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岐晟那樣兒分明就是要哭出來了,怎會是歡喜,當下氣得伸手去扯他臉皮,
“你這叫歡喜么?”
說著氣哼哼作勢要起身,
“你不想要便罷了,我現下就叫御醫,一碗藥打了!”
燕岐晟嚇了一大跳,忙一把緊緊抱了她,
“胡說甚么,打胎的藥可是虎狼之藥,你吃下去要有個甚么,是想要我的命么!不對…前頭你還騎馬了,你怎得沒有早說!”
想到她一路奔波千里回來臨安,不由又氣又惱,怒喝道,
“你怎可如此不顧自己的身子!”
想起前頭她生丑奴時的情形不由臉一白,穆紅鸞哪會怕他,回頭一口咬在他胸口上,
“這事兒怪得了我么,誰讓你…誰讓你…胡來的!”
這孩子就是他們在哀嶗山后山那回有的!
穆紅鸞也是萬萬沒有想到,她早問過老道士,自己與燕岐晟命中本就無緣,能有一個丑奴已是大幸,此生便不會再有孩子了,因此她與長青歡好,也從未服過避子湯之類的。
只沒有想到,她中毒一回,去了地府一趟,倒將那小東西帶了回來,那小東西回到陽世間便是個陰靈,只每日里跟在她身邊倒也不害人,地府里的差官一時也無暇來緝拿它,卻是沒想到自己與長青在后山胡鬧那一回,竟被那精乖的小東西抓住了生機一現的機緣,借了那先天之氣,鉆進了自己肚子里!
若不是臨下山時自己被老道士拉著觀星,瞧出天機有變,她還不知道那小東西跑去哪兒了呢!
老道士看完天相又盯著她的肚子盯了半晌,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罷罷罷!上天有好生之德,它即搶了這一回先機投胎,便不好再傷它性命了!”
更何況這小東西如今有紫薇星庇佑,已是融入國運之中,再不好輕易動了!
“師父,那…我生產之時可還會似之前那般么…”
即是入了我的肚子,便是我的孩兒,若生產時還如丑奴那般九死一生,這一回必要早早將長青的刀拿在手里,便是那閻王老子來了,我也不怕!
老道士掐指算了算搖頭道,
“這一回不同,此界之中氣運已順,國運又將昌盛數百年,這一胎會是個女兒,倒不似前頭生丑奴一般于國運牽連甚深,只要不妨礙天機,倒也不會受懲罰!”
穆紅鸞這才放下心,拜別了老道士下山回臨安,這廂將肚子里又有一個的事兒告訴了孩子他爹,自己卻是安安心心睡了過去,只苦了燕岐晟摟著軟玉溫香一宿未眠,待到第二日穆紅鸞醒來睜眼一看,見著他正瞪著一雙眼兒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瞧,
“你這是怎么了?”
燕岐晟笑道,
“我算了半宿,估摸著這一個說不得還是個兒子!”
“哦?你怎么算出來的?”
穆紅鸞聽了不動聲色的問道,燕岐晟笑道,
“你瞧瞧,我們家除了自己生的,不管是撿的還是旁人送的都是男孩子,正是說明我們家陽氣極盛,女兒家必不會落到我們家里的!”
他還惦記著生女兒被人占便宜的事兒,一心想再生個兒子!
這當口穆紅鸞也不好令他傷心,只得點頭附和道,
“我覺著這胎也是個兒子!”
燕岐晟聞言大喜,似吃了定心丸一般,重重親了她幾口,又狠狠在妻子身上過足了手口之癮,這才去了后顧之憂,神采奕奕的上朝去了。
穆紅鸞看著他的背影只是笑,又補眠了一會兒,便被兒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醒了,
“娘!”
丑奴第一個見到她睜開眼睛,忙撲了上來,秀兒與靈均也湊過來,只岳晉淵老老實實立在一旁,穆紅鸞挨著個兒的親了他們,又招了岳晉淵過來拍拍他的肩頭,
“娘不在宮中的時候,你們有沒有乖乖的!”
幾個小的都點頭,只秀兒卻是哭了出來,
“義母,紅將軍死了!紅將軍死了!”
他與丑奴被接回臨安沒有幾日,一日早起就遍尋不到紅將軍的蹤影,之后皇祖父命人將東宮翻了個遍,才在義母的衣柜之中尋到了早已僵硬的狐貍尸體。
丑奴與秀兒自小與它玩耍在一處,見它死了,接連哭了好幾日,傷傷心心給紅將軍尋了一塊風水寶地埋葬了,還燒了元寶蠟燭以望它到了地府能享用。如今見著穆紅鸞回來自然是要將此事告之母親的。
穆紅鸞聽了卻是微微一笑,伸手撫了撫小腹,安慰孩子們道,
“別哭,紅將軍以后會回來同我們在一起的!”
