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家三妻四妾,那是人家有權有勢,家財萬貫,那姓劉的小子,窮書生一個,一家子吃穿還要靠著婆娘,女兒剛在襁褓,二丫還在月子里,這就想納小妾進門了?
楊三娘子想起女兒在那劉家的慘樣兒,真是越想越氣,便要進灶間去尋菜刀砍人,寶生也在一旁跳著腳的叫道,
“娘走!我陪您去!”
穆大氣得伸手大力抹了一把臉,重重一拍桌面,
“寶生給我跪下!”
見兒子聽話的撲通一聲跪了,又回頭吼自家婆娘,
“你給我回來,今日兒子才去了衙門,你這是也想去衙門一遭么!”
楊三娘子畢竟是婦道人家,再是潑辣也只敢在家里鬧,真讓她上衙門去,便立時焉兒了!
悻悻的回來問道,
“他爹,怎得還鬧進衙門去了!”
穆大沖她一瞪眼道,
“你這好兒子,將人家給打得人事不省,頭破血流,再多來一下便是人命官司了,你還嫌打得不重么?”
楊三娘子聽了沖了兒子喝道,
“你這孩子打人便打人,怎得還打進衙門里去了?你以前在太原街面兒上混的時候,與人打群架就知曉衙役來了要跑,怎得到了臨安卻變傻了!”
寶生聞言應道,
“哎呀!娘呀!我打的又不是旁人,是自家姐夫,即便是跑了,他也能尋到我,跑不跑的有甚不同!”
楊三娘子想了想點頭,
“說得倒也是!不過你下手也別光往那頭上招呼呀!”
她此言一出,穆大也忙點頭道,
“那劉璟教訓就教訓了,爹我也不攔你,只下手要有分寸!”
若不是礙著自己是老丈人,動女婿易引得劉家二老出面,事兒鬧大了對二丫不好,穆大早教訓劉璟那小子了!
兒子打劉璟便是小舅子打姐夫,這是小輩兒們動手,更何況寶生又占著理兒,便是劉家想尋麻煩也沒那臉,只打人也要有打人的手法,一味的亂打一氣,苛是打死打殘了,之后的事兒卻是不好收拾。
更何況他劉家三個兒子,穆家可這一個兒子也是要考功名的,若是因為這個寶生考不了科舉,豈不是要氣死他娘老子!
幸得好這一回有蒲國公府的人暗中幫手,若是不然寶生進了衙門,一頓板子是少不了的,待得此間事了,還在去一趟蒲國公府見一見親家翁才是。
寶生聽了自家老爹教訓,我了一聲,欲言又止,心中暗想,
“我就只砸了那么一下,頭上最重那下是那女人砸的,我可不是那沒腦了的人!”
他打架的手法乃是自小由大姐姐親手教的,專能打的人疼死,面上瞧不出傷來。
只想那女人是個婦道人家,又是被騙的,前頭都沒有牽扯她進來,現下自然更不能說了,當下吸了一口氣把話又給咽了回去,自己全給兜著了。
低頭認錯道,
“兒子以后再不會這般魯莽了!”
穆大見兒子認錯總算臉上緩了些下來,卻還是要把話給兒子點透,
“虧你還讀了這么久的書,遇事只會用拳頭,劉璟再是不好你也不要親自動手,若是在衙門留了案底再報上去,日后你還要不要考功名了?”
楊三娘子在一旁聽了也是點頭道,
“那姓劉的小子再是可惡,想法子叫了人拖到暗巷里收拾便是,搭上了你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值得了!”
自己生了四個丫頭好不易才生了一個兒子,早些年在太原寶生還調皮些,到了臨安又拜了大儒為師,眼看著穩重了不少,楊三娘子瞧著也是欣慰,卻是沒想到今日里又來了這么一出。
當下忙問穆大,
“他爹,那衙門里如何發落的?”
穆大將衙門的事兒一講道,
“幸得有親家翁的面子,那官兒將這事判做了家事,又有那劉家理虧因而賠了二十兩銀子,他們也未吭聲,衙門里是了了事兒,不過二丫那里,只怕…”
楊三娘子聽了恨恨道,
“他們姓劉的還好臉為難我女兒,左右二丫在那家里也是受氣,不如我們將她接回來吧!”
地下跪著的寶生聽了立時點頭道,
“娘依我瞧著這樣最好,現在劉璟被一身傷的抬了回去,劉家人尋不到兒子麻煩,說不得還要如何給二姐氣受呢!”
穆大聞言瞪他一眼,
“還不都是你!太過魯莽!”
當下拿手一指寶生,
“你這幾日學堂也別去了,給我在家里閉門思過!”
