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纓簡直服口服。
“你的小竹馬給你寫信了沒呢?”她也問。
姝音已經有了未婚夫,是三歲起就跟她滾著泥巴一路長大的男孩子,長纓沒見過,但常聽她提起。
“他敢不寫么?”譚小姐道。
長纓哼笑:“是啊,迫于你的淫威嘛。”
蘇馨容剛出門,黃慧祺就來了。
她打量了幾眼她海棠紅的裙子,又打量著她臉上精心的描繪,頭上的各色發飾,腕上的翠玉鐲子…
知道她對霍溶賊心未死,心里暗暗冷笑了兩聲,面上卻安然自若道:“少見你這樣打扮。真是讓人眼前一亮。”
黃慧祺臉上閃過一絲暗喜,很快道:“哪里,就隨便拿了一身出來。哎,我還真不習慣涂脂抹粉。看你這樣就挺好的,改天也指點指點我。”
蘇馨容但笑不語。
黃慧祺看了眼隔壁方向,又問:“沈長纓走了嗎?”
蘇馨容看著她不時摸腕上鐲子的動作,看出她是想跟沈長纓比高低。
待要刺她兩句,想起那日夜里在碼頭,沈長纓憑著不知哪里學來的豪門規矩將她拿捏得服服貼貼,心念一轉,又改了口道:“誰知道啊,說不定正滿地找人配衣裳呢。”
她是已經領教過沈長纓的惡毒,想來她在筆墨上都能捋出一堆有的沒的來,在穿著上定然也會有些講究。但黃慧祺自己想招惹人家,她又干嘛攔著?
“底子擺在那兒,穿上龍袍也不會像太子。”黃慧祺撇嘴說。
蘇馨容沒搭話了,正好還有兩名女眷,也是父親在衛所里任職的,已經到來了,便就登車出發。
齊府的住地實則也與長興知州府類似,前衙后宅,只不過是知府的地盤到底氣派,有完全能獨立的門庭出入,內庭也大,東西花園,還有魚池假山小園林,相對于衙署來講,已算闊綽。
長纓當然沒讓車夫繞道,徑直過來的。
由于齊銘也請了譚紹等為數不多的幾個衛所高階將領,前庭處已賓客盈庭。
她以譚姝音女伴的身份出席,蘇馨容也是以蘇煥侄女的身份到來,黃慧祺是跟著父母親,因此都不必要去前庭打招呼。
譚紹因為掌著南康衛,在湖州算是與齊銘地位相當的人物,又因為譚紹資歷老,才到的齊岷難免在他面前多有遷讓,譚家母女的到來就備受禮遇,齊夫人帶著兩位小姐自門口一路迎到內后花園。
湖州城里沒有幾個官員,有身份的看來看去也只南康衛里譚紹他們幾個。
當然也有幾個家里做著官的大戶,不過人家派來的大多都是女眷,既是混官場的,自然都知低調行事的道理,家里子弟若無必要,一般不會出席這樣的場合。
長纓跟著譚姝音前往,一路默辨著這些前世里熟口熟面的人物,也恰到好處地與她們打著招呼。
畢竟她要回京師,要攢下資本跟五皇子自薦,光是靠加功晉爵尚且不夠,她還得有附加的價值。
不然人家憑什么把你引為強助?
“回頭有機會,咱們去前庭走走。然后你也幫我留意下這個人。”到了僻靜處,她在譚姝音手心寫下王照的名字,簡單把他的情況給說了。
譚姝音點點頭,拉著她走向了齊小姐正準備引領走去的水榭。
水榭里許多姑娘,幾乎個個嬌小玲瓏,一口吳儂軟語,一看就是本地大戶家的小姐。
當中有好幾個是長纓認得的,脾性都有基本了解。
但眼下氣氛卻不算熱烈,齊家姐妹到達湖州才方一月,除了個別人,幾乎都還是第一次見面,齊家又是滄州籍,口音不同,也造成了障礙。
“這位是沈將軍,閨名長纓,是家父甚為得力的副手,也是我的好姐妹。”
譚姝音這么說開,姑娘們仿佛終于找到個話題,紛紛上來見禮,又表現出了對衛所生活的濃厚興趣。
明顯為了化解尷尬而生起的熱情,立時使屋子里布滿了嘰嘰喳喳的聲音。
長纓把賀禮帶了給今日過生的齊如繡,而后想起妹妹齊如縵喜歡珍珠串兒,便把帶來的一串小珠子也送了給她。
“這珠子雖然不大,卻顆顆圓潤,色澤也好,真是難得。”
座中不乏識貨的閨秀,大約原以為長纓也是個粗人,珠子出來后便又不由多看了她幾眼,又打量起她的服飾。
再開口時,那語氣就比先前多了些親近:“沈將軍這身衣裳繡紋也挑的不錯,這樣的團花,我倒還見得少。”
姝音聞言,便笑道:“這花兒,可是長纓自己描出來又繡出來的。”
會打仗的女將軍不少見,會打扮的女將軍也不少見,這精于女紅并且描花樣子的女將軍可就不多了。
再加上她居然還會親手刺繡,關鍵還繡著這么精巧…
眾人的注意力,立時聚在長纓身上,細細看她的裝扮,陸續地有人點頭。
江南姑娘們衿持,又是見過世面的,通常不會太形于色。
長纓見慣這樣的場面,原本就是打算給譚姝音撐場的,自然不懼與她們切磋。
蘇馨容與黃慧祺相攜著由齊夫人引著到來時,就見著一屋子十幾個閨秀把沈長纓和譚姝音團團圍在了中央,一艷一雅,占盡了風光。
縱然猜想過沈長纓今日會有不同,卻也沒想到她會精致到這樣程度,她掐了下手心,看向黃慧祺。
黃慧祺自然大感意外,雖然說在她看來長纓這身素色就是別有心機的裝扮,但她也不能不承認,除去這“別有心機”的裝扮,她坐在珠圍翠繞的姑娘們中間,本身也夠落落大方不顯怯色,跟素日在衛所樸素隨性的模樣有天壤之別。
“姑娘們坐下說話吧。”齊如繡用官話邀請著。
兩人坐下來,黃慧祺跟身邊見過面的閨秀打完招呼,目光還在往長纓身上瞟著。
打從她對霍溶有了想法,便連對沈長纓的看法也有了改變。
原先基于蘇馨容對她的介意,少不得跟她同聲共氣,只覺她可厭的很。
如今又不同了,總覺得除去可厭之外,她還時時刻刻地扎著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