響起的時候,她嘆了口氣,合上了窗簾。
接下來,是屬于她和他的夜晚。
一直到最后,凜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果然…她不該期待什么的…十年前不就已經決定了嗎…
這就是魔術師的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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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靜下心去練習!
又一次失敗之后,她躺在又冷又硬的床上,看著身邊的電話發呆。
電話旁,放著一張精美的請柬。
櫻…要結婚了。
大約是為了不留任何遺憾,毫無牽掛地走向最終的戰場吧?
真的…很羨慕呢…
她知道,自己應該去出席一下婚宴,或者最起碼,應該打個電話去祝賀一下。
但是她不敢。
她經常做噩夢,夢見櫻站在自己的面前,被自己用寶石魔法炸得粉身碎骨。
那不是杞人憂天,如果彼此都沒有死在其他Master手下的話,那將會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她是絕對不會輸的,無論對手是誰,她一定會勝利!
一想起“殺死櫻”這件事,她就忍不住發抖。
她害怕看到櫻,甚至害怕聽到櫻的聲音,更不想和她聯系!
因為…她害怕自己會因此軟弱。
她害怕,看到櫻幸福的樣子,自己會變得無法再狠下心腸去戰斗。
作為遠坂家族最后的魔術師,她早已沒有軟弱的資格。
如果說第四次圣杯戰爭中,父親是輸給了“人性”的話,她就必須克服這一點!
她狠狠地咬向手背,任憑皮開肉綻、鮮血流淌。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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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人之間,是一條條平行線,心和心的距離,比天和地更加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