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穆大想了三日,才打定了主意,同楊三娘子講道,
“依我瞧著付家人還是嫌我們門第低了些,前頭我本不想靠著蒲國公府上,如今也只有厚著臉皮去請國公爺出馬了!”
楊三娘子嘆氣,
“為了寶生也只有如此了!”
之后穆大去了蒲國公府求見燕韞淓,燕韞淓一聽笑道,
“付師之名臨安皆知,只為人古板又清高了些,當年寶生入京求學之時,我也曾想過讓寶生拜在他門下,只是念著此人于做學問上有建樹,為官處世之上卻是差了魏光宗一些,寶生的性子決不是做學問的,以后外派作了地方官兒為百姓做些實事倒能成,因而才選了魏光宗!”
穆大嘆氣道,
“那小子也是…學了這么久的書,卻是半點沒有長進,竟犯下這樣的事兒來!”
燕韞淓聽了哈哈大笑,
“親家翁不必氣惱,本公倒覺著寶生是個不錯的孩子,這也一是樁天作姻緣,寶生與那付家的娘子結親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兒!”
“唉!這也不知此事能不能成呢!”
“放心!此事包在本公身上,必讓他成便是!”
第二日,蒲國公府燕韞淓擺開自己的儀仗車輦親自前去付府,待得外頭門子來報蒲國公府的車駕到來時,付家二老卻是一臉的茫然,付濟舟道,
“我與朝中權貴一向少來往,便是有人相請也多是推卻,怎得蒲國公會登門?”
付老夫人也是奇怪,瞪了他一眼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上門是客先接駕再說!”
付濟舟親自迎出了二門見客,付老夫人躲在屏風后頭偷偷觀瞧,見這蒲國公燕韞淓通身的貴氣,人又生得儒雅溫文,不由心中暗道,
“聽得人說蒲國公把持朝政,為人奸邪,今日一見實在誤傳,看他目光清明,行止有度,分明就是個翩翩君子。”
燕韞淓風度氣派自然是一等一的好,雖說人已中年,但也是瞧得這正堂里伺候的小丫頭們,一個個都是面紅心跳。
付濟舟請了燕韞淓進正堂,兩人分賓主落座,付濟舟問道,
“蒲國公公務繁忙,近日又聽得大軍在西夏的得正是激烈,想來糧草調集更費人手,也不知國公爺今日登門有何大事?”
燕韞淓聞言笑著拱手道,
“本公確是公務繁忙,只是此一件大事,便是推了公務也要親自上門來見付公的!”
付濟舟聞言一愣,
“國公爺所言是指何大事?”
燕韞淓笑道,
“小兒女的親事,一對璧人的終身大事,穆家郎與付家女的一生一世…付公,此事可大否?”
付濟舟聞言一驚,
“這…這…原來是為了小女的婚事,怎得…怎得還驚動了國公爺?”
燕韞淓應道,
“付公,這樁親事若是成了,只怕日后我們便也連著親了!”
“哦,此話怎講?”
“穆家大娘子便是嫁給了吾兒岐晟,前不久才為國公府添了一個嫡孫…”
說起孫兒,燕韞淓的笑容里自來的帶著幾分得意,那幾個送過去養鳥的小廝,乃是受了蒲國公之命過去伺候小爺的,每隔十日便要寫一封信回臨安,因而自家小孫孫在西寧做了甚么,燕韞淓一清二楚。
丑奴很是聰明,雖說才小小年紀,但那宅子里的鳥兒,那一只嘴大,那一只尾長,那一個毛色光鮮,又那一只與另一只是一對兒,丑奴都明明白白。
一想到小孫孫伸著白白嫩嫩的小指頭,指點著那些嘰嘰喳喳的鳥兒,小嘴兒里咿咿呀呀的樣兒,燕韞淓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那付濟舟聽聞心里暗罵,
“嘿!這穆家倒是藏得深,那穆大來了幾回卻是只字不提與蒲國公府的關聯,害得我一時措手不及…”
只心里暗罵,臉上卻是陪著笑道,
“原也聽說世子子乃是在太原結的親,卻是沒想到竟是娶的穆家大娘子!”
蒲國公燕韞淓是甚么人?他能瞧得上這一介平民讓獨子娶了一個平民女子,想來這穆家必也有可取之處的!
想到這處對穆家倒也真高看了三分!
又聽燕韞淓道,
“付公,令千金與穆家兒郎乃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兒,若是能結成連理,必也是恩愛白頭,相親相愛的!”
“這個…”
付濟舟微一沉呤,即是蒲國公都出馬了,這面子必不能拂的,只正預備還要拿喬一番,卻聽得后頭有人輕輕咳了一聲,
“嗯哼!”
付濟舟聽出其中怒意,忙正了正身子,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想了想應道,
“即有蒲國公做這個中人,這也是一雙兒女的福氣,如此…老夫便應下這樁婚事了!”
