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當這細封延做這些事兒是為了四丫,將他們二人放在一處,自是為了能互述衷腸,明白彼此的心意,怎得聽四丫此言,兩人似并未說通?
想到這處穆紅鸞卻是真生出三分惱怒來,當下冷冷道,
“要死要活的,你倒是說的輕松,那遠在臨安的爹娘你不管了,養了你這么些年你就是這般報答二老的?”
四丫聞言一窒,卻是頹然坐倒在地,抽抽泣泣不再說話,穆紅鸞冷道,
“此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會做主!”
當夜里穆紅鸞去了大牢,見著了大牢之中的細封延,細封延身上的傷已是被四丫包扎過了,面上不過皮肉傷,只小腹處一陣陣絞痛盤坐在那處,一雙眼緊緊盯著穆紅鸞問道,
“你幾時殺我?”
穆紅鸞負手立在那處冷冷道,
“你很想死?”
細封延苦澀一笑,
“不,我并不想死!只…你做得了主么?”
昨日穆紅鸞走后,這二人在牢中卻是無言相對許久,四丫滿臉疑惑的問他,
“你…你為何要虜了方娘子?”
細封延垂頭半晌應道,
“我…我還當是你…你要嫁人了!”
此言一出四丫卻是止不住的心頭一陣狂跳,
“你…你這話是何意?我要…我要嫁人了與你…與你何干?”
細封延想起那一夜她醉酒之言,只當是酒后吐真言,只當她早已對自己無情,卻是垂頭不語,四丫見他不語,一時又摸不清他心思,便也跟著沉默下來,良久才道,
“今日不是我成親,乃是長思哥與方娘子成親!”
細封延想起那個被自己嚇壞了的方娘子,才低低道,
“嗯!你若是有暇替我同她說一聲對不住,我…我并不是有心想嚇她的!”
四丫點了點頭,
“方娘子雖年輕輕就守了寡,但她心地極好,必不會怪你的…”
想了想還是不死心又問他,
“若今日是我嫁人,你真要虜了我去?”
細封延點了點頭,
“為何?”
四丫咬緊了唇,一雙眼目光灼人,死死盯著他,卻是一顆心都揪了起來,心中暗暗道,
“說呀!說呀!只要你說一聲是為了我而來,說不讓我嫁人,說要嫁也只能嫁你,我便是拼著惹大姐姐發怒,也要保了你平安離去!”
她等了良久,細封延才冒出一句道,
“那王佑君…不是好人!”
四丫詫道,
“關王兄何事?”
她一句王兄,倒是令得他抬頭看了她一眼,立時又低下頭去,
“他似是早已婚配,與人纏糾不清…他不是個好人!”
四丫緊接著問,
“他不是好人?誰又是好人?”
細封延愣在那處,心中暗想,
“這讓我如何應她,前頭我已是喪家之犬,惶惶然不可終日,鼓了勇氣來尋她竟是鬧出這么一樁事兒來,如今我身在囹圄朝不保夕,落在了姓燕的夫妻手中,只怕生死都由不得他們來做主了,若是報了上去,說不得便同細封圭一般被押解了去臨安…我這般模樣又何必害她!”
卻是想了想應道,
“那王佑君不是好人!你姐夫軍中好男兒無數,總歸有你的如意郎君!”
他此言一出四丫如遭雷擊,立時兩行清淚落了下來,聽著她的抽泣之聲,細封延心如刀絞,卻是隱隱又有一絲歡喜,
“原來…原來她對我還是有情的!”
身子一顫便要伸手去拉她細白綿軟的雙手,卻是剛觸到指頭又頓了在那處,收回手時猛然咳嗽了幾聲,吐出一口血來,四丫見狀顧不得傷心,便要湊過去看他傷勢,細封延一擺手,
“無礙的!”
四丫愣在那處,想了想低聲道,
“你若是不想與我同處一室,我現下便出去就是,只你的傷不能拖了!”
細封延脫口道,
“不要出去!”
四丫聞言氣道,
“你不許我嫁王佑君,讓我另嫁旁人,只這樣我們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不是壞我名聲么,你倒底是想如何?”
細封延立時默然,四丫銀牙咬得咕吱作響,恨不能上去抓著他搖上兩搖,晃上幾晃,
這男人到底是甚么心思!
西夏戰敗,他們的王與太子都被押出去臨安,他這時節不思想著解救,卻來西寧生生攪亂一樁好好的婚事,分明就是沖著自己而來,若說是對自己無情,打死她也不會相信!
只若說是有情,為何又要自己另嫁他人?
這男人心里想得甚么,真恨不得拿刀來刨開看看里頭是怎么長的!
只恨雖恨,卻還是舍不得他痛,頹然道,
“罷了!你不說也罷,我去取些傷藥來給你敷上!”
