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纓這么明顯的挑事兒她不會看不出來。
長纓收斂神色,說道:“我聽說你二叔手下缺人管倉房?”
蘇馨容頓了下,睨了一眼她。
屋內久攻不下,孫鑒也無可奈何。
正要再作努力,門口忽然傳來咳嗽聲,外頭衙役走進來,湊上去與他耳語了幾句什么。
孫鑒面上微怔,立時看了眼巋然未動的霍溶,又看了眼仍抿唇立著的黃慧祺,忽然就抻了抻身子。
“看來這調令霍將軍是用不著了。”他清了下嗓子,與黃慧祺道:“蘇譽之將軍那邊正好缺個守倉房的典史,覺得黃將軍很合適。既然如此,黃將軍,咱們走吧?”
黃慧祺懵了,蘇譽之便是蘇煥,蘇煥在衛所里是管糧庫的,他怎么會想到來要她?
“怎么會這樣?”她自然是不肯走的。
不光是黃慧祺吃驚,霍溶對這個變化也投過來狐疑的一眼。
但孫鑒磕不開他這顆硬核桃,眼下好容易有個臺階下,怎能不趕緊撤?
當下他先道了聲“告辭”,而后使眼色給黃慧祺,抬腿跨門了。
黃慧祺算盤落空,居然還被弄到去守庫房,自然是一肚子火。但看了一眼冷著臉的霍溶,也只能氣鼓鼓走掉。
孫鑒帶著黃慧祺出了院門,長纓撣撣衣裳,也往霍溶房里來了。
她在書案這邊坐下:“我幫霍將軍解決了一個大麻煩,霍將軍要怎么答謝我?”
霍溶身子靠在椅背上:“黃慧祺是你弄走的?”
長纓點頭。
蘇馨容和黃慧祺,一個防著她看上徐瀾,一個硌應著她盯上霍溶,同時把給當成了必須掃除的障礙,聽著都讓人覺得自己怎么行情那么好!自然她也沒有傻到只能讓他們盯著針對的道理。
這兩人相互間稱姐道妹,背地里卻小手段使個不停,有文章可作她還能不作?
幫霍溶打發走黃慧祺,也不全是為著霍溶,對她來說也有好處。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她不懼奸佞,卻不能不防著奸佞。
把黃慧祺借蘇馨容之手“發配”到倉房,對她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霍溶輕哼著:“沈將軍好手段。”
“雕蟲小技,入不了霍將軍法眼。不過我幫你解了個圍總是事實。”
“你想要我怎么報答?”霍溶斜眼。
“何必明知故問?”長纓道,“我要繼續協理盜料案,并且還要從你這里獲得接近漕運司的機會。”
“胃口不小。”霍溶笑道。
長纓也笑:“雖然想吞的有點多,但說不定日后我還可以幫你解決掉今日這類麻煩。”
沒有什么能阻攔一個懷春女子的思慕之心。尤其還是黃慧祺這種帶著別的樣目的的。
黃慧祺去了蘇煥麾下守倉房,要不了多久定然會知道是蘇馨容干的。
她們倆那交情本就不牢靠,這么樣一來,黃慧祺要么就夠膽跟蘇馨容為敵,要么就還是維持表象,暗地里則發狠啟動下一波動作。
可無論哪種,都關乎霍溶。
所以哪怕她不從旁推波助瀾,黃慧祺較起勁來,諸如今日的這般麻煩,霍溶還會有的是。
霍溶冷眼覷她,沒有吭聲。
“怎么樣?”長纓問。
霍溶輕瞥著自己右手,漠然道:“不怎么樣。”
長纓斂色。
他呲牙道:“我就樂意把這些麻煩當樂子。就不勞沈將軍費心了。”
長纓接連鎩羽,晚飯都少吃了半碗。
霍溶卻心情不錯,自回府到熄燈,嘴角上揚的弧度就沒消失過。
黃慧祺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基于蘇馨容與蘇煥的叔侄關系,幾乎沒花什么功夫就認定了這是蘇馨容在踩她,心里憋屈可想而知。
蘇馨容要搞她,卻連換個衙門都不曾,而是直接讓蘇煥把她要了過去,這分明是不怕她黃慧祺知道記恨,或者說其實是故意讓她知道!
她黃慧祺抱著想踩她的目的,她蘇馨容心知肚明,只輕易一手就能讓她知道什么叫不識趣的滋味。
黃慧祺越是細想,就越是不能咽下這口氣,是夜黃家自然又沒怎么安寧。
蘇馨容聽完丫鬟回話,難得心情好地把手頭一只珠花送了給蘇佩容。
長纓聽見后卻只是吐了口氣。
霍溶把住了盜料的案子不放,她該如何把手伸入漕運司是好?
…碼頭這邊,佟琪按照霍溶囑咐行事之后,當天夜里,碼頭各司就掀起了波瀾。
吳蒞早起照常上衙,路過棧道步入衙署的時候,便覺衙役們三三兩兩交頭接耳,氣氛有些異常。
再走入衙署大門,又聽見隔墻有人在說話,聲音影影綽綽,也聽不真切。
他便就皺了眉跨過去:“大清早地議論什么?都不用當差了嗎?”
被驚止了的衙役看到是他,盡皆神色慌張,一哄而散。
吳蒞越發覺得不對。
上樓進了房,屬下典史就急步走了進來:“大人!碼頭出事了!”
他凝眉:“出什么事?”
“昨夜里有人盜取南康衛負責在造的那幾條船的船料,被人逮了個正著!”
吳蒞端茶的動作停在半路:“船料被盜?什么意思?”
典史拍著大腿走上來:“南康衛的船料被盜,昨夜讓霍溶將軍手下的將領逮了個正著!
“原來竟有人泅水盜木謀取私利,據查,是有人指使岸上的工匠監守自盜,而水師營的人居然毫無所覺!
“他們連夜徹查,核查庫房的時候又發現其余船料數目也不對,然后追查發現了大窟窿,據查這種事情由來已久,還不是最近才發生的!
“而他們查來查去不知道怎么就查到了漕運司頭上,據說他們已‘請’了好幾個人去問,其中還有咱們的人!”
“我們的人?”吳蒞微頓,顯然未能適應這個轉折,“關我們什么事?
“要查也應該查水師營,無緣無故查我們,南康衛這是懷疑本官盜取船料么?!”
“這是明擺著的!”典史道,“傳去的人是馮亮,偏巧馮亮近期手頭突然寬裕了許多,他家中也不過是普普通的庶民,也沒有什么富庶的親戚。
“方才我聽人說,前兩天夜里,衙門里居然還有同僚見著他油頭粉面地上了花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