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
冉閔正在有滋有味地吃著午膳。作為一國之君,其實冉閔的午膳很簡單,一鼎白米飯,一盤韭菜炒雞蛋,一盤紅燒排骨,一大碗的魚肉肉羹。
二菜一湯,僅此而已。
當然了,這是在行軍的途中,處于戰爭時期呢,冉閔作為上位者自然不好太過奢侈了,不然做不好表率,麾下的將士都不能服氣。
就在這時,秦牧行色匆匆地走進了冉閔的大帳。
冉閔見到秦牧,抬起了頭,擦了擦嘴角,說道:“秦牧,你來的正好。吃了沒,沒吃的話一起來點?”
秦牧聞言,低著頭說道:“大王,臣吃過了。臣有重要的軍情稟告。”
冉閔問道:“何事?”
“大王,并州刺史派人來信,說慕容恪日前已經率燕代聯軍步騎十萬人,連續攻下雁門中陵、陰館、樓煩等九縣,目前正在圍攻善無城。從晉陽出發的三萬郡兵被鮮卑人殲滅在圖安山,全軍覆沒。善無告急,雁門告急,并州告急!”
聽到這話,冉閔是越聽越心驚,越聽臉色就變得越發的難看。
終于,冉閔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啊”的一聲,猛然將手中的飯碗扣在桌子上,說道:“氣煞我也!真是氣煞我也!慕容恪賊子竟敢如此猖獗!”
“鄴城的崔皓和李農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到現在還不發兵救援并州?”
秦牧苦笑著道:“大王,此番晉、燕、代三國合縱,一南二北地進犯我大魏,崔相國認為燕代二國只是為了配合東晉的殷浩北伐,是來打草谷的,故而不以為意。所以朝廷的大軍都用在了南邊,此前大司馬李農已經率領步騎萬人南下抵御晉軍去了。所以朝廷現在的兵力是捉襟見肘的!”
冉閔倒是忘了這茬。
冉閔想了想,先把飯碗拿起來,使筷子把桌子上的米飯都收回碗里去,然后說道:“殷浩北伐,看似聲勢浩大,其實外強中干而已。崔皓就是想得太過了。”
“大王,其實是慕容恪太狡猾了。慕容恪是用殷浩北伐來吸引咱們魏國的軍力的,咱們誰都沒想到,原來侵襲遼西的不是慕容鮮卑,而是拓拔鮮卑,而真正進犯我魏國的主力,實在于并州而非遼西啊。”
“嗯。”冉閔微微頷首道,“慕容恪這小子還真是詭計多端,這一手聲東擊西真是玩的漂亮!遼西那邊,李信為何不主動出擊?”
“大王有所不知。”秦牧知道冉閔這段時間一直在關心關中這邊的局勢,而忽略了北方的鮮卑人的動向,故而回答道:“拓拔鮮卑侵襲遼西,用的全是騎兵,而且他們實行三光政策,搶光、殺光、燒光,遼西這邊不可行,他們就跑到幽州去,遼西至幽州,防線拉得太長了,李信將軍那邊的兵力亦是捉襟見肘的,首尾不能相及,哪兒有多余的兵力反擊?”
“不過臣得到的消息說,李信將軍倒是組織了一些反擊,派出少量的騎兵去追擊鮮卑人,可是收效甚微。”
冉閔聞言,不禁沉聲道:“遼西和江淮那邊,寡人不怕,寡人怕的就是并州那里。秦牧,你說慕容恪這一口氣攻下雁門郡那么多城池,幾乎讓整個雁門郡淪喪了,究竟是何用意?難不成他想要賴在并州不走了?”
“大王,對于此事,臣本來還很納悶呢,但是現在臣已經想通了。”
“哦?說說看。”
秦牧瞇著眼睛道:“大王,此番慕容鮮卑與拓拔鮮卑聯合南下,進犯我魏國,所圖不小。慕容皝與拓拔什翼鍵雖然是姻親關系,又同為鮮卑人,同宗同源,但是他們的關系并不是那么密切的!”