寶生還想說話,卻被楊三娘子一把拉起來,往他那房里推去,一面走一面小聲道,
“我的小祖宗,你可長點兒眼吧!沒瞧見你爹已是一肚子的火了,你弄出這么一樁事兒來,待會我們去劉家接你二姐還要費一番口舌呢!”
寶生聽了哼一聲道,
“娘你放心,他們劉家若是敢不放人,我今兒晚上就打進他們家去!”
依著楊三娘子的脾氣要打早就打上劉家去了,這也是為了女兒忍著氣,想起二丫那一副立不起來的樣兒,不由嘆了一口氣,把兒子推進房去,
“聽你爹的話,在屋子里好好呆著吧!”
把房門自外頭用銅鎖鎖了,這才轉身出去見丈夫。
穆大正坐在堂屋之中緊鎖了眉頭,楊三娘子見狀便過去道,
“他爹,寶生這孩子雖是魯莽但也為了他二姐,你也別生氣了,我們還是早些去把二丫接回來吧!”
穆大皺眉應道,
“寶生那小子雖說魯莽但總算是為了護著家里人,我生惱,是惱他做事不思量,關上他幾日也就是了,我擔心二丫,怕劉家不愿放她,更怕她不肯跟著我們走!”
楊三娘子聽著冷笑一聲道,
“他爹,這事兒你不用擔心,我有法子!”
穆大聽了奇道,
“你有甚么法子?”
楊三娘子沖他使了一個你等著瞧的眼色,卻是轉身進去,從房里拿出來一個銀元寶來,放在桌上對穆大道,
“他爹,這可是剛兌的五十兩雪花足銀!”
穆大一見立時明白妻子的意思,當下嘆氣道,
“想當初我就應聽你的話,讓二丫嫁了屠戶,說不得現下日子還好過些!”
楊三娘子聽了忙道,
“他爹你也不必自責,這也是二丫自己性子太軟了,遇上劉璟那么一個白眼狼才遭了罪!”
說罷又嘆了一口氣道,
“這也是我這當娘的沒有教好她!”
這女人嫁男人過日子,若是夫君是個正人君子,兼性端正又潔身自好,且是又有擔當之人,女人家自然是三從四德,溫柔順從,好好聽夫君的話才是。
只世上偉岸的男子太少,總歸有些這樣那樣的不好,且一時好不等同時時好,還是要女子自家立起來才是正理!
像自家夫君穆大這種老實人,前頭他們多少年都是夫妻恩愛,齊心持家,養育子女,后頭一旦有了些家底,不也同樣有過上回那樣的事兒么?
楊三娘子心里也是明白,若說穆大對外頭那女人沒有半分念想,她愿將自家的頭砍下來!
若是沒有心動,如何會任人擺布?
只幸得那女子本就是個心術不正之人,又被紅妞兒使計讓她爹瞧清了這女人的真面目,此事才算罷了,若是那女子肚子里真懷了穆家的種,自己說不得要么讓她進了門,要么便與穆大合離了!
老實人都有這一遭,更不用說那姓劉的小子,遇上這樣的夫婿,二丫更要在錢財上拿捏他,在勢頭上壓著他,讓他老老實實做人,清清白白做官,讓他一輩子伏首貼耳收著心里那點子臟心思!
恨只恨二丫被那姓劉的小子灌了迷魂湯,鉆進那情情愛愛里拔不出來了,一勁兒順著他,寵著他,哄著他,倒把有幾分文采的劉璟慣得不知天高地厚,張狂得意了起來!
到如今生了外心,想再收回來便難了!
二丫這傻丫頭也是,都是生了女兒當娘的人了,同男人談情愛有個屁用,想法子纏著他生個兒子,把這正頭娘子的位子坐穩了才是正經!
只要坐穩了劉家長媳的位子,有兒有女,又有錢財在手,娘家的支撐,便是再得寵的小妾在她面前也翻不起浪來,左右后半生有了依靠,任那劉璟在外頭浪蕩又如何?
這女人吶!剛成親時與夫君卿卿我我,恩恩愛愛怎么都不為過,但成了親有了兒女,便應將那些情情愛愛的扔開,好好養育兒女,把持家政,牢守家產才是!
唉!這世道又沒有規矩許女人光生娃不成親,總歸要嫁個男人過日子,說白了男人就是女人家安身立命的踏腳石!
談甚么情愛,男人的情愛是過眼的煙云,放進心里吃虧受苦的是自己!
這點子都想不明白,日子怎么過?
唉!我也不知怎么生了這么個蠢丫頭!
楊三娘子一面心里嘆氣,一面跟著穆大去了劉家,兩公婆去了劉家果然遭了人白眼,二丫見著被抬回來的劉璟那頭臉上血糊糊的樣兒,嚇得直哭。
劉本源見著便罵道,
“哭甚么哭,你男人還沒死呢!還不快來看顧著!”