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麒麟衛的少年郎們而言,一百多里路就是幾個時辰的事。
但貴人們的車駕太多,速度又太慢,這么一段路程生生走了兩日。
天慶帝一行抵達行宮時,蕭姵等人已經在此間等候了好幾天。
行宮去年剛剛大修過,處處都顯得華美而又不失雅致。
經過提前抵達的宮人們的靜心布置,諸多院落都已經收拾得齊齊整整,絲毫不亞于貴人們從前的居所。
天慶帝酷愛蘭花,依舊住進了他從前最喜歡的蘭漪殿,蕭姮則選了與他不近不遠的風荷殿。
蕭姵經過一番自省,認識到自己應該學著控制情緒。
即便對姐夫有諸多不滿,她也絕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
大姐姐有一句話說得好,伴君如伴虎,即便那老虎看起來像貓,他也絕不可能真的是貓。
與皇帝陛下相處,有些東西是很難拿捏的。
就拿眼下的情形來說,她不能表現得太過冷淡,更不能和從前一樣熱絡。
太過冷淡表示她在賭氣,皇帝不是尋常人,他們從小就沒有學會將就別人,又怎會容忍別人同他們賭氣?
太過熱絡并不能證明她沒心沒肺大大咧咧,反而會讓皇帝疑心她在裝模作樣耍心機。
可認識歸認識,對于蕭姵這樣的直脾氣而言,控制情緒卻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蕭姵脫掉麒麟服,換了一身家常的衣袍,先去了風荷殿。
行宮的規模不及皇宮,皇子們年紀本就不大,因此并沒有像是在皇宮時那樣擁有自己的殿宇,而是隨各自的生母住在一起。
蕭姵才剛走進合歡殿,就聽見了太子魏珞的聲音。
“小九姨——”他捧著剛摘下的荷花,笑瞇瞇地跑了過來。
見他這般活潑,渾然不似在皇宮時那樣老氣橫秋,蕭姵非常高興。
“小珞珞——”她伸手接過魏珞手中的荷花:“今日怎的這么高興?”
魏珞的小臉跑得紅撲撲的:“母后說行宮不比皇宮,我的功課可以適當減少一些。
小九姨,我可不可以經常去找你玩?”
“當然可以了。”蕭姵看了看他身后那名眼生的小太監。
小太監忙行了個禮:“郡主安好。奴才樂齊,一個月前剛到東宮伺候太子殿下。”
魏珞笑道:“小九姨,你別看樂齊年紀與我差不多大,他會的東西可多了。”
蕭姵笑著點點頭,捏了捏他的小臉道:“你母后呢?”
“母后在哄安陽睡覺呢。”
“那你在這里好好玩,我去瞧瞧她們。”
魏珞應了一聲,目送著蕭姵離開。
剛一走進正房,蕭姵就聽見了蕭姮低沉而柔和的歌聲。
行宮比皇宮涼快很多,安陽公主不似之前那般哭鬧,很快就睡著了。
蕭姮示意乳娘好生照顧小公主,起身朝蕭姵走了過來。
她拉起妹妹的手,兩人一起走出了內室。
在外間的桌旁坐下,蕭姵問道:“大姐姐,安陽的痱子好些了么?”
蕭姮道:“剛一出京就好多了,這兩日雖然在趕路,她卻比之前有了些精神,飯都能多吃幾口。
你呢?急匆匆就來了行宮,身邊也沒有個丫鬟伺候,一切可都安頓好了?”
蕭姵道:“我那里一切都好,就是閑得有些無聊。”
蕭姮抿著嘴笑道:“我還不知道你啊,是不是又想去狩獵了?”
“知我者,大魏皇后蕭姮也!”
“你這孩子…”蕭姮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如今事情也算是了了,今后切不可再為了那人再折磨自己。”
“知道啦!”蕭姵咯咯笑道:“你們別總把我當小孩子,人家靜如師太說了,我這輩子是有大造化的!”
蕭姮嘆道:“這話我很早以前就聽師太說過了,那個時候你還連坐都坐不穩呢。
可我當時就犯愁了,你畢竟是個小姑娘啊,所謂的大造化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一眨眼十多年過去了,我依舊沒看出你這小家伙的造化在哪兒。”
蕭姵噗哧笑道:“原來英明神武的皇后娘娘也有想不明白的事兒?”
“你個貧嘴孩子!方才可有去見過陛下了?”
“沒呢,我就想先來瞧瞧你們…大姐姐,方才我見到小珞珞了,他的變化還挺大的。”
“你是想問那個樂齊吧?他是我親自挑的人,不會有問題的。”
“我不是說他有問題,就是覺得小珞珞受他的影響挺大的。
既然他是大姐姐親自挑的人,那我就放心了。”
蕭姮笑道:“我家小九又長進了!快去給陛下請個安吧,待會兒他又要說你了。”
“那您等著我回來一起吃飯。”蕭姵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
“去吧。”蕭姮拍了她的小屁屁一下。
蕭姵笑著走了出去。
大約一炷香的工夫,她便來到了蘭漪殿外。
蘭漪殿是整個行宮規模最大的殿宇之一。
經過一番通傳,蕭姵跟隨小年公公一同走了進去。
涼風習習,蘭香陣陣,其間還夾雜著動人的琴聲,讓人心曠神怡。
蕭姵腳步微頓,突然有些不想進去了。
這里畢竟不是御書房,后宮妃嬪是可以進出的。
她的姐夫不是二哥,身邊的女人多如牛毛。
此時能與姐夫在一起聽琴的女人,定然是后宮妃嬪中的一位。
人家兩情相悅卿卿我我,她跟著瞎摻和個啥?
“郡主怎么不走了?”小年公公意識到蕭姵沒有跟上,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
蕭姵伸手指了指前方:“此時誰在伴駕?”
小年公公笑道:“原來郡主是在擔心這個啊,沒事兒的,是辛美人在試琴。”
辛美人?!
蕭姵轉身就想走。
狗屁!
厭惡什么偏來什么!
辛家的女人都是些什么貨色,她才不想見呢!
“郡主…”小年公公拉住她的袖子:“陛下已經知道您來了,您要是走了多不好啊?”
蕭姵深吸一口氣。
小年公公壓低聲音道:“您的心思奴才全都知曉,不過是個小小的美人,您就當她不存在…”
蕭姵做了個鬼臉:“難怪姐夫這般喜歡你,這和稀泥的功夫真是天下一絕!
我可以當她不存在,可她的琴聲總往耳朵里鉆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