“那拓拔什翼鍵為何這回拿出了這么多的兵力,幾乎是傾國之兵聯合慕容鮮卑一起進犯我魏國呢?若是沒有巨大的利益,拓拔什翼鍵絕不會這么做的。”
冉閔點了點頭道:“不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拓拔什翼鍵這人貪婪成性,如果沒有足夠的利益,他根本不會動心的。那能讓拓拔什翼鍵動心的利益是什么呢?”
“大王,臣以為是雁門郡,或者說是并州!”
聽到這話,冉閔瞪大眼睛道:“什么?鮮卑人的胃口那么大?他們也不怕撐死?”
“哈哈。”秦牧笑了笑,說道,“大王,這你就有些高估拓拔什翼鍵了!拓拔什翼鍵雖然是破有一些手段的君主,但是能力并不出眾,沒有具備應有的大局觀。臣可以斷定,一定是燕國給拓拔什翼鍵灌了什么湯了,讓拓拔什翼鍵誤以為咱們魏國不過是外強中干,再加上此番晉、燕、代三國合縱,我大魏就算不就此滅亡,也要傷筋動骨,元氣大傷,可能都顧不上收復并州的了!”
“大王,你說拓拔什翼鍵如果是這么想的,他會不動心嗎?”
過了沒多久,就有一個身穿麻衣的男子進入冉閔的大帳,并且將一份文書遞交到冉閔的手里。
這是暗衛的密探,對此秦牧早已見怪不怪了。
而看過了文書之后,冉閔不禁在心里大喊。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冉閔有些跟不上秦牧的思維了。
剛剛暗衛的密探遞上來的這份文書里,正是關于拓拔什翼鍵會見慕容鮮卑的使者的事情,其中雙方達成的交易更是一字不漏地交代在文書上了。
而且,這文書里面的內容,跟秦牧所猜測的幾乎一模一樣!
冉閔的臉色有些古怪,瞧了瞧秦牧一眼,隨即將手里的文書遞交到他的手上,說道:“秦牧,你也看看吧。”
“事情果真如你猜測的一樣。慕容恪煽動拓拔什翼鍵聯合出兵進犯我魏國,并作出許諾,攻下并州之后,并州屬拓拔鮮卑,燕國只要遼西和幽州!”
秦牧看完了這文書之后,搖搖頭說道:“慕容恪還真是會慷他人之慨啊。”
“呵呵!他這是將我們魏國當做一塊肥肉了,當做一塊砧板上的肉,任由他們宰割了。”冉閔此時說的話語很輕,卻無疑透著一股子讓人遍體生寒的怒氣。
“大王打算怎么做?”
“現在擺在寡人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么班師回朝,先擊退鮮卑人的進犯。要么繼續進擊關中,等到掃滅了秦國,寡人再回去一鼓作氣打退鮮卑人的侵襲!”
“秦牧,你有何看法?”
“大王,鄴城方面快馬來報,李農數日前才率軍出征,走的是陸路,想必現在還沒有趕到許昌,進入豫州的地界。大王既然認為南方的守軍足以對方殷浩的北伐軍,不如命令李農率軍北上,抵御入侵并州的鮮卑人吧。”
聞言,冉閔摸了摸已經有些長的胡子,說道:“如此長時間的行軍,會讓士卒感到疲敝不堪的,這是兵家之大忌。”
“可以讓水軍接應一下,走水路,沿著黃河而去,可以省時省力。”
“如此可行。”
不過冉閔的心里還是很納悶的,慕容恪跟拓拔什翼鍵做出這般的許諾,到底是何用意?
還有,雖說慕容鮮卑和拓拔鮮卑聯合進犯魏國,但是在遼西晃悠的拓拔鮮卑并沒有攻城略地,而是在不斷地滋擾地方,簡而言之就是在打草谷啊!
一個在攻城拔寨,一個在打草谷。
這明顯是慕容鮮卑這邊虧大了,怎么慕容恪還愿意率領燕軍為拓拔什翼鍵出生入死呢?
這樣不是太便宜了代國,太便宜了拓拔什翼鍵了嗎?
冉閔總感覺慕容恪這么做,有著更深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