當下果然去取了傷藥來,小心給他敷上,大腿處的傷口瞧著血呼呼的十分嚇人,只穆紅鸞下手極有分寸,雖劃破了皮肉但未傷及筋脈。
四丫小心給他清洗了傷口,又仔細包扎好,其間兩人都是低頭不語,只一個看著他的傷,一個卻是趁此時會癡癡盯著她頭頂可愛的發旋,嗅著那一股子淡淡的甜香之味兒。
事畢四丫低低道,
“不管如何,我總要想法子救你性命的!你且等著我就是!”
當下便收拾了東西要走,細封延瞅著機會伸手抓了她的腕子,細細的手骨上包裹的是一層柔軟細滑的皮肉,捏在手中綿綿地,嫩嫩地,十分舒服,他忍不住多捏了兩下,被四丫紅著臉甩開,只這臉可不是羞紅的,乃是氣紅的!
“你即不在乎我另嫁他人,又為何在這處動手動,你是想怎樣…!”
說罷氣得東西也不要了,起身快步跑走了!
留下細封延面對一地凌亂的東西與自己的手發愣。
明明心里想著離她遠些,怎得一雙手變得不似自己的了!
他們這般各懷心思,又不肯說明,便將穆紅鸞惹得惱了,今日一見著這小子手又癢了起來,不過念著自家妹子便強忍了心頭怒火應道,
“你說得倒也是,你乃是敵國將領生死自不是我能決斷,不過你害得我那傻妹子日思夜想,為君憔悴,蹉跎了青春,浪費了美貌,我卻是巴不得你早早的死!”
見細封延垂頭不語便又鳳眼兒微瞇,冷笑道,
“想讓你活很難,讓你死卻是極容易,一杯無色無味的毒酒下去,判一個傷重不治,再高明的仵作都驗不出真偽來!”
見他仍是垂頭不語,
“總歸你是條漢子,我夫君對你也十分欣賞,便留你一個全尸吧!”
說罷拂袖離去。
第二日待到長思夫妻前來奉茶之時,眾人卻是都笑著打趣新人,寶生上去問長思道,
“敢問長思兄,今日乃是幾月幾日幾時啊?”
這新婚奉茶都是第二日,從未第三日來的,長思兄倒是特立獨行!
長思自知他是揶揄自己,倒也是臉皮頗厚只是應道,
“常言道只羨鴛鴦不羨仙,前有古人入山修道,出來時言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今日吾洞房亦有同感,只恨道行太淺,修行不深,要不然也來個洞房一日,世上千年才是人間美事!”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方娘子卻是羞得無地自容,穆紅鸞見狀笑道,伸手拉了方娘子往那正廳而去,
“不必管他們,今日設了家宴,我們一家人好好吃一頓才是!”
席間長思與楊大強、寶生鬧酒鬧得不亦樂乎,付二娘子與紫鴛跟著起哄,穆紅鸞與綠繡、方娘子微笑著竊竊私語,只四丫卻是一臉蒼白,神思不屬的坐在那處,酒杯捏在手中,一杯接一杯卻是連一筷子菜都不吃。
穆紅鸞雖與旁人說著話,只眼角卻掛著她,心中暗有計較,待得一席散罷,眾人行禮要走,穆紅鸞卻是將長思夫妻留了下來,
“長思,你且等一等,我有事與你商量!”
長思雖吃了酒但只有三分酒意,吃上幾口茶便神清氣爽了。
穆紅鸞看了一眼等在一旁的方娘子,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四丫,目光沉沉的道,
“四丫你陪著方娘子在一旁說說話吧!”
當下支了兩人去一旁的花廳,穆紅鸞便對長思問道,
“老道士可有教過一些制毒的法門?”
她學得乃是道門正宗,一些旁門左道的手法倒是長思學得多些。
長思聞言變色道,
“大師姐是要除掉甚么人么?”
穆紅鸞目光在花廳處轉了一圈,口中應道,
“確是有個人想除掉,只不想弄得聲勢太大,無聲無息才是最好!”
長思想了想應道,
“當年學那些法子時曾向老道士發過誓,決不用來害人傷人,不過大師姐要用必是有大師姐的緣由,我自當為你配制!”
穆紅鸞點頭又問道,
“配制需多少時間?”
長思應道,
“府中的藥材齊全,要配制不過一二天的事!”
穆紅鸞點頭,
“你剛新婚本不應煩你,只此事宜快不宜遲,還是快些解決為好!”
長思點頭道,
“費不了多少功夫!”
又隔一日果然給了穆紅鸞一個瓷瓶,言道,
“此藥劑無色無味,只不過兩三滴便可致人于死地,且不易被查出來!”
穆紅鸞接過來找開聞了聞,對他笑道,
“師弟好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