“好好好!”
燕韞淓撫掌大笑,
“好好!如此甚好,本公即是做了這個中人,自也要依著規矩問一聲,付家自來詩書傳家,想來應是要循古禮?”
付濟舟倒是沒想到蒲國公如此干脆,自家一答應他便立時說起親事來了,想了想應道,
“倒也不是付某古板,只是前前后后嫁了四個女兒,都是如此…”
燕韞淓點頭道,
“即是如此,待得今日里本公回去,便知會那穆家,打聽好了規矩按著六禮來行,頭一個便是納采,請了人看日子上門求婚!”
付濟舟點頭道,
“多謝蒲國公!”
兩人在前堂說話,后頭那付老夫人卻是喜得臉上開了花兒,當下忙叫了身旁貼身的丫頭道,
“快!快到后頭報了二娘子,就說是婚事定下來了!”
小丫頭也笑著應了一聲,忙一溜煙兒往后頭跑去,到了二娘子那院子一推門兒,有那伺候的婆子迎上來道,
“花枝,這是老夫人有事吩咐?”
花枝笑瞇瞇點頭問道,
“二娘子在何處,奴婢有事稟報!”
那婆子應道,
“二娘子說了,前頭幾日跪了佛堂,雙膝還在疼痛,又精神不濟,今日要多睡一會兒,現下還歇著呢!”
花枝哦了一聲笑道,
“待我過去叫二娘子,這事兒一講,她必要精神百倍了!”
婆子笑著讓她進去,花枝進了內堂,轉過屏風立在床前叫道,
“二娘子!二娘子!您快醒醒吧!”
里頭無人應話,花枝又道,
“外頭蒲國公來為穆家提親啦!您快起身吧!老爺答應了!”
這話一出里頭的人啊一聲,花枝耳朵尖,聽著這話音兒有些不像,便湊過去又叫了一聲,
“二娘子?二娘子?”
里頭的人仍是不應,花枝覺著蹊蹺,伸手去拉那床幔,里頭的人嗯一聲,兩手緊緊抓了床幔不讓她拉開,花枝更是驚疑,上去左右一用力,猛然一把拉開了床幔。
里頭的人啊一聲跌坐在床中,花枝仔細一看只見著瑟瑟發抖的笙兒,這床上再無旁人,
“你…怎么是你?二娘子呢?”
笙兒身子抖如篩糠,牙關打架,緊緊抓著被子道,
“二…二娘子…二娘子,她…今兒五更時出了府,命…命奴婢睡在床上…頂替…”
花枝聞言立時呆在了當場…
此時間寶生與付二娘子卻已離了臨安城五里,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做書生打扮的付二娘子瞧了一眼前頭趕車的老頭兒,湊過去悄悄問寶生,
“我們現下去哪兒?”
寶生想了想道,
“我們去西寧!”
“去西寧…那豈不是很遠!”
“是遠,不過…走得遠了才不會被人逮著…”
“可是西寧那偏僻之地…”
“放心,我大姐姐、大姐夫和四姐姐都在那處,我大姐夫乃是西寧鎮守,去了那處便是天高皇帝遠,自由又自在…”
側頭沖她一笑道,
“我們家里爹娘雖說主事,但大姐姐點了頭的事兒,便是爹娘也不會拂她面子…現下只有去求助大姐姐了!”
私奔總歸不好,只有去請了大姐姐出面,以大姐姐的身份,想來不單是爹娘便是付師也要看她面子的!
聽到這處付二娘子終是轉憂為喜,伸手輕輕拉了寶生的袖子,
“我…我這回只怕是害了你!”
寶生反手抓了她手,輕輕揉了揉,
“此事乃是我連累了你,我本就想著,若是付師再不答應,便再翻了院墻去拉著你私逃!”
沒想到他還未動作,付二娘子已是先他一步跑了出來,雖說見著人時嚇了一跳,只寶生心里卻是十分歡喜,這女兒家能不顧世俗禮教,拋了爹娘來尋他,若是退縮畏懼,便枉做了這堂堂七尺男人漢!
不過…一想到若是這么去見大姐姐,以大姐姐的脾氣,便是要應下此事,也要狠狠教他的!雖說大丈夫一人做事一當,只大姐姐那拳頭打人是真疼,當下不由的縮了縮身子,仿佛那拳頭已是落到了身上,又往付二娘子那邊靠了靠,
“二娘子?”
“嗯…”
付二娘子與他肩頭抵肩頭,不由臉上羞紅不已,
“若是…若是去了西寧,我被大姐姐責罰,你可要護著我些!”
但愿得大姐姐瞧在二娘子的面上,下手能輕一些!
“嗯!”
付二娘子重重點了一下頭,拍著豐滿的胸膛應道,
“你放心!我必會護著你的!”
這話實在說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