那頭燕岐晟在早朝之上卻是不必眾臣再上奏相勸,端坐在上頭,開朝頭一句便是沖眾臣道,
“眾位卿家,孤近日就要登基,越快越好,你們快些給孤把登基的大典預備起來,一切禮制務必盡善盡美,不可懈怠!”
此言一出眾臣一驚,又在心中暗罵,
“前頭一折又一折的上奏,只壓著不肯,今日怎得說登基就要登基了,還要越快越好!”
這…這太子爺到底是鬧得哪一出啊!
下頭有那消息靈通的,卻是暗暗同人道,
“昨日里太子爺出了一趟城,又連夜回來了,卻是接了太子妃回宮…”
“哦…”
眾人恍然,原來前頭死壓著不肯登基,卻是在等太子妃呀!
這太子爺也太執擰了吧!
登基還登基,大典可以推后嘛,怎得硬要等著太子妃回來才肯稱帝!
這廂心頭不由暗驚,
“如此看來,我們這位兇名遠播的皇后娘娘在新帝心中份量實是不輕吶!”
文官吃驚,武官卻是一派理所當然的神情,
“哼!廢話!我們家太子妃…不對,皇后娘娘只可惜生做了女兒身,若是做了男子漢,論文論武只怕這殿上大半人綁在一起都不是對手,陛下心里看重她有何好稀奇的!”
穆紅鸞在這一干武將之中的威望,那可是實打實的打出來的,這其中又有多少人當年是沖著穆紅鸞投入了燕岐晟名下,諸將士心中可是一清二楚,他們自家心里可是認定自己乃是太子妃一系的,平日里進進出出都自覺比人高上一等的。
無他,誰讓我們家太子爺懼內呢?
只可恨太子妃成日深藏宮中養孩子,若是不然來個三軍斗武,這統帥之位花落誰家還未可知呢!
這廂太子爺又準皇帝陛下發了話,可是忙壞了一干禮部的大小官兒,一面挑燈戰夜,埋頭進那古書典籍之中尋那種種舊制禮典,以不負太子爺盡善盡美之期望,一面又在心中暗罵太子爺當真是貴人一張嘴,他們下頭人跑斷腿兒!前頭人人上奏就是不點頭,如今眾臣倒是不催了,太子殿下倒著急忙慌了起來!
下頭人叫苦不迭,燕岐晟自然不去管,只每日里上朝理政,也是暗暗埋怨,
“爹爹倒是說走就走,這么多的事兒全數交給了我!”
燕韞淓走得極是灑脫,當真是說走說走,那御案之上批改了一半的奏章還攤開放著,就撒手不管了。
燕岐晟一上來不知他前頭諸般思量,見著如山的奏折便有些摸不著頭腦,寫了信派人送去盤龍山上詢問,燕韞淓卻只回了兒子四個字,
“陛下自理!”
燕岐晟看了哭笑不得,幸得周樸日常伺候在燕韞淓身邊,這些事兒也能稍稍提點一些,燕岐晟再將前頭的存案翻出來仔細查看之后,總算是能漸漸上手了。
他忙得不可開交,穆紅鸞卻是在后宮之中安心養胎,自從知曉娘親肚子里會有一個小妹妹之后,丑奴與秀兒倒似一夜之間猛然長大懂事了不少,以前在這宮里橫沖直撞,天不怕地不怕的一派小霸王模樣不見了,進了東宮里都是看一步行一步,規規矩矩的生怕沖撞到了穆紅鸞。
有事無事幾個小子的大眼睛便在穆紅鸞的肚子上打轉,丑奴最愛圍著穆紅鸞打轉,
“娘,妹妹甚么時候能出來?”
穆紅鸞笑道,
“如今你妹妹不過豆芽兒一般大,還有好些日子才能出來呢!”
丑奴哦了一聲很是失望,
“娘,你讓她早些出來同我玩兒吧!”
穆紅鸞聽了只是笑,伸手撫他的腦袋,
“小妹妹還要長得足夠大,待得身子健康強壯才能出來呢!”
丑奴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過去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叮囑道,
“娘,我出去玩兒了,一會兒來陪你和小妹妹,你要乖乖地不要亂跑!”
他說的一本正經,穆紅鸞也一本正經的點頭應道,
“謹遵殿下的吩咐!”
丑奴聞言放下心來,嘻嘻笑著拉一旁呆立著的岳晉淵,
“走,我們比箭去,昨日你贏了我,我今日必要贏回來的!”
這岳晉淵看著呆頭呆腦的,怎么讀書厲害,練武也厲害,不過才跟著學了多久,便能追上秀兒,比肩于我了!
穆紅鸞笑著看幾個小子歡叫著蹬蹬蹬的跑了出去,卻聽得外頭有人報富陽縣主夫人求見,穆紅鸞忙請進來,自己起身出去相迎,楊三娘子這一回卻是難得的打扮隆重,神態極是不自在的扯了扯身上的華服,要上前來給穆紅鸞行大禮,穆紅鸞忙去扶她,
“娘,您怎么也學著這